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本就胃口一日不如一日,这下更是扫兴,冷漠地望着她:“别废话,你想说什么?” 四夫人抬眼看了看一旁的上官清,上官清倒是识趣,放下碗筷说:“我去瞧瞧,小厨房里的补药熬好了没有,婶婶,请您照顾一下老太太。” 四夫人和气地笑了笑,等她们都走了,才坐到婆婆身边说:“玉颜的嫁妆,若是能要回来,您这儿少不得孝敬,那可值不少呢。” 老太太幽幽一笑:“你把我当什么了,惦记自家孙女的嫁妆?” 四夫人忙道:“怎么能够呢,现如今都不算一家人了,拿回嫁妆是明公正道的事,若是拿回来,自然该先孝敬您。” 老太太问:“呵,那你要我做什么?” 四夫人轻声道:“媳妇问清楚了,甄家只说了放人,文书上并未提及嫁妆如何处置,今晚大老爷来向您请安时,您就当面告诉他,让小媳妇把嫁妆也一并要回来,没得便宜那一家子脏心烂肺的。” 老太太说:“要回来了呢?” 四夫人愣了一下,忙道:“您、您要多少,便是多少。” 门外窗下,上官清听得“嫁妆”几个字,眼底带着冷笑来到小厨房。 老太太的补药已经好了,她挽起袖子滤药,然而心里想着事,竟把药泼了出来,不慎烫了手。 指尖吃痛,手一松,药罐子都砸了,引得丫鬟们纷纷围拢来。 “不妨事,你们再熬一罐。”上官清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就回自己的屋子,找烫伤膏来抹一抹。 偏生丫鬟笨拙,一时找不见,她便自己来翻,却在平日并不怎么开启的药箱里,发现了一只已经陈旧得有些褪色的荷包。 记忆一下回到了当年,她被接来京城的第一个春节,七岁的孩子,头一回收到装着银锭子的压岁钱,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转身,爹娘就把银子收走,只丢了这个荷包给她。 如今想来,四夫人和姑祖母,为何身在富贵家,仍旧贪不完的钱财,还不是因为都在娘家穷怕了,上官家是,王家亦是。 可是真的穷吗,恐怕比云七姜的家里要强百倍,那又为什么,穷苦人家出身的丫头,会如此自信骄傲,她怎么做到的? “姑娘。” “怎么了?” 有丫鬟进来,打断了上官清的痛苦,禀告道:“四夫人回去了。” 言下之意,四夫人走了,该她接着去伺候老太太了,上官清的心火,无声无息地燃起来,她和丫鬟奴才,究竟有什么区别? 观澜阁里,七姜被伺候着拆了发髻首饰,脱下厚重的华服,懒懒地倒在炕上,听映春说要把午饭端来这里吃。 七姜摆摆手:“我不饿,这会儿没胃口。” 张嬷嬷进门听见,担心地问:“可是哪儿不舒服,早饭用得早,又累了半天,必定是该饿的。” 七姜软绵绵地说:“嬷嬷,我想补个眠。” 小媳妇大白天睡觉,搁谁家都不像样,可如今观澜阁,早没了那些刻板的规矩,张嬷嬷定下了新的规矩,那便是少夫人怎么高兴,事事就怎么来。 “是该好好睡一觉,我们少夫人辛苦了。”张嬷嬷亲手捧来毯子,给孩子盖在身上,见七姜困倦地闭上眼,她便带着映春退下了。 听得关门声,七姜才小心睁开眼,见屋里果然没有人了,她才四仰八叉地翻了个身。 卧房里香喷喷的,不知又点的什么香,这炕头上的褥子,隔两天就有人换干净的,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什么都好。 小时候种田累得蹲在地里哭时,也幻想过,能有一天过上神仙日子。 没想到,真有这一天,更没想到,神仙日子比她想象得还要“神仙”。 进门这么多天了,七姜还是常常会为了一些小事惊讶,这家里过日子,各方各面的讲究,是她记也记不过来的。 前天在司空府,也是拘束又紧张,什么都跟着别人学,连端茶碗的姿势也看姑娘们的手来模仿。 七姜忽然毛躁起来,蹬腿踢脚地在炕上滚了两圈:“烦死了,真是烦死了。” 被子蒙着头,眼前暗下来,又想起大小姐那句话,她说她也许走了一条错路,但绝不会嫁给何世恒。 当时就想到了自己,她不知道,眼下正在走的路,和将来要走的路,会不会也是错的。 七姜满心迷茫地念了一声:“展怀迁,喜欢我什么?”
