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姨娘重重地坐下,额头脖子里满是汗,一颗乱跳的心,总算缓过几分。 半个时辰后,司空府中,梁嬷嬷来到大夫人的面前,禀告道:“各府的回礼,都送出去了,太师府也都收到了。” 大夫人颔首:“你记得把账算清楚,别叫大嫂嫂替我兜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梁嬷嬷劝:“怕是夫人不答应,您就别执拗了,这里是您的娘家呀。” “那么多孩子呢,金山银山也有限,算不清的可比算得清的多,能算清一笔是一笔,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大夫人停下手中的笔,对梁嬷嬷说,“日子还那么长,连我们小姜儿都知道人活着得有营生,我不能不为将来打算。” 梁嬷嬷很无奈,这话就先不提,转而说道:“您这是头一回给萧氏东西,奴婢实在气不过,何不将那团扇退还给她。” 大夫人说:“没得打草惊蛇,她是个聪明人,展家老太太那么强势,她能平平安安度过十年,还能没些本事?” 梁嬷嬷气道:“奴婢实在不明白,大老爷他……” 大夫人淡淡含笑:“他是没有心的人,你和他计较才傻,而我何苦将一个侍妾放在眼里,是不能让她伤了我的孩子,这个夏天,她就换个地方去过吧。” 梁嬷嬷眼神一冷,欠身道:“奴婢这就去安排,必定将萧氏远远地送走。”
第223章 七姜的醋意 转眼,入了六月,京城的夏天不容小觑,但不必劳作不用辛苦,每日丫鬟嬷嬷一堆人伺候,七姜还是头一回过夏日不带出汗的。 而今夏,京城里最忙的,是入秋后太子的弱冠礼及大婚,这会子各国使臣已陆陆续续进京,加之晋王府的事还没解决,展怀迁忙得见不着人影,还不如练兵那会儿。 两口子聚少离多,自然分外想念,偏生今日难得能聚在一起,却是宫里来人颁旨赐诰封,而后夫妻俩要去晋王府谢恩并谢罪。 展怀迁如今官位品级尚不高,七姜的诰封随夫,自然也不高,因此只礼官内侍前来宣旨,不如母亲大舅母那般,会进宫得到皇后、贵妃的亲自赐封。 去往晋王府的路上,七姜得知,母亲的一品诰命是当年皇后亲自赐封,而在她那个年纪诰封一品夫人,几乎不曾有过。 “可说白了,还是随了父亲的官位,你不如说,父亲年纪轻轻做大官才了不起。”七姜不服气,替婆婆打抱不平,“娘若是个男儿,一定比父亲更了不起,什么宰相太师的,就没父亲什么事了。” 展怀迁嗔道:“你对我说有什么用,你去爹面前说?” 七姜白他一眼:“那可是你爹,你要是不在乎,我当然也不在乎。” 马车忽然颠簸,七姜跌进了展怀迁怀里,但心里赌气这些日子忙得见不着人影,她立时坐端正了,抚平簇新的诰命服,假模假样地说:“别给我弄脏了,头一天穿。” 展怀迁含笑看着,这些日子太忙,不是见着七姜熟睡,就是在她熟睡时离开,父亲突然向皇上举荐了他去接待外来使臣,这本不是他一个武官该做的事,但皇上竟然也答应了,因此一面追查晋王府的动向,一面要接待络绎不绝的使臣,实在顾不上枕边人。 展怀迁道:“今日没什么事,我必定早些回来。” 七姜不禁蹙眉:“听这话的意思,从王府出来,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展怀迁忙道:“我可以先送你回府。” 七姜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少跑一趟少些辛苦,也少叫我心疼,可是,怎么就你忙呢,京城里没别的官了?” 展怀迁抓了七姜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父亲有心历练我,他年轻时常常出使外邦,你知道的,我爹和岳父的缘分也是因此而来,才有了你我。到如今,父亲也想我多拓展眼界,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能拘泥于庙堂,日久天长变得狭隘自负。” 七姜很是嫌弃:“说起来一套一套,也不管我是否听得懂。” 此时,车马到了晋王府,因事先送过拜帖,早有大管事在此等候,恭喜了七姜后,便领路将贵客迎入厅堂。 晋王妃姗姗而来,展怀迁和七姜叩拜行礼,为了王妃受惊一事告罪,亦为了七姜受封而谢恩。 “谁也不想的事,何来的罪过,我该多谢妹妹救了我。”晋王妃大度温和地说,“快快请起,怀迁你年轻有为,王爷时常夸赞你,待王爷南下归来,一定要来府上陪王爷喝几杯才是。” 夫妻二人起身,抬眸却见晋王妃身旁,站着年轻女子,衣衫华丽自不必多说,那容颜之美,也是叫人观之难忘的。 “怀迁,我们好久不见了。” “郡……郡主?” 七姜还没明白过来,便见展怀迁行礼,她跟着施礼,听他称呼什么“鱼出郡主”。 晋王妃笑道:“有七八年了吧,瑜初随皇叔离京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这些年也不回来,如今为了太子大婚,总算回来了。” 展怀迁行礼后,便介绍七姜:“郡主,这是内子云氏,不知郡主已至京城,臣失礼了。” 