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是朔北的人情礼节,有些是朔北的衣食风尚,还有些是衣食住行在每季的注意事项。一部分来自杨清元的课堂,一部分则来自撒吉的日常提醒。来源不同事项驳杂,被玉姿搜肠刮肚用识得不多的文字记下来。但所记事项,无一不与如何更好地照顾沈鸢分不开。 沈鸢心弦拨动,手上仍然继续翻着,直到最后一页。 纸张左下角。 多了一只生动的简笔画小猪!? 小猪生动可爱笔法随意,一看就是作者写得无聊了随手一画,沈鸢甚至能想象出玉姿手撑着脸倚在案上漫不经心信笔勾勒的模样。 噗嗤一声,她轻轻笑了出来。 玉姿忙合上纸:“就是随手画的!” 沈鸢按住玉姿的手抬起头:“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以后要是能出的去,或者有了自由,你想去哪儿?” 玉姿愣了一下:“当然是跟着殿下啦,还能有什么?奴婢可没有别的想法。” 沈鸢摸摸她的脸:“难道过几年有了积蓄,你不想回中原吗?” 这次玉姿则是愣住许久,还是撒吉过来解围:“娘娘别逗她了,她还小,经不起这样逗。”顺手拍了一下愣住的玉姿后颈。 玉姿一激灵:“原来殿下是逗我呢!”从地上爬起来,接过撒吉递来的衣物,转身拿出去洗。 出门前还回头眨着黑黑的大眸子,朝沈鸢笑着说:“奴婢才没有别的想法,就跟着殿下,以后当娘娘身边的大嬷嬷。” 玉姿高挑的身影消失于视野里,帐帘在眼前摇晃,将日光在陷入思忖的沈鸢的脸上来回切割。 “玉姿毕竟是个小丫头,以后要经历的事情多,得慢慢做好准备。”撒吉闯入沈鸢的思绪中,将她拉了回来。“还是不要给她太多其他希望。”撒吉劝道。 其他希望?沈鸢回过神,看着撒吉问:“可我是她的主子,她是我的奴婢,其实我是可以给她自由的吧?” 眼前的撒吉回望她,抿着薄唇轻轻摇头。“她是您的陪嫁侍女,是大周朝送给汗王的。”她提醒。 是沈鸢想的太简单了些。玉姿既来朔北,就已经不只有她一个主人了。玉姿的人身,早就被大周朝转交到朔北人手里,就像沈鸢自己,也被大周朝转交给朔北一样。 撒吉坐下在沈鸢面前,看着她。 “我只是觉得,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也太苦了些,谁不会想回到家乡呢?”沈鸢叹息说。“而且她的朔北语也说的不好…” 撒吉道:“她从小就是奴婢,只会做伺候人的工作,真放到外面去,很难有谋生能力,其实还不如跟着娘娘安稳。再说,朔北语这种事,都可以慢慢学。” 沈鸢知道撒吉说得其实没有错,她点点头。 “倒是您。”撒吉深深望着沈鸢:“眼下还无子嗣,还是要早做打算。” 沈鸢抬眸,不明其意。 撒吉顿了许久,沉声说:“听说可木儿亲王他们,又在谋划给汗王纳妃的事情。” 当初岱钦说,他要等沈鸢能在朔北安定下来,再考虑立后,于是一口拒绝了可木儿亲王的女儿。可如今,这些人又退而求其次,在考虑塞人进来充盈岱钦的后宫了。 沈鸢苦笑长叹一声,抚着腹部问:“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没有身孕吧?” 撒吉安慰:“其实汗王这个年纪,这个地位,这些事情免不了的。只是若您能尽早有孕,就算来了多少新人,都不会影响您的地位。” 身为宗亲一员,从小耳濡目染后院的嫡庶尊卑,这点道理沈鸢怎么会不知呢? 但她不是在中原王朝的后宫里,她是为着政/治目的而来,身后站着的,不是传统礼教,而是两国博弈。只有大周与朔北之间的大局势可以决定她的地位。局势紧,她岌岌可危,局势缓和,她则安顺尊贵。 所以转念想,也许子嗣与恩宠,并不是她最应该看重的事情。她只需做好王妃的职责,其他的事,就交给背后那看不见的力量。 于是沈鸢只是涩然笑笑,低头捋了一遍肩头狐绒披肩。 “算算时间,汗王派出去的使团应该见到大周天子了吧?”她忽然问。 撒吉一怔,转而回答:“按理说应该是的,只是消息传回还需要时日。” 沈鸢仰起头望向帐外:“我寄给家的信应该也到了。”语气略带深意。 让父王母妃知道她在这儿过得很好,能为朝廷即将到来的谈判提供支撑。 帐外一声悠扬马鸣,卫兵挑开帐帘,示意王妃出去见驾。 晨光熹微之间,沈鸢看到泛黄的平地上一匹纯黑骏马停在帐前,马蹄踢踏摇晃脑袋扬起不少尘雾。马上的汗王安抚式地拍拍它修长的脖子,令它俯下满是鬃毛的马头。 岱钦的胡须长得很快,剃完一次后又很快长出短须,好在遮挡得少让他的面容仍显清爽。俊朗的王直起身,含笑看沈鸢,示意她过来迎接。 虽说维持恩宠并不是和亲公主的第一要务,但她现如今确实还有着汗王的惜爱,即使这惜爱如此脆弱又短暂,她也要好好回应。 小王妃理了理裙摆,深吸一口气,抬起脸露出甜美笑容,踮起脚尖向他奔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1-20 18:44:35~2022-01-21 19:0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束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小马 今日岱钦身/下的不再是乞言察苏, 而是一匹毛发黑亮的小马,这马不高,身材高大的岱钦骑在上面, 反显得不太协调。 