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姜此时才注意到低垂着头的虞少莘,见她抬头,不觉也被惊艳了一瞬,正听她缓缓道:“民女虞氏十娘,拜见殿下。” 刘呈拧眉坐下,看向虞少岚,“虞十娘?” 虞少岚神情复杂,点了点头。 又听虞少莘道:“十娘本该在那船上,携着巨资前往长安行商,未料江上遇匪,被困贼窝中数月,昨夜才得知竟是那徐西屏所为,幸而昨夜贼人疏忽,十娘才得以侥幸逃脱。” 虞巽卿甚至不看上首人的神色,而是接道:“殿下,臣本以为这孩子,早已遭了毒手,今晨见她回来,家中莫不惊奇,她身上那一身布衣、连带骑回来的那匹马,臣都一一带了来,殿下,臣听十娘说起她是受徐西屏所掳,还并不敢信,今早是听到下人们传徐西屏被衙门里抓去,还有数十匪徒被生擒着去指认他……” 刘呈手扣着茶盏,看着他慷慨地忏悔。 “殿下,徐西屏依托于虞氏多年,他一族的积攒都是因虞氏的庇佑才得以攒下,在外人眼中,他与虞氏,早已一体,他犯下此等大错,必然叫人联想到虞氏,可是臣即便卑劣,怎会去谋害楚太傅的亲眷?这……这对臣能有何好处?殿下,殿下明察啊。” 刘呈轻叩着茶盏,他本也以为虞巽卿不会如此行事,正如他所言,害了楚姜,对他可无益。 刚听楚姜说起时,他更倾向的还是那伙会稽的水匪,他们嫁祸给徐西屏,从而带到虞氏,这样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如今真相竟是徐西屏背主么?而虞十娘,这女子去长安行商,说出来何其荒谬? 他眸光微闪,心中一念转过,又听下方继续痛诉。 “殿下,臣……或许是臣逼得他如此了。”虞巽卿满脸的羞愧,“臣担心会稽郡治下不稳,虞氏一族内中空荡,臣叫他先允些外物,这是臣逼得他太紧了,是臣卑鄙无能,殿下,臣不怕下牢狱,不怕受酷刑,只是怕族人受难。” 刘呈此时才算是信了一点,可是如此关节连带倒回,莫不是徐西屏从江上劫船开始,便要算计着倒了虞氏? 楚姜却冷目看着他痛哭陈情,心中暗忖方晏果真对此人了解,卑鄙,却不怕人说他卑鄙,这样的人,但凡多几分良心,怎么不算个人呢? 在他痛哭声中,刘呈终于开口道:“徐西屏所为,恐会连累着虞卿不得清白。” 这话一出,众人都知道他是信了虞巽卿了。 楚姜毫不诧异,若不是有方晏提醒,她也会信的,可是此时她还要故意发泄些不满,第一次在太子面前狂悖道:“殿下,一张嘴开合,九娘也能说的。” 刘呈对她终究还是偏疼了些,怜惜她昨夜受的惊吓,并不怪罪,柔声劝道:“等府衙会审过后,允你亲自去看看供词。” 她眼里尽是委屈,似乎也信了虞巽卿的话,“我也便罢了,东山的百姓们何其无辜,屋子被烧了,还死伤了几个……” “殿下,臣愿出资弥补东山百姓,若是九娘不嫌弃,臣也……” “詹事能顾惜百姓便罢了,九娘不劳您的过问。” 刘呈看她妥协,便笑道:“如此也不必多费心神了,还请虞卿先行回去,或是府衙里要过问的。” 虞巽卿满脸的感激,带着虞少莘起身,“臣谢殿下,也多谢九娘体谅。” 刘呈微微一笑,“本也不是虞卿的过错,六娘,替孤送送虞卿。” 虞少岚忙上前带路,几人刚离开此处,便听身后刘呈一声柔和的询问,“这盒子我用了多年,早磨损了样子,你若想要,我找匠人给你捏只好的?” “是父亲不许九娘来告状,九娘只得拿这盒子做个借口罢了,若是真要,九娘该写信给长姐让她新做几只送来。” 虞巽卿听到楚姜如此任性出言之后竟换来太子一阵大笑,疾步离得远些,问向虞少岚,“楚九娘何时来的?” “比二叔来得早了一刻,少岚初时并不在,来时只听到她求殿下给她找只盒子,并不知她是要告二叔的状。” 他看侄女神情带有内疚,语气也软和了一些,“不怪你,你身份不同,她自然要避着你些。” 虞少岚点点头,看向一旁虞少莘,关切道:“十妹妹回来就好,我近日回不去府中,妹妹受了这般惊吓,我却不得多与妹妹说几句话,实在是我不该。” 虞少莘带着丝羡慕看向她,方才太子问自己的身份,竟是要听她说真假,她正想与这族姐亲近几句,却不等她说话,虞巽卿便道:“你在殿下面前好好侍奉便足够了。” 虞少岚看他面有急色,知道他急着回去处理徐西屏相关事宜,便即刻送了他们出府去。
