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药庐,是为了得到什么?”楚晔也凝眉看向楚崧,“父亲,徐西屏不会胆大到与楚氏为敌,便是他依附的虞氏,若是他们断定了今夜明璋……” 他说着也一顿,并不敢想妹妹会出事的可能,“数百之众,山野中围杀妇孺老弱,而六郎的部下尽数分散去了个村落,事后自然是死无对证,谁能想到是有人指使匪徒行事呢?” “只是他们低估了明璋,也低估了六郎。”楚崧沉吟道:“今夜但凡换了旁的人,这些匪徒的目的也能达成了。” 他声音也已经含了沉重的怒气,只是想着儿女在前,又低敛了五分,“此事即便不是他虞氏所为,必也脱不了干系。” 楚姜看向他,向他征询道:“父亲,此事能否由我独自处置?” 楚崧看她似乎有了打算,便道:“你若有计较,为父不会阻拦你什么,却不能心慈手软,任由人欺负了去。” 她闻此不由笑道:“父亲,我可不会由人欺负。” 楚晔却担忧道:“明璋,那虞巽卿手段阴毒,况且此次他行事的目的还不明,你如何与他相敌?” 她轻摇着头,“三哥,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三人都向她看来,便见她指了指方壸所居的屋子,“先生的二弟子是会稽人,便是前些日子那伙仗义施财的水匪头目。” 楚崧听她擅自给方晏定了这么个身份,不由暗笑,却也想明白了一些关窍。 又听她解答道:“也不是他们发现了晏师兄曾在此处,而是之前没有剿到晏师兄那伙水匪,虞氏还几次遭戏弄,自然不甘,便要杀了我好引起惊天轩波,从此让楚氏也视那伙水匪为仇敌,乃至楚氏视天下匪徒为仇敌,一旦那帮水匪有什么影迹,他们还来不及对虞氏做什么,楚氏便该先出手了。” 楚郁听完便是一声冷笑,“好一招借刀杀人,祸水东引,如此小人,如何能容他入我国朝堂之上?” 楚崧也是满腔怒意,隐忍道:“三大世家,东宫所要不可缺一,不过只要有家族在,其族中尽可去恶人留庸人。” “父亲,女儿也是这般打算,我与方晏……” “明璋,怎可与匪贼共谋?”楚晔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赞同,“那方晏几次三番置你于险境,未必他不会算计于你。” 楚姜知道他的话在理,但她却更有几分打算在,便道:“三哥,方晏此人虽有错处,于此事上,却是可以信的。” 说完她看向了楚崧,楚崧收到她视线不由叹了一声,思索了半晌才问了一声:“你有几分把握他不会反噬于你?” 她笃定道:“若只有我一人,只是六分,可是有先生跟方祜在,便有九分了。” 楚晔还要再说什么,楚崧便抬手道:“并非不可,只是事情详细,你需与我们详说来。” 她这才展颜,将计划低声略说与父兄几人听了。 听完后楚崧神色十分复杂,心中梳理着此事的脉络,对方晏更加重视了起来,此人若是真想翻覆江山,定会掀起惊天的波澜,是为周朝隐患…… 他看向女儿,正见她也疑惑地看向自己,“父亲可是觉得何处不妥?” 他摇头道:“并无不妥。” 楚晔兄弟二人听了也觉此计甚妙,楚郁道:“若有何处要我配合的,该早早跟我们说了。” 楚姜却因楚崧的神色心中不太安宁,闻言便缓缓道:“只当这些人是受徐西屏指使,自然,想到徐西屏连金陵百姓都会联想到虞氏,等到官府来了,只要去徐氏拿人,依规程办事,审问出什么就是什么。” 二人应下,楚晔此时才道:“人心并不好拿捏,明璋,此举有些凶险。” 楚姜一时语凝,心中五味杂陈,她承认她与方晏商量时,心中有难以言喻的快意,可是那快意是报复的快感,还是筹谋算计的得心应手?她尚未明辨出来。 良久,她拨了烛去一旁,“我只是觉得痛快。” “好,你痛快便是了。”楚崧看她神色认真,便按下了儿子的意见,只道:“那方晏,若是时机恰当,该让他与我见上一面。” 楚姜猜测到他是在担忧什么,乖顺应下来。 冷寂的夜里,北风撩着遍野枯枝,马蹄踩踏上去,还不及风折得厉害。 疾驰的马上,一个粗犷的汉子身前横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便见他不耐地向一旁吼着:“大哥,这小娘子带着实在累赘,何不扔了?” 不少人都跟着附和,“就是,也不肯允我做个相好,带着这累赘……” “你们懂个屁。”被叫做大哥的廉申高声斥骂道:“这是人质,拿着能跟徐郎君换钱的。” 虞少莘被马颠簸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被蒙住眼,在贼窝里一待就是四个月,除了一个日常服侍她吃住的老妪再无旁人与她说话,那老妪还是个寡言的,她说上一整日有未必能得到一句回应,若不是心智坚定,早该疯了,此时终于听到一个徐字,不觉心中更惊恐起来。 还想再多听几句,却渐感周身颠簸缓了几分。 “大哥,事成了,徐郎君叫我们速速离开。” 她强打起几分精神,便听人群开始喧沸。 “大哥,幸好是我们一心跟着徐郎君,不像那几家丢了命去还不知。” “还是大哥英明,一看虞氏颓势就知道徐郎君……” “胡呲什么?都是他虞氏欺人太甚,不然徐郎君也不至于如此,事定了,该是我们兄弟享福的时候了,将这娘子……” 虞少莘心口跳动猛烈,慢慢自己被掳之事猜测着,乍然听到对自己的处置,不由屏住了呼吸。 “徐郎君怎么说?” “叫我们给他送去,他要拿这女子换回他妹子。” 人群七嘴八舌起来,“这虞氏果真不做人,徐郎君为他们鞍前马后,他们竟连徐郎君的妹子也不放过。” 虞少岚闻此才算安心了些,要拿自己换人,便不是凶险了,可是徐郎君……有个妹子在虞氏族中,还有哪一个徐郎君? 一时间她又愤又怨,那徐氏女子在她二叔的后宅中锦衣玉食,半点没受委屈,那徐西屏早年不过龙骁卫军中一个低微的文书,若不是得虞氏庇护,哪能有今日的家业,竟还敢指使贼人劫船。 “大哥,我这便将这女子送去徐郎君处。” 她听出这声音是先前那要拿她做个相好的,不由更急切了几分,若是这一个,一路上已经听他说了不少秽语,自己如何得安好? 可是还不等她挣扎,便被那人拦腰截了过去,几下挥鞭便离了人群。 她被蒙着眼,只觉脸上被风刮得紧,上首又传来一阵瘆人的笑,“总该叫小爷我享用一番才是。” 顿时她口中塞着的那团布便被扯开了,她当即求道:“英雄,求英雄绕过,待我回家,定当谢于英雄。” 她才刚说完这句,马便渐渐停了下来。 “老子可不信你们这些世家儿女。”那人一把将她抱下马,她被缚住双手动作不得,只是胡乱踢着,嘴里还不停商量着。 却不料那人丝毫不听,似乎□□熏心,言语令人恶心,“老子看了你几个月,早心痒痒了。” 说着便将她放置在了一棵树下,风声紧促,其中杂着衣物的摩挲,她正心急,却突然听到一声钝响。 “这位……这位娘子,歹人他……他被我打晕过去了。” 这弱弱的一声让她欣喜若狂,她连忙道谢,蒙着她眼睛的块布也被扯开,乍然见到清亮的月色,她还不太适应,闭眼半响才睁开,就见一对农户模样的中年男女在她面前,还有个身影倒在一旁。 那妇人忙扶她起来,给她解开绳索,“今夜山中遇贼,幸好我夫妇出来避难,若不然还撞不上,娘子是哪家的?我在山中怎从未见到娘子?” 她摇头道:“我是会稽虞氏的虞十娘,并非山中人,多谢二位相救,我……”她低头环视周身,却只有一身布衣。 她便窘迫道:“我并无答谢之物……” 夫妇二人听闻她是虞十娘便十分震惊,此时哪敢要什么答谢,连连推说,“不用什么答谢,看你这弱女子,不救便是我们的造杀孽了。” 她将二人神色看得分明,便道:“该要谢的,只是我周身并无外物,等我回到家中,必定厚谢。不知此为何处?离金陵城可远?” 那男子摇头,“这是东山,离金陵并不远,可是小娘子你一人,走是不好走回去的,何况今夜山里有不少贼人,烧了几个村子了,再叫你遇上了可不好了。” 她便也道:“若是骑马回去,或许避得开,二位若随我回去,我定当答谢……” “娘子说笑了,我们贪的并不是答谢之物。”那妇人神情也为难,“我们也不敢跟虞氏攀扯的,还是等天明了,我们送娘子到山脚下。” 虞少莘却觉那徐西屏的事万般紧急,尤其那几个匪徒口中还说着什么“事定”,必是徐西屏做了什么损害虞氏的事,好说歹说,才终于让这对夫妇答应了放她回去。 又等问了路,她便翻身上马,却刚挥鞭就放下手来,下马走到那贼人身旁。 妇人疑惑上前:“娘子是要……” “这贼人可恶。”她把贼人遗落的刀捡起,想要挥向贼人,却有些犹疑。 那中年男人忙把她的刀夺过,念了几声佛偈,“不可不可,娘子可别造了杀孽。” 妇人也拉住她,“这贼人跟山中抢杀那些当是一伙,我们打算捆了他去府衙领赏的。” 虞少莘也不曾杀过人,故而才犹豫了许久不敢动手,此时听了劝说便也不再动此念,与这对夫妇后告别便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那人影动了动,“要死要死,不该接这差事的。” 那妇人也心有余悸,与男子一并把他扶起来,“虞氏尚武,看这虞十娘上马的利落,想必她也会点刀法。” “往后再不玩这个了,上回荆州演那一场还当有趣,那料这小女子比那两个男儿更吓人些!” 而一边的虞少莘,等到天擦亮了才回到城中,街市上已有不少人往行。 她一路策马来到虞氏府门,守门之人一见她便似见了鬼,连忙带着她去见家主。 虞巽卿尚在寝中,温软的床帐中尽是香玉之气绵连,听到叩门声他身侧的女子先动了。 “郎主,外头叫门。” 他被推醒,并不生恼,反而凑到女子颈间嗅了一口,女子娇笑,向外问道:“何事?” “十娘回来了。” 虞巽卿的动作止住,抬头看向帐外,“十娘回来了?” “是。” 女子看他动作,知道他要起身,忙伺候他穿戴。 不过片刻,虞少莘便见到了穿戴整齐的虞巽卿,不等他问,她便疾声道:“二叔,徐西屏有异心,是他掳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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