沈鸢停在马下仰着头, 期待地问:“这是送给妾的吗?” 岱钦拍拍马背,问她:“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呢?这是她第一次有自己的小马, 还是一匹这么毛发黑亮身形修长的宝马。 沈鸢止不住的笑容被岱钦收于眼中, 印象里小王妃很少露齿笑过。她总是显得内敛,就连笑容也从来清浅。原来她实际肆意笑起来,脸颊上是会陷下两个小梨涡的。 岱钦俯下身子拉住她的手,让她顺着鬃毛轻柔地捋。“它第一次认主,要先熟悉你。” 顺着鬃毛捋过两遍,黑马甩甩头, 鼻腔喷出两团气流。 岱钦身子往后一挪, 在马背上腾出一个空位, 岱钦俯首凝视沈鸢,意思让她自行上来。 这回又是月事期间, 本不能再骑马折腾, 但沈鸢不想拂了汗王的兴致, 短暂犹豫之后,她抬手攀上马背。 黑马不太安分,马蹄踩踏背身晃荡, 沈鸢几欲脱手,尝试两次后终于坐上了岱钦身前的空挡。 岱钦没有扶她, 自始至终只抱臂看她上来。 既然是教学, 放手必不可少, 再者他们朔北草原之人, 都慕强欺弱,不爱不能自立之人。 小王妃没让他失望。她坐上来很快就能适应,摸摸额头因初始尝试紧张渗出的细汗,呼出一口气,转而伸手拍了拍马头。 “好孩子!”她夸奖小马。 岱钦笑她满身稚气。 沈鸢认真地说:“我看他们上马都是这样说的。” 沈鸢拍小马的头,岱钦就拍沈鸢的头。 “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该给它起个名字。” 沈鸢想了一会:“要不就叫福团儿吧。” 岱钦很是困惑。 他们朔北人给马起名,都是会拿“猛兽”“英雄”“天地”相关的名称用,很少会起这么奇怪又粘腻的名字。 沈鸢低头:“是我家乡的一种吃食,每到过年就会用糯米做成米园子,裹上一层黑芝麻放油锅里炸,炸出来黑乎乎香喷喷,就叫福团。” 她摸摸小马油黑发亮的毛发:“就和这匹马的毛色一样。”她问岱钦:“这个名字用朔北语要怎么说呢?” 岱钦道:“我们没有这样的词。” 沈鸢恍然。糯米丸子是南方才常吃的东西,在极北的草原怎么会有这样的吃食? 她改口说:“那就不叫福团儿了,改个名字吧。” 刚要去想其他名称,就被身后的岱钦一锤定音:“不要紧,既然是你的马,你起什么名字都可以。” “可用汉语唤它,被别人听到会不会不好?” 岱钦抚着她的脸颊:“你本就是中原人,按中原的方式给自己的坐骑起名,谁敢说什么?” 尤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岱钦说她既然来了朔北,就要渐渐忘掉自己中原人的身份,要做真正的朔北人。可如今怎么忽然就掉了个方向? 沈鸢没有问他。既然岱钦不再坚持,她又何必多想? 她奖赏式地拍着马头,笑着唤小马:“听到了吗?以后你就叫福团儿了!” 福团儿还没有完全成年,驮着两个人跑起来着实费力了些,刚跑到河道边已经吐着舌头气喘吁吁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了。 岱钦下马来,让沈鸢一个人骑着它。 “马是需要驯服的,你骑它的时间越长,驯服它的时间就越长,它就越认你这个主人。”岱钦说。 这绝对是经验之谈,草原人马背上生存,骑马驯马的道理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沈鸢颔首郑重回应:“妾明白了。以后每日都会亲自喂养它,也会练习骑术一个时辰。” 岱钦很满意地嘴角上扬。小王妃很聪慧,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我虽然许你立足朔北,但有些事还需要你自己去做。”他说,说得很平静又深沉。 “朔北人不喜欢弱者,只喜欢强者。你既然有了宠物,就要让别人看到你有能力驯服它,让它臣服你。” “如此,朔北的子民才不会低看你。” 朔北人看重马,在他们心中,地上的狼与天上的鹰野性最强最难驯服,圈里的牛羊又太过温顺只能满足人的口腹之欲。只有骏马,野性与温顺,只在征服与被征服之间。 像极了朔北人对中原人的态度。 沈鸢颔首。 岱钦道:“既如此,这次你自己先与它相处相处。” 他后退一步,站定马后,在沈鸢转过眼睛的同一时刻扬起马鞭,驱动了福团儿。 马蹄翻飞,福团儿应鞭奔出河道旁,震得马上之人差点坐立不稳。 沈鸢紧紧攥着缰绳,粗糙的毛边在手心里擦得生生的疼。 这个人! 沈鸢腹诽。岱钦果真是草原上来的糙汉子,温柔了不过一段时间,便又要恢复本性,不管不顾地大手一挥,差点让她毫无准备跌落马下。 好在骑过几次乞言察苏之后已经有了经验,沈鸢控制身体的方向不让自己从马背上落空,两手尽力拉住缰绳让福团儿减慢了速度。 身/下的福团儿还有些倔强,脱离了高大原主的掌控,它便不把瘦小的新主人放在眼里,偏要翻起马蹄颠簸两下,要让新主人吃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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