第101章 我也觉得足够了 展怀迁喜欢谁,仿佛是与她不相干的事,但明明那个人就是自己。 他们一桌吃饭、一床睡,并不因为是“夫妻”才那么自然,只是在确信那是个好人后,七姜决定省去些麻烦,横竖这两年,是躲不过一起过日子的。 可偏偏,那个人说喜欢她。 七姜算过了,两年后展怀迁放她走,若报妻死,他就要服丧,丧期过后才能重新相看、择亲、成新家。 少说要再折腾上两三年,两年又三年,于是就为了放她走,怕是要等到三十岁,他才会有子嗣…… 七姜闭上眼,无奈地一叹,想起了何表哥那句话:他唯独成全了你。 很快,过了午饭的时辰,院里下人们收拾收拾准备躲个懒,却见二公子回来了。 张嬷嬷迎出来,惊讶地问:“哥儿,有什么事吗,怎么白天就回来了?” 在别人家,老爷公子们早早回府或许不稀奇,可大老爷心系朝政,从无逗鸟赏花的闲情逸致,因此哥儿随了父亲,朝政军务也是矜矜业业。 展怀迁道:“父亲派人召我回来,大哥也回来了,等下换了衣裳,就要去侯爵府。” 他一面说着,一面四下张望。 张嬷嬷看出孩子的心思,笑道:“睡了,少夫人饭也没吃,说要补眠,在卧房外间的暖炕上睡了。” 展怀迁问:“我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中间顺利吗,甄夫人有没有欺负她?” 张嬷嬷摇头,比了个大拇哥:“咱们少夫人,真真气派极了,怼得甄家婆媳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您是没见那场面,怪可惜的。” 展怀迁笑道:“那也不能总让她辛苦这些事,不见也无妨。” 张嬷嬷问:“您进屋子换衣裳,还是?” 展怀迁心头轻轻一颤,此刻进去,必定是见到七姜的睡容,虽说是夫妻,可他们…… “哥儿?” “你们不必忙,我自己进去。” 展怀迁微微一笑,便径直往门里去了。 张嬷嬷忍着笑,招呼屋檐下候命的丫鬟们都走开,院子里立时半个人影也不见了。 房里静悄悄,七姜在炕上蜷缩成一团,露出半张脸,一动也不动,真是睡着了。 暖炕连着明窗,正是阳光浓艳时,展怀迁缓缓走近些,便看得真真切切。 熟睡的人儿,微微鼓着腮帮子,本该十分可爱,可仔细看,七姜的眼睛是红的。 “怎么……又哭了?”展怀迁心头一沉,他可能是见过云七姜最多眼泪的人,但每次过后,她都只字不提,她从不装可怜,却是真的可怜。 这一觉,七姜睡狠了,直到太阳落山,饿得在梦里烤馍吃,才猛地睁开眼。 好日子过久了,竟是再也饿不起,七姜下意识就使唤映春,见了便说:“给我弄吃的……” 这会儿功夫,都该传晚饭了,厨房里早早预备下,不消片刻,吃的喝的便端进来,她披了件衣裳就盘腿在暖炕上,大口大口地吃。 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时,展怀迁突然进来,七姜见他穿得山青水绿,不是去兵部的衣衫,口齿不清地问:“你回来过了?” 展怀迁说:“你睡着的时候,没敢吵醒你。” 七姜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系好腰带,偏张嬷嬷跟进来,另摆下一副碗筷,带着映春出去了。 展怀迁在那头脱下外袍,净了手,大大方方地过来,坐在了七姜对面。 “这个好吃……”七姜指着一盘糖醋排骨,笑道,“我们家有点糖,都留着补身子,只有生病了才能吃,我小时候就老盼着生病,哪里舍得放菜里,可是真好吃。” 展怀迁便夹了一大块排骨,放到七姜碗里:“往后岳父岳母,还有哥哥嫂嫂,都能顿顿有糖吃,你放心便是。” 七姜勉强一笑:“因为攀上了你们家是吗?” 展怀迁摇头:“在饥荒年份里,你们家能平安度过,可见岳父岳母持家有方,如今田地房舍虽是我们家给的,但往后如何经营,还是看岳父岳母自身。再者,是岳父救了我爹,若没有你家……” 七姜吃了排骨,却说:“那你也是司空府的外孙,还能日子不好过?” 展怀迁笑:“是了,这话不该我说。” 七姜细细咀嚼排骨肉,缓缓咽下后说:“我问了玉颜,即便已经摆脱甄家,她还是不会动摇,不愿和表哥好。” “为何?” “她说当年的想法,和现在还是一样的,因为四夫人。” 展怀迁立时就明白了,婶母的品行为人,在何家根本就上不了台面,两位舅母家的家眷,无不是知书达理,和气太平的好人家。 展怀迁说:“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尽人事,他们自有他们的主意。” 七姜赞同,低头继续吃饭,这会儿已经没刚醒来那么饿急了眼,能细细品尝菜肴的美味,而且,两个人吃饭,比一个人有意思多了。 展怀迁的心思,却不在饭菜上,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从哪里来?” 七姜抬起头,小兔子般吃下一根芹菜,不解地问:“为什么要问,我并不关心你去哪里了。” 展怀迁说:“我随父亲去了侯爵府,向甄侯爷赔不是。” 见七姜凶巴巴地瞪着自己,他却是忍俊不禁,好脾气地说:“总要做些场面上的功夫,父亲亲自登门,明着是道歉,实则也是给他们施压,往后甄家再不会欺负玉颜,也再无瓜葛了。” “好吧。”七姜放下筷子,说道,“玉颜的事暂时摆平了,我想跟你说说我们的事。” 展怀迁眼眸一亮,也放下了筷子:“你说。” “就是两年后……” “对了!”然而展怀迁,打断了七姜的话,“我想先问你,白天睡觉前,为什么又哭了。” 七姜脸上发烫,不知会不会红,忍不住往后挪了挪,嘴上硬撑着:“什么话,什么又哭了?” 展怀迁道:“已经好多次了,见你哭着睡过去,更不说来月事那天,你哭的那么伤心。” “我可没哭,你别胡说八道。” “那还是我哭了?” 七姜毛躁起来:“你这人怎么那么烦呢?” 展怀迁说:“是心疼你,心疼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疼你总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七姜怔怔地看着他,深深吸了口气后,认真道:“我方才是要和你商量,这两年里,你要不纳一房妾,给你生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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