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泥人脸庞圆润,双耳外扩,眯着眼睛,鼻尖上翘,嘴巴微微撅着,好像是在赌气,一脸憨憨的样子。 唐棣心道,如果猪八戒是位姑娘,八成就长这副样子了。 离善朴见她喜的花枝乱颤,满足地笑笑,“这是我让捏泥人的老人家按照你的样子捏的,喜欢吗?” 唐棣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撅着嘴,忽地把泥人扔回给他。 “讨厌!它这么丑,哪里像我了?” 离善朴慌着接住泥人,小心地拈着木棍仔细瞧着,心中疑惑不解。 这般可爱的娇憨模样,哪里丑了? 他抬眼看着唐棣,她赌气撅嘴的样子明明与泥人极为神似。 他不敢再轻易开口,缓步走到唐棣面前,思虑再三才道:“这泥人的确比你丑些,可在我看来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唐棣气的满脸通红,一把推开他,“在我看来你还像块木头呢!你怎么不让那位老人家给你捏块木头?” 泓澄站在一旁尴尬的恨不得遁地而去,闭上眼睛吐了口浊气,小步挪向门口。 他后悔适才没有提醒他家公子,姑娘家爱美是天性,或许这个泥人并不适合送给唐棣,至少不应该说是按她的样子捏的。 可即便他从小跟着他家公子,也只是个侍卫,主子间调情的小物件,哪轮得到他开口? 他纠结了半晌,仍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贴在墙面悄悄蹭出软红堂,关好门守在门口。 门外空无一人,徐常容和章兰茵早已识趣地走开了。 子时将近,梅苑里依旧花灯如昼,却已经鲜少有游人,静悄悄的,偶尔有苑外的鞭炮声传入耳畔。 软红堂内半晌没有声响,离善朴见唐棣动了气,把泥人放在桌上,不知道该怎样哄她才好。 改口说那个泥人不像她,不是照着她的样子捏的?这样违心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出去再买一个回来给她也来不及了,老人家肯定早都回家去了。 他眉间蹙着,双手不停地捏着袖口。 唐棣看着他一副讷讷的样子,气鼓鼓地转身便走,“臭木头!我回家去了,不想理你!” 她正要伸手开门,离善朴情急之下两步上前,抬起一只手臂绕过她纤细的腰身,圈出个半圆,把她困在身前。 “唐棣,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讨厌,你放开我!” 唐棣在离善朴的手臂上用力捶打仍然挣脱不开,气得转过身面对着他,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用力推他。 “你讨厌!放手!呜呜……” 离善朴圈在她腰间的手臂稍稍收拢些,与她的腰身只保持着寸许的距离,手掌托住她的脑后,把她的头轻按向他的肩膀。 唐棣的嘴被堵在他的肩上,呜呜着说不出话来,双手在他胸前又抓又打。 离善朴赶忙松开手,在她耳畔轻声道:“别生气了,我现在送你回家去,好吗?” 门外,泓澄将唐棣被堵住嘴的呜呜声听得一清二楚,登时眸子收紧。 难道公子把持不住,吻了唐姑娘? 公子那么含蓄的人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自知守在外面听墙角着实不妥,又不敢离开,抱着剑蹲在地上,满脸无奈。 门被从里面拉开,泓澄忙起身站到一旁,只见唐棣抬手在嘴上抹了一把,沉着脸向大门方向走去。 离善朴拾起桌上的泥人,两步跟上她。 唐棣瞟了眼他手中的泥人,红润的嘴唇微微嘟着,离善朴忙把泥人藏在身后,沉默着不敢开口,与她并肩走出梅苑大门。 泓澄上前拱手道:“公子,这里离灯市东街还有段距离,要不要属下叫伙计备马?” 离善朴看向唐棣,见她伸头望着灯楼的方向,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弯起嘴角,“不必了。”
第41章 燥热 太平年份,萼州城放灯七日,百姓彻夜狂欢,爆竹声响彻天际。 近年来战火不断,马本初两次攻城,萼州严防死守,此时还算太平,但到了子夜,又是放灯的最后一夜,灯市上的游人已经比来时少了大半。 唐棣兴致不减,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心里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走到灯楼下再次左摸右看,无意间抬头笑望着离善朴。 离善朴怔了一瞬,安心地对她宠溺一笑,唐棣瞥见他手里的泥人,故意收了笑意,别过脸不理他。 子时将尽,三人走到灯市东街的街口,骑上马从东门出城,奔从栖山而去。 如水的月色透过林间光秃的树木洒在石阶上,脚下的雪散发着一抹白光,在夜色中很是耀眼。 从栖山庄门口挂满了灯笼,把唐棣三人照的周身通亮。 高高的门墙上站着十来个巡夜的弟兄,手持火把四处张望,见到唐棣回来,转身冲着门内喊了一声,片刻功夫大门敞开,两个弟兄躬身迎她进去。 唐棣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不舍地望着离善朴,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泥人。 离善朴犹豫了一瞬,没有言语,把泥人轻轻递到她手边,唐棣撅着嘴接过,转身小跑着进门去了。 月色下,离善朴在从栖山庄门口站了良久才转身离去,他时不时回望着大门的方向,目光中带着深深的眷恋。 