瑜初郡主莞尔一笑,上前来细细地看七姜,却很快将目光挪到展怀迁面上,笑道:“什么臣呀,还像小时候那样不好吗,太子哥哥面前,你也这么客气吗?” 展怀迁严肃地说:“君臣有别,臣不敢造次。” “我又不是君,你若真要这般生分……”郡主看向七姜,笑道,“那就是在乎嫂夫人,怕嫂夫人吃味?” 晋王妃笑着说:“瑜初啊,快别逗他们了,凉亭里备了薄茶,我们去那里坐着才凉快。” 展怀迁推辞:“再过一个时辰,有外邦使臣到达京城,臣要出城相迎,唯有辜负娘娘赐茶。” 郡主好奇地问:“你不是从军了吗,外藩之事不该与你相干。” 展怀迁应道:“臣只是从旁协助,并非臣主理。” 郡主轻轻一叹:“罢了,这话越说越客气,只怪我们分开太久,过几日王府收拾妥当,待我搬回去,就请你来坐坐,还有司空府的姑娘们,好久没见过了。” 七姜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而这位郡主渐渐的,也将她从话语中撇开,仿佛太子无视陈茵,母亲无视父亲那般,这么个大活人站着,人家愣是看不见。 若是从前,七姜才不在乎呢,可现在不行了,初次相见,话都没说过的人,已经被她列入此生不愿再往来的名单里。 不久后,夫妻俩退出王府,展怀迁搀扶七姜上马车,却被她甩开了手。 “姜儿……” “我自己有手有脚,不必你费心。” 展怀迁猜想是方才的事,惹七姜生气了,可难道是他的错? “我和郡主只是相识,她离京已有七八年。” “那你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呀,表哥说过,你性情冷淡不愿与人往来,也从来没正眼看过别的女子。” 展怀迁无奈:“怎么就生气了,难道你以为……” 七姜反问:“我生气了吗,我看起来很生气吗?” 不论如何,这是晋王府门外,话不能说开,展怀迁唯有放下帘子,吩咐下人:“好生送少夫人回府,近来京城人来人往,切莫在外停留。” 七姜在车里坐着,气得拿拳头砸靠垫,那个什么鱼郡主,实在太没礼貌,上来打量她的时候,一副挑选物件的目光,满眼的看不起。 但她生气的,不是被看不起,而是那丫头对展怀迁的不客气,什么叫“像小时候那样”,都七八年没见面的人,脸都变样了,至于吗? “怪不得嬷嬷说,满京城的姑娘都想嫁给你。”七姜苦笑,“偏偏便宜了我,我这该多招人恨。”
第224章 哪儿来的? 回到府中,张嬷嬷一眼就看出少夫人心情不好,拉了映春问,小丫头说她在厅堂外候着,并不知道里头的光景,反正少夫人出来就不高兴了。 张嬷嬷只能硬着头皮来问,七姜则反问她:“展怀迁和一个叫什么鱼的郡主,很熟吗?” “什么鱼?” “鱼什么来着……”七姜连名字都忘了。 “您是不是说,瑞王府的瑜初郡主?”张嬷嬷先想起来,但道,“郡主不是跟随瑞王去了东边吗,好多年没有音讯,难道回京了。” 七姜没好气地说:“太子要大婚了,他们都上京来祝贺。” 张嬷嬷把这一茬忘了,笑道:“可不是嘛,外邦使臣都到了,各家王爷皇亲们,岂敢不到。” 七姜问:“瑞王府,也是皇上的兄弟吗?” 张嬷嬷应道:“郡主的祖父老瑞王,是先帝的兄弟,瑞王爷与皇上是堂兄弟,不及晋王府来得亲,且晋王是亲王,瑞王爷只是郡王,差了一截呢。” 差了几截七姜不在乎,她只想知道,展怀迁和那位郡主,过去到底有没有瓜葛。 “也就是宫里赐宴,或是各府摆宴时,小孩子们玩在一起。”张嬷嬷回过神来,忙解释,“少夫人,您千万别多想,没有的事,哥儿他是个死读书的孩子,打小除了练功就是念书,连恒哥儿找他都三催四请才动弹一回,别说什么郡主小姐了。” 七姜生气地嘀咕:“那他隔了七八年,还一眼就认出人家,那郡主啊,就差围着展怀迁转圈圈了,故意在我面前显摆她和展怀迁多亲密似的,什么意思。” 张嬷嬷不敢信:“当真?” 七姜气道:“她还这么斜眼打量我,又当面问展怀迁,如今和她那么生分,是不是怕我吃味,还说等王府收拾好了,请展怀迁和司空府的姑娘们去做客。她说的明明白白,就请展怀迁,不带我。” 小娘子满身醋劲,张嬷嬷都馋螃蟹了,南方这会儿该吃上六月黄了,她得想法子弄些来,给少夫人尝尝鲜。 自然这会儿可不是算计螃蟹的时候,张嬷嬷好生安慰:“郡主再如何轻狂,那也是郡主的事儿,您若因此气哥儿,他岂不是冤枉?” 七姜别过脸,霸道地说:“我不能冲郡主嚷嚷,当然只能拿他撒气。” 张嬷嬷笑道:“少夫人淘气了,这怎么行呢。” 七姜很不高兴:“我可没有什么旧相识,来围着我转圈圈。” 话音才落,映春进门道:“少夫人,司空府来了马车接您过去。” 七姜以为只是外祖母和舅母们,要恭喜她得了诰封,特地没换下诰命服,想来叫老人家高兴高兴。 谁知恭喜是有,可母亲接她来,只是为了教功课学写字。 自从被贵妃扎了金针,起初是养伤不能握笔,后来日子久了脑袋里的弦松了,也没有什么紧迫的事逼着她学,越偷懒越懒,不知不觉就荒废了。 被扎针前,七姜已经能迅速写完十页描红,握笔有模有样,可今日拿笔都打哆嗦,但她的手指早就灵活了,至少使筷子一点儿不带打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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