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芙满意地看着剩下宫人变幻的神色,捏着帕子擦去手心沾染上的脂粉,“本宫累了,不打扰应嫔的雅兴。” 浅底金纹的绣鞋踩到台阶上,婉芙视线看去,就瞧见了台阶上刻意留下的珠子,她冷下眼,指尖在千黛手心中点了两下,千黛了然,不动声色地把主子护到一侧。 紧接着,后面跟随的宫人踩到珠子上,不慎地接二连三地从上面摔下来。 下面的宫人痛呼惨叫,先摔倒的宫人最先捡起脚下的珠子呈给婉芙,忍着痛意,跪道:“主子恕罪!奴婢们绝非有意惊扰主子,是这几颗珠子绊了奴婢们!” “应嫔,你这是什么意思!”婉芙下意识扶住肚子,冷冷地看向应嫔。 应嫔眼底划过一抹惊讶,她不会那么蠢,用这般简单害人的法子,江婉芙在她面前出事,皇上怎会怀疑不到她身上。她现在没了圣宠,没了同心结,万事都要小心。 “什么意思?”她冷笑,“难道不是泠婕妤故意拿珠子嫁祸给我?” 婉芙好笑,“本宫嫁祸给你?若非本宫早一步看见,岂不是如你小产那日一般!” “既然应嫔不认,那本宫就让皇上过来!岁禾,去请皇上。” 被点了命的宫人立即福身,脚步匆匆地赶去乾坤宫。 应嫔捏紧了帕子,人证物证具在,她算是看明白,江婉芙今日架势,是势必要处置了自己,防止她生产时,自己给她使绊子,真是唱得好一出栽赃嫁祸! “不是本宫所为,本宫绝不会认!” 婉芙打量着应嫔急于辩解的神色,看起来并非作假,想来应嫔也不会用这般明显的法子算计她。既然不是应嫔所为,那会是谁。婉芙捻着手中的珠子,忽然想起前不久找过她的楚嫔。 她抿起唇,如果不是她警觉,方才极有可能真的摔下去。楚嫔这倒底是要帮她,还是要害她。 …… 坤宁宫 楚嫔剥了两个葡萄,放到托碟中,呈到皇后面前。 “这葡萄甜而不酸,泠婕妤如今喜酸,是没有这口福了。” 酸儿辣女,楚嫔这句话的意思惹人探寻。 皇后合上佛经,“本宫以前耽于礼佛,没注意到后宫里走楚嫔这般的聪明人。” 楚嫔笑而不语,“嫔妾愚笨,不懂后宫里的争斗,只想抚养好怀安公主,得个体面。” 她话头一转,掩唇道:“不知娘娘听说没有,左相一事过去后,皇上严查左相党羽,这么一查,倒真查出不少别党的酒囊饭袋,尸位素餐之流。党派之争,左相没落,皇上制衡权位,又怎能让另一方逍遥快活。” “应嫔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皇后姑母是当今太后,母家为国戚,这种事,怎会不知。 手边的茶水凉透,楚嫔没坐多久,请身告退。皇后抚着佛经磨损的一角,“温修容的病,还没好么?” 自打赵妃降为贵人,幽禁冷宫,温修容借口染了风寒,没再来过坤宁宫。 梳柳轻摇了下头。 皇后微微一笑,“温修容倒是个重情义的。这颗棋子既然不能为本宫所用,本宫也不想白白便宜了泠婕妤。” “娘娘的意思是……”梳柳上了一盏温热的茶水。 皇后指腹点着杯沿儿,“楚嫔既然来找本宫,本宫又怎能让她失望?” …… 李玄胤正在乾坤宫批阅奏折,他冷眼看着呈上的请奏,左相一倒,齐伯侯一党就开始跃跃欲试。一个小小的地方官,没做出任何实事,竟敢奏请京调! 殿外,陈德海听匆匆而来的小宫女传完话,哪敢耽搁,转身就进了内殿通禀。甫一进去,御案上的奏折直朝他飞过来,打得三山帽倏然滚到地上。 陈德海忙不迭跪下身,“皇上……” 李玄胤掷了笔,冷睨向他,“何事。” 隔得老远,陈德海就感觉到了皇上心情不大好,不知又是前朝哪个大臣上了不知死活的折子。