卧房内,唐棣懒懒地趴在窗边的桌案上打了个哈欠,手里拈着泥人细细瞧着,葫芦备好了温水和寝衣,一声不吭地站在桌边等着服侍她更衣梳洗。 唐棣抬眼端详着她,这丫头跟了她这么久,要么不开口,只要开口便从不说假话。 她双眸一转,把泥人举到她面前问道:“你看看这个像谁?” 葫芦呆呆地扫了眼泥人,断然道:“像小姐你。” “像我?到底哪里像我了?” 唐棣坐直了身子质问道,言语间有些不快。 葫芦上前拉着她到菱花镜前坐下,唐棣看着镜中撅着嘴的自己,又看看手中的泥人,好像的确有几分神似,抿着嘴笑出声来。 更衣梳洗过后,她把泥人插在床边,侧卧在床上看了又看,眼睛渐渐睁不开,甜甜地睡去。 离善朴骑着快马回到离府已是四更,他连日来军务繁忙,本来有些疲累,与唐棣同游了一夜后,竟丝毫没有困意,默然地坐在书房里。 泓澄去梅苑取回插在花盆里的梅花,那支梅花是公子交到他上手的,没有命令不能随意丢弃。 寻了个细长的白瓷花瓶,里面灌了半瓶水,把梅花插进去,依照离善朴的吩咐,把花瓶放在书房的书架上。 离善朴凝望着梅花,回想着梅苑中的一幕幕。 徐常容折梅给他,是让他赠与唐棣的,可他完全不懂其中深意,害得唐棣在章姑娘面前难堪。 软红堂内,他或许不该顺着唐棣的意思去称赞章姑娘貌美,但他更不能随意贬损章姑娘的容貌。 他说不喜欢那般美的,的确是肺腑之言,端庄娴雅固然好,可在他心中全然敌不过率真可爱,灵动不羁。 那个仙女泥人只是众多泥人中的一个,没有半点特别,而送给唐棣的那个,是他让捏泥人的老人家反复修改才得到的,与她那般神似,世间绝无仅有,可她却一点都不喜欢。 这是他与唐棣共度的第一个新年,必将成为此生最难忘的回忆之一,他却又一次惹得她不快,不由得默默自责。 唐玉山是唐棣的父亲,是最了解她的人,他的提点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可究竟怎样才算是顺着她?怎样才叫说好听的哄着她? 离善朴百思不得其解。 他原以为自己心思细腻,只是不善表达,现在看来,相较于徐常容而言,他的确对感情之事迟钝了些,不懂得姑娘家的心思。 既然不懂就去学,他从小到大在学业上一点就通,不信还有什么是他学不会的。 泓澄敲门进来,劝他回房休息,离善朴深舒一口气,轻声吩咐道:“你去帮我找点书回来,越快越好。” 泓澄随口问道:“公子,您要什么书?” 离善朴双手捏着袖口,憋了半晌才道,“男女之间那种。” 泓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的瞪大了眼睛,“公子……” 离善朴低下头,目光模糊不清,“你亲自去,别叫旁人看见。” “……是,属下这就去。” 泓澄轻手轻脚退出门外,蹙着眉,眼底满是疑惑。 公子清风霁月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突然想要看那种书?莫不是刚刚在软红堂内吻了唐姑娘,被她撩起火来? 也难怪,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唐姑娘那么美,公子又那么喜欢她,等大人回来就要为他议亲了,既然他想看就帮他弄来,只是务必要小心些,别让人瞧见才好。 泓澄竭尽所能,不出半个时辰就搜罗了三本回来,去库房里寻了个小书箱,回房后锁好门,把藏在衣袍前襟里的书翻出来放进书箱里。 担心被人看见,又找了些圣贤书盖在上面,拎着书箱进了书房,怕离善朴觉得尴尬,放下书箱便躬身退出,关好房门。 把门外的侍卫和侍从叫到跟前吩咐道:“公子今夜有要事要处理,你们没有他的召唤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一切安排停当,才安心地退到隔壁的耳房中候着。 离善朴略显拘谨地打开书箱,一本一本翻看着,上面的全都是论语老庄一类。 正诧异间,翻出下面一本,封面上写着“秘术”二字。 他随意翻开来扫了一眼,惊的一把扔回书案上,想到里面一男一女赤条条地抱在一起的画面,双耳烫的如同火烧一般。 他端起茶盏猛喝了几口,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悄悄地向书箱里瞟了一眼,下面那本书没有封面,像是被人撕去了,只有一张空白的封里。 拿在手中犹豫了一瞬,轻轻打开。 里面的图画的比上一本更为露骨,不仅有各个角度的细节,就连图中男女的如痴如醉的表情都画的极为生动,让人看了仿佛身临其境。 他慌着合上书,扔回书箱里,浑身燥热的像是要焚毁了一般,额上沁出一层汗来。 下面还有一本,他不敢再看。 显然泓澄会错了他的意,他想叫泓澄进来把书拿走,可没等开口却迟疑了。 他已过弱冠之年,又读过不少医书,房中之事并非一窍不通,但从未想过竟能有如此多的变化,倒不如先放着,等与唐棣成亲前夜再拿出来研读一番。 他闭上眼,耳朵火辣辣的,双手攥紧袖口撑在书案上叹了口气。 离善朴,你如今竟变得这般禽兽,亵渎了唐棣,若是被她知道了,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他不停地责怪自己,可终究舍不得把书送走。 许久,他睁开眼,看着书架上那个绘着兰花的信封,握着手里轻轻摩挲着,久久舍不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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