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闻声醒来,打了个哈欠,她睡的暖了,缩在离善朴的斗篷里不愿出来,靠在他的肩上懒懒地唤了声爹。 唐玉山轻咳一声,负着手大步上前对离善朴道:“晚上不准走,留下用饭。” 离善朴正欲起身,可斗篷被唐棣压住,又坐回到地上,略一颔首,“不劳烦前辈了,晚辈……” 唐玉山摩挲着腰间的皮鞭嚷道:“叫你留下就留下,别磨磨唧唧的!” 离善朴没有再推辞,轻声谢过。 唐玉山摸着下巴瞥了他与唐棣一眼,“你小子一口酒就趴下了,别来我面前现眼了,一会儿跟丫头一起去她房里吃吧,吃完了早些回去,雪后山路不好走。” 唐棣听说离善朴要走,心里舍不得,见他答应留下,还能与他单独在房里用饭,喜得顾不得唐玉山,连让泓澄与唐武去收集梅花雪的事都忘到脑后,拉起离善朴便向房中跑去。 唐玉山看着一阵心酸,吐了口浊气,瞟了眼梅林深处那个轻轻拨弄梅枝的身影,转身出了梅林。 没过一会儿,占五亲自带人送来了一桌丰盛的晚膳到唐棣房里,摆在窗前的桌案上。 菜品是杨君兰亲自过目的,比起离善朴初次与唐玉山用膳时精致了不少。 唐棣拉着离善朴到桌前坐下,刚要动筷,就听占五躬身禀报说他本已经安排了泓澄去膳房用膳,可泓澄不肯,说她吩咐的差事还没有办好,这会儿还待在梅林里。 唐棣这才想起梅林里的唐武和泓澄二人。 不必说,唐武那家伙肯定早就跑了,只剩下泓澄一个人还老老实实地收集梅花雪。 唐棣顿时对这个冷面侍卫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没等离善朴开口,便吩咐占五去转告泓澄先去用膳,心里盘算着得空了要狠狠地捉弄唐武一番。 占五依令退去,离善朴亲自舀了一碗红枣莲子汤给唐棣,留意着她爱吃什么,便都留给她吃,只吃她不怎么动筷的几种。 唐棣一边用饭一边端详着离善朴,抿着嘴忍不住想笑,她还从未见过用饭时这般斯文的男子,比她一个姑娘家还要斯文几分,心里不禁在想,这等的尊贵典雅才是娘口中的大家风范吧。 离善朴不解,又不好意思细问,尴尬地低着头。 晚膳后,离善朴跟着唐棣进了北面正房拜别唐玉山与杨君兰,向二人躬身致谢。 唐玉山担心天黑路滑,不再留他。 此时夜幕初降,若是脚程快些,入夜前便可下山。 杨君兰仍不放心,吩咐占五找两个弟兄提着灯笼送他下山去。 离善朴见杨君兰妆容精致,看似面色红润,言语间却有些气息不足,瞥见小几上摆着药粒,才知道她身子不适,为没能早点来探望而心生内疚,关切地轻声询问她的病情。 杨君兰心下一暖,执意要与唐玉山一起将他送至大门口,离善朴劝她务必保重身子,外面雪后天寒,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唐玉山又拥着杨君兰劝了半晌,才阻止了她,让唐棣送离善朴出门。 从栖山庄的大门外,蓝灰色的天空中星光点点,两个红色的灯笼照在雪地上,映出两个如夕阳般柔和的光环。 “离善朴,你会想我吗?” 唐棣踮起脚尖搂住离善朴的脖子,半晌舍不得放开。 离善朴的双手轻轻贴附在唐棣的背上,“会的,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他的声音极轻极柔,像是哄着一个即将入睡的婴孩。 不知为何,他与唐棣对视时,压在心底的话常常说不出口,反倒是避开她的目光,与她相拥在一起,心底的绵绵情意才会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离善朴脱下身上的宝蓝色斗篷披在唐棣身上,唐棣歪着头看着他,一双眸子灿若繁星,拎起身上的裘皮披风笑道:“我都穿的这么厚了,你还给我穿,都快被你裹成粽子了!” 离善朴微张着嘴,停顿了一瞬,把披在她身上的斗篷紧了紧,“你穿着吧,我家里还有一件跟这差不多的,平时很少穿这件。” “……哦。” 唐棣抿着嘴,眉眼间有些失落的神色。 离善朴看着她进了从栖山庄的大门,才缓缓走向石阶旁,两个弟兄提着灯笼跟在他身侧,泓澄早已识趣地站在石阶旁等着他。 没走几步,他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见唐棣正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他眼里含着笑意,转身沿着石阶向山下走去。 唐棣,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让这件斗篷代我来陪着你吧。 深夜,皓月当空,散着清幽淡雅的光芒。 一个黑衣人蹲在离府的屋顶上俯身向下望,院子里一片寂静,鲜少有行人,半晌才见几个侍从提着灯笼走动。 远处假山背后那座房舍的灯锃明瓦亮,在高处看格外醒目。 黑衣人施展轻功一跃向前,踮起脚尖轻踏在假山上,正欲跃向后面的房舍,突然围上来一群侍卫,各个手持长剑,将黑衣人围在中间,兵器相击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静逸。 缠斗了片刻后,一道白色的剑光划破夜空,众侍卫面面相觑,纷纷收了手中的长剑。 其中一人小跑着禀报过后,泓澄引着黑衣人进了书房。 离善朴正低头翻看着卷宗,丝毫没有受到院内打斗声的干扰,直到门声响起,起身含笑道:“徐兄这身打扮,是来试探我府上防卫的吗?” 徐常容喜好白衣,极少穿着其他颜色,一身黑衣不及平日里那般仙气飘飘不染凡尘,看起来多了几分神秘之感。 “你想多了,我只是闲来无事到你这讨杯茶喝。” 之前他也曾夜入离府,大大方方地坐在屋顶之上。 他的一身白衣过于显眼,府内的侍卫认出是他,知道他是离善朴的好友,便不阻拦。 如今年关将至,离川海到任江州不久,怕是过年也回不来,他担心马本初击退湘南军后,会再次对离善朴下手,特意穿了一身夜行衣来府中试探。 眼见府内侍卫武艺高强,戒备森严,安心了不少。 离善朴了然一笑,收了桌上的卷宗,绕过书案走到徐常容身侧,“徐兄随我去房里坐吧,我这里别的没有,好茶到是不缺。” 泓澄在卧房的暖炉里加了些炭火,搬了茶炉子过来,离善朴亲自执起茶壶为徐常容添了茶,问道:“徐兄之前说要回趟七善山,几时回来的?” 徐常容端起茶盏小啜一口,品味了一番,赞许地点点头,“前日便回来了”,他将茶盏置于茶案上,勾起嘴角,玩味地看着离善朴。 “我刚一回来就听说你退亲一事,善朴,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只是你那未婚妻嫁予梁王,之后若是萼州遇到难处,季州的王刺史怕是不会再不顾一切地派兵来救了。你说你算不算是自损八百?” 离善朴不以为然地笑笑,“是我悔婚在先,愧对王世伯与王姑娘,怎敢奢望王世伯再次违背梁王的意愿,私自出兵相救?至于萼州城,我定会尽全力守着,护城内的百姓周全。” 徐常容端详着离善朴,见他的眼神淡然中带着些许从容笃定,心底对他与萼州的担忧少了几分。 悠然靠在椅背上,叹道:“你走了这步险棋,除了顾及到王家父女的颜面,更多的是为了尽快退亲,早日与唐姑娘相守吧?若是她得知了,怕是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呢。” 离善朴轻笑一声,“徐兄说过,人这一生贵在遵从本心,能与心爱之人厮守在一起便是此生一大幸事。” 他回想着今日在从栖山庄对唐棣表明心意,唐棣娇嗔地责怪他为何不早说,还将他推倒在软塌上,不由得垂下眼,双耳一阵灼热。 徐常容抿嘴一笑,故意别开眼不看他,细细观察着盏中的茶汤。 “我今日去从栖山向唐姑娘讨些梅花瓣上的雪,给我师妹煮茶喝,她爽快的答应了,收好后会送来你这里,我得空了来取。” 离善朴抬眼道:“章姑娘也来了萼州?” 徐常容点头,“我曾答应过兰茵,要带她游遍天下,如今她闭关期满,我便接她来。谁知她刚到萼州便水土不服,神思懒倦,需要几日才可缓和些。今日唐姑娘还说想见她,不如过年时寻个空闲,你我四人小聚一番。” 茶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沸腾的茶水从壶嘴溢出,洒在茶炉上噗噗作响。 二人边品茶边闲谈,就如同当年在古华山上那般轻松畅快。 离善朴惬意地笑着,还有半月便是新年,虽然父亲远在他乡,却有挚友相伴,身边还有那个不知不觉间已经融入到他骨血中的姑娘,这个年必定与往年不同。
第38章 约会 次日,唐棣一大早起身去北面正房探望杨君兰,侍候过汤药才回房用早膳,她把汤匙含在嘴里,看着桌案对面空空如也的位子发呆。 没有了离善朴的陪伴,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一般。 她勉强将早膳吃了一半,抱起青瓷罐子,看着里边只有半寸厚的雪水。 想到昨日让唐武去收集梅花雪,他趁她不注意跑的比兔子还快,眉头一挑,叫了葫芦进来,把青瓷罐子塞给她,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 葫芦不明所以,也不多问,一本正经地应下。 唐棣一身轻松,抱着本《伤寒集》半躺在软塌上细细翻看着。 接连三天,梅林深处时不时传来葫芦木然的喊声,“唐大武”。 声音刚落,一个魁梧的汉子忽地从雪地上窜起,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荡着梅花上的雪,扫过之处花残枝折,遍地狼藉,一直到第三日入夜才终于装满了一罐雪水。 唐棣从葫芦手中接过罐子,上面飘着的白梅花冠足有一寸厚,闻起来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用小匙拨开来,下边的雪水微微泛黄,清澈鲜亮。唐棣满意地笑笑,小心地将罐子密封好,摆在门口的雪人旁边。 她看着离善朴亲手为她堆的雪人,迟迟舍不得离开。 自从她上次与他夜宿醉春楼,气的杨君兰落泪,便再也不敢偷偷跑去萼州城。 可如今她日夜思念他,抑制不住地想见他,盘算着等母亲身子完全康复了,便去求母亲允准她下山去找他。 新年伊始,离善朴下令萼州城放灯三日。 城内燃起彩灯万盏,鞭炮声此起彼伏,虽比不得太平盛世那般热闹,却也充满喜气,大街上欢声笑语不断。 离善朴每日亲自去各城门及军中巡视,反倒比平日里更脱不开身。 他提前写好了恭贺新春的信笺派人给父亲送去,本想着亲自去从栖山拜访唐玉山与杨君兰,再带唐棣来萼州城看花灯,又担心马本初趁机来犯,不敢轻易出城。 只得写信问候唐玉山夫妇,再约唐棣在灯会的最后一日来府中相见。 从栖山庄亦是一片热闹祥和之像。 夜里,大红的灯笼照的整座山庄如同白昼一般,唐玉山在浩风堂大摆宴席,山上的头目黑压压挤了一屋子,却没有半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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