对方眼睛里的光似乎暗淡了一些,苗璎璎只觉得奇怪,并没有管,松开了他的手,嘀咕道:“怎么变哑巴了?” 君至臻蓦然提高了嗓音:“璎璎,你介意我……” 苗璎璎挥挥手:“不介意不介意。我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沈溯赢了我很多金叶子,他让我偷偷把绣花针藏你靴子里。” 君至臻的声音顿住,他的心一沉,少女对他左看右看,皱着眉头道:“谁叫我摊上你这么个祸星,失信于人也就算了,回头你就装作因为这事和我闹别扭的样子,在书斋里三天不许和我说话,知道了吗?” 把口供串好,在精明如斯的沈溯面前方才不会穿帮。 见他不答话,苗璎璎怒意上脸,一拍他胳膊:“哑巴了?说话!” 君至臻道:“好。” 顿了一顿,为了令她宽心补上一句:“知道了,不会演砸。” 苗璎璎的明眸忽闪忽闪的,她侧过身低声道:“那真是说不准。”摇摇头叹息一句,又接下去,“你的嘴向来不牢靠。唉,你说你和你三哥,都是一个肚里生出来的,脾性秉性竟然差这么多?若不是顶着一张一样的脸,我真要怀疑了……” 事关皇室血统,苗璎璎知道不可多谈,就此打住了。 但身后之人,呼吸仿佛略略粗重了些,他近前半步,“是么,在你心里,他如何?” 苗璎璎觉得君知行今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行动举止居然很有一种他平日里罕见的压迫感,半步上前来,苗璎璎荒谬地生出一种要退避三舍敬而远之的冲动。 不过也就是君知行,苗璎璎丝毫不会怂。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怕你哥吗?其实那也不是怕,就是讨厌,是连和他站在同一片瓦檐底下躲雨都会觉得烦躁想离开的程度,很久以前你跟我说要远离你哥,他个性怪僻容易伤人,我就想回你一句了,我当然不会靠近三殿下,我的惧水症就是因为他。现在我都不敢靠近有水的地方,更不敢过桥,所以为什么要跟他打交道,安安分分地活着不好吗,谁会嫌命长。” 对面的人眼眸微凝,嗓音沙哑了许多:“你没跟我说过惧水症的事。” 璎璎方知说漏了嘴,但君知行满肚子坏水,擅长死缠烂打,不问出点眉目他不会罢休,苗璎璎嘟唇:“你哥,是真的很坏。你想知道就问他去吧。” 她自言自语地道:“不过我今天提了,他没有反应,不知道是贵人多忘事,还是作恶太多忘了数。” 少年人蓦地再度上前半步。 来了来了,那种奇怪的压迫感又重临心头,苗璎璎退无可退地被逼到了青墙上,单薄的脊背蹭着壁上一行斜斜的青苔擦出浓墨重彩的一笔,苗璎璎只觉自己舌尖都萦绕起苔藓的苦味。 少年人的身体足足高她一个头,当他走近之时,呼吸如日灼灼,烫得苗璎璎莫名心一阵鼓噪,面一阵红,她几乎半个人挂在了墙壁上,无所适从地避着他的目光。 他的声音好像比平时哑了许多:“在你心里,君至臻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吗?” 苗璎璎哪里能动脑筋思考这个,她整个呼吸,整个感官都被一种叫做紧张地情绪地给攫住了,脑中囫囵闪过君至臻确实风评不佳,传闻中如洪水猛兽,便捣蒜一般地连点了几个头。 少年笑了一下,是她看不懂的那种神情,像是早知如此,又深以为然,然后,便是莫名其妙的她看不懂的那种嘲意。 苗璎璎其实觉得当着君知行的面编排他哥不太好,但是,毕竟是他自己先要问的,何况,苗璎璎诧异地看向他:“不是你说,你哥不好与人亲近,就连你和你母妃都不怎么喜欢他吗?” 对面的少年:“是么,我,是这么跟你说的?” 苗璎璎脸热,心跳加速,直点脑袋:“嗯嗯。” 他又问:“我还说了什么?” 苗璎璎觉得自己今天很古怪,脑子都不好使了,只能断断续续地想起一些零星片段:“好像,好像他抢你的东西,你说你有的你都可以给,但是不喜欢别人来抢?这是你说的吧。” “抢东西。” 他笑了笑。 苗璎璎“呃”一声,含含糊糊地道:“其实我觉得这件事你也有点儿小气,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呀。有什么东西,分享一下也没什么的。” 他的嘴唇勾了一下:“你说得对。” “是吧。” 苗璎璎真是奇怪,往日里和君知行打了很多交道,从来没有如此奇异的鼓噪的感觉。 究竟是君知行不对劲,还是她生出了邪念。 她居然会对着一张与君至臻一模一样的脸生出邪念吗? 她承认君知行是眉目如画,是少见的清隽秀逸、翩翩出尘的王孙,可她,居然会对着这张冷起来时吓死人的冰块脸……荡漾? 不不,一定是她自以为是了,今天的花朝宴上,他当着那么多人表明心迹,用三杯清酒宣告心上人在场,此刻这番,他的心上人……她有点儿觉得是自己。是自作多情了,才会这样浮想联翩。定是如此,再没有第二种解释了。 “还有吗?” 那道目光沉沉地压下来,犹如彤云罩顶,苗璎璎不知作何反应,紧张得期期艾艾,背后透出淡淡的潮湿,竟是出汗了。 此刻她抵在青墙上,距离近得宛如一种威胁,脱困不得,苗璎璎齿尖抖着,道:“他杀过人吧,你说的。” 他重复了一遍:“我跟你说,君至臻杀过人?” 君至臻的眼神偏暗:“你信吗?” 