第57章 路遇 楚姜回城的第二日,金陵便迎来了一场雨。 碎雨随风,失于林峦阁楼间,只是流珠点点,落一点在窗前,洇了一片窗纸。 采采烘着袍子,待袍子里蕴了一片香暖才给楚姜披上。 阿聂正走进来,报道:“女郎,是青骊来了,说夫人今日要去顾氏,要带着十四娘同去,问您今日空不空?” “我便不去了,你请青骊进来,我答应给十一姨注的那一册兵书好了,正好叫她带去。” 阿聂便转身去将青骊领进来,她一见到楚姜,便十分欢喜地笑道:“今日是十八娘的小生辰,她跟十四娘投缘,两人最是亲近,正是十四娘吵着要去顾氏,不然九娘才刚回府,夫人定是要多陪着您说话的。” 楚姜听她解释这一通,心知今日顾媗娥早便是定了,只是府衙提审徐西屏也是在今日,自己自然是要去听的,敏慧如她,自然要遣人过来知会一声。 想着她便对采采笑道:“你该向青骊学学,瞧这一张嘴,话里话外便是要替十八姨讨生辰礼的,我要短了去,可就是我不孝敬长辈了。” 青骊便也是一阵笑,“十八娘哪里就非要九娘这礼呢?不过正是小孩子爱哭闹,坐不住,若是得九娘几个字点点,也能多读进去几本书。” 采采掩嘴笑起来,“青骊姐姐是打听到我们女郎新注了一册书不成?” 青骊立刻惊道:“莫不是真叫婢子说中了?” 楚姜笑着点了点采采,“浑听她胡说,我是注了一册书,却是给十一姨的,不过十八姨与衿娘亲密,想必他们都爱一样的,我这儿正有一本《大戴礼记》,是刘熙的注,当初衿娘便说这个刘熙注解平实,她最看得明白,想必十八姨读一本是看得进的。” 说完她就交代阿聂去取来,又对青骊道:“我这里还有一本是给十一姨的,有劳母亲今日带去了,改日我再登门拜见外祖们。” 青骊自无不应,看她穿戴似乎也要出门,便也不再耽搁她,略说了几句便离去。 等她走后,阿聂便提起了昨日晚间听到的,“女郎,顾氏与陆氏要结亲了。” 楚姜抬眉,想想后便道:“也不稀奇,他们两族本就是世代的交好。” 阿聂倒是当作趣事来讲的,“奴却觉得稀奇,这回定的陆十九郎跟顾十三娘,说来怎不怪?那陆十九郎才十四岁,他上头亲兄长都二十有二了还未定亲,顾氏也是,十一娘也十六了,怎么定了个十五岁的十三娘?若不然也是十一娘跟陆十一郎才是。” 楚姜失笑,“人家订亲,自有长辈的考量,又不是非要依着年岁来,我们操心什么?” “奴这年纪,就该是操心这个了。”阿聂慢慢理着她衣裳,“女郎如今也到了婚嫁之年,倒是没有动静,奴可不得操心操心别人?” 楚姜毫无羞怯,反笑道:“我倒是不急,你操心旁的也好,正好排解排解。” 阿聂一嗔,“女郎说起来倒是不害臊,看来真该是天生办大事的。” 采采一脸的打趣,“咱们女郎这才是大将风范。” 楚姜被二人吹捧着,眉眼倒是添了丝快意,提步出了屋去,“哪日我自负了,就是你们整日里哄我的原因。” 阿聂为她撑伞时还不忘再说几句,直哄得她开怀,等来到府门前,沈当早已套好了车等着,等她上车便禀道:“女郎,六郎说今日公堂提审时,也要将虞巽卿叫去。” “叫去好,季甫,你该听听这个人有多会狡言,你若学得会五分,往后我举你入仕,你定能占上一分天。” 她这句只是脱口而出,像是玩笑,却叫沈当心如擂鼓,举他入仕,他激动的不是她要举他入仕,而是她把这当作笑语,好似她本就能够做到。 他拢紧蓑衣上了马,按住激动的心情,“是,属下该好好看看。” 楚姜便也一笑,随后挑帘向外看去。 因细雨的缠绵街市寡淡了几分,行人也稀疏。 车马缓缓使动,刮了点冷风进来,阿聂便过来把车帘合上,塞了暖炉给她,“这天色也无甚好瞧的,可别受了寒。” 她捧着暖炉笑道:“是没什么好瞧的,我只是看看。” 采采却猜到她是想看什么,慢慢挪着身子去窗边,挑帘堵住风口,“婢子替女郎看着,就不怕风吹了。” 阿聂疑惑地皱眉,将她拉回来,“你看了都进你的眼去,风寒了你一个,女郎能好了去?” 楚姜看到采采的痴态迸出一声笑,“傻采采,你怎就知道我要看什么了?” 采采受了阿聂数落,也不生怨,闻言也笑道:“婢子与女郎心意相通,女郎想看的,婢子都知道。” “那你说说,我想看什么?” 采采快速睃了阿聂一眼,疾身伏在楚姜耳边,低声道:“是不是要与方郎君商议……” 热气扑在她耳尖,没由来令她面上一躁,她轻推开采采,“你这是猜错了。” 阿聂接住采采,“是猜了什么?” 采采看她不认,还当自己猜错了,向阿聂道:“是我猜错了,女郎原来不是想瞧外头的商人。” 阿聂半信半疑,就见采采已经开始委屈道:“女郎,婢子不过是猜错了,倒叫您这样气了,方才聂婶子还拿您婚事打趣您也不气,倒是婢子不受您喜欢了。” 楚姜没好气地看向她,“我看你巴不得我不爱重你,满嘴的荒唐。” 采采立时又欢喜起来,依偎着她问道:“那女郎是要瞧个什么?您与婢子说说?” 楚姜被她这情态逗笑,嗔道:“我不欲瞧个什么,就是要拿你做脾气。” 车中一时欢笑声渐重,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车身一歪,阿聂掀帘出去:“怎么了?” 车夫跳下马车去看,沈当也带着几个部曲下马来看,才知是车辐①断了一条,马车跟着倾了去。 车夫站在马车旁疑惑道:“老奴驾车多年,倒是第一回 见到这断法。” 马车正过在一处拐角,阿聂怕马车再倾倒,忙撑着伞把楚姜接出马车来。 “九娘,车辐断了一条,老奴实在难以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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