苗璎璎摇摇头,但是一激灵,她想了想,又点了点头:“没……亲眼看见,不过,觉得他是做得出来的。我,我就差点……被他杀……” 好像又不知不觉被君知行套话出来了,那天太液池发生的一切,是秘密,不能对别人说。 君至臻是谁呢?她爷爷的得意门生,她表哥的至交好友,她竹马的孪生兄长,大概除了自己,别的什么人都不会相信,君至臻对自己有杀意。 苗璎璎毛骨悚然地想逃走,就哪怕面对的是君知行,此刻这张脸也让自己有点接受无能。 可没等她迈出一步,一只手臂突然横在了她的颈边,苗璎璎吓了一跳,那少年男子突然俯下身,嘴唇堵住了她所有没说完的话。 像是听不下去了。 苗璎璎被他亲得一懵,等反应过来,苗璎璎伸手用力推去,他被推得踉跄后退半步,便就稳住身形。 他急于解释:“我不是故意……” 苗璎璎又惊又呆,怔怔望着他,半晌才想起来要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君至臻只是生气,生气君知行在苗璎璎面前说这些话,更气她相信君知行,而对自己正眼都吝啬。倘若,倘若此刻她不是将自己错认成了君知行,他连一句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资格,这是只属于君知行的,眼中的璎璎。 会羞,会恼,会急得动手。 却不会,对这样无耻的男人抬手一记耳光。 心生贪恋,更生怨毒,他突然再一次上前,将璎璎牢牢地堵在墙边。 苗璎璎几次想逃不能,渐渐泄气,虽然和竹马交情深厚,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可是她的吻…… 那是她的初吻啊…… 没了。 少女都会怀春,苗璎璎幻想过无数次,和存在于未来的面容还很模糊的心上人的吻,今天就交代给了自己的竹马——打小相识,却一直没能让她产生任何旖旎心思的男子。 可是,就像戳破了一层窗户纸一样,今天花朝节上,他的那个在场的心上人,是自己吧? 否则他怎么会这样做?他虽然轻浮,却不轻薄,从来不对女子这样。所以,那个“心上人”,是她,真的是她。 苗璎璎的脸颊团团冒红,犹如雪里绽放的点点红梅,面上的热气腾得几乎能看见实质。她竟然没有想过要狠狠地甩他一巴掌,刚刚没有那么做,现在好像晚了一点,再打就显得稍有点矫情做作了。 “君……” “璎璎。” 她要说话来着,可是被他打断了,她就迷迷糊糊起来。 对了,她要说什么来着? 见到眼前的男子欺身再进一步,瞳孔中的某种情绪,翻涌着,浓烈得仿佛就要喷薄而出。 “我可以亲你一下么?” 作者有话说: 君知行听见没,打小相识,却从来没有一点风月心思。 璎璎就是很单纯的。 唉,真真这一辈子,也是造业。
第7章 可你不是已经亲了么。璎璎暗自腹诽,这会还装模作样做什么矜持。 苗璎璎不动如山,不拒绝,不答应,眼眸低垂,长长的睫羽毛微微发颤。 可是女孩儿家自有她言不由衷的特权,倘若不回话,十有八九是一种无声的默许。君至臻不知道,他只能试探,一步一步地在她允许的范围里放肆。倘若在这个试探的过程中苗璎璎表现出一点的抗拒,他就会适可而止。 君至臻再一次低下了头,嘴唇慢慢地靠近。 呼吸再一次杂乱,夕阳的光芒柔和却夺魄,静静地披在青墙边一对少年少女的身上,泛出晶莹的琥珀光。 君至臻顺从这一步的动作,双手握住了璎璎清瘦的肩膊,不需要再整顿旗鼓,不需要等她有所反应再拒绝,君至臻以虔诚的、卑微的姿态,低到足够低,再以上膜拜的姿势,拥住了璎璎的杨柳细腰,薄唇蜻蜓点水般地,在她的粉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时间不够长。 心跳足够快。 苗璎璎晕晕乎乎的,心跳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唯一的念头——君知行亲我了,君知行他居然亲我了,爷爷知道了肯定打断他的腿,或者把他赶出翠微书斋。 可是为什么,她所想到的一切,都不包括于,她亲自动手,狠狠地斥责他这个登徒子。 是因为今天花朝宴会上,他暗示他的心上人是自己吗?苗璎璎有点儿糊涂,又有点儿清醒。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彼此熟悉,又门当户对,没有不可以,只有愿不愿意。 那么,她是愿意的吗? 根本未及深思熟虑。 “璎璎娘子!” 一阵寻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声音传入了苗璎璎的耳朵,她猝然清醒,连忙推开君至臻。 对方的面容也清晰地挂着一抹飞架鼻梁的红,苗璎璎等不及细看,压低喉音,恶狠狠地威胁他:“今日之事,若是说出去,我就同你绝交。” 说完就撂下还在墙边伫立,仿佛根本还没从那个冲动的吻里回过味来君至臻,往另一侧的花木中兔子似的逃走了。 君至臻一手扶着湿润的苔痕泥泞的青墙,一手抚过嘴唇。 还残留着温度,香香甜甜。 眼底泛起温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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