他暗叹倒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事。 陈德海觑了眼皇上的脸色,再不敢多看,一五一十地重复了那小宫女传的话。 果不其然,他说完,脖颈霎时生出一片凉意。 李玄胤冷冷扫了眼陈德海,“去御花园。” …… 婉芙站得久了,重新坐到圆凳上,不紧不慢地捻着手里的圆珠。 听到圣驾到了动静,才盈盈起身,眼里自然地挤出泪水,半是委屈,半是害怕地提起裙,扑向走来的男人。 应嫔冷眼看着婉芙做戏,她以前从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可是现在她才知道,皇上并非不喜欢看见女子哭,而是全看那哭的人是谁。 她看着皇上无奈地抱住怀中的女子,柔声低哄,心头仿若在滴血一般,曾经皇上对她的所有柔情,而今全部给了另一个女子。 应嫔闭了闭眼。 李玄胤看着婉芙大着肚子急匆匆朝他扑过来,一阵心惊肉跳,头疼地将人抱到怀里,拍了把婉芙的前额,“月份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小心!” “嫔妾不管,皇上的孩子今日险些没了,皇上要给嫔妾做主!”婉芙腻到男人怀里,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站得久了,身子本就受不住,唇瓣渐渐退了血色,这般,倒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玄胤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拇指的扳指,摸过怀中女子高高隆起的肚子,脸色淡下,掀起眼皮,朝应嫔掠了瞬。 就是这一眼,仿若一把锋利的刀,扎得应嫔心口鲜血淋漓。今日的事,不管是不是她做的,皇上不会相信她的话,只会为江婉芙出头。 “怎么回事?” 这一句话,问的是谁,不言而喻。 婉芙没开口,随意指了个伺候的宫人,“嫔妾委屈,皇上让嫔妾的丫头说吧。” 那小宫女正是从台阶上摔下来,最为狼狈的一个,手心磨破了皮,发簪掉到地上,几缕碎发垂到了肩侧,她扑通跪下来,哭声道:“求皇上为主子做主!” “奴婢今日跟着秋池姐姐去内务府领冰盆,经过御花园,并没瞧见应嫔主子,应嫔主子直接叫住奴婢,张口就说秋池姐姐无礼冲撞,先是掌掴秋池姐姐,紧跟着又让奴婢回昭阳宫给主子传话。主子有孕在身,劳心这些琐事,万一动了胎气,岂不是得不偿失!奴婢苦求应嫔主子放过奴婢,应嫔主子却扬声必要主子亲自来领人。” “奴婢没法子,只得回去请主子过来。主子将秋池姐姐领了回去,谁知应嫔无声在台阶上放了珠子,企图让主子滑倒小产!” “幸而主子无事,不然奴婢就罪该万死了!” 袖口被人扯了下,李玄胤低眼,怀里的女子仰起脸蛋,伸出纤细的指尖,委屈巴巴指向后面脸颊红肿的宫女,“皇上封了嫔妾婕妤的位份有什么用,她们半点不怕嫔妾,说打就打,还企图让嫔妾小产,谋害皇上和嫔妾的孩子!” 李玄胤指腹抚去婉芙眼尾的泪珠,抬眸看向应嫔,脸色冷淡如冰,“无故责打宫人,谋害龙嗣,你可认?” 应嫔愣了下。 她望向眼前的男人,只觉陌生,她挺直了脊背,抱着最后一分期许,“倘若嫔妾说,嫔妾没想过要害泠婕妤肚子里的孩子,皇上可信?” “你叫朕如何信你?”李玄胤漠然地看着她,“你做过那么多错事,叫朕如何信你!” “皇上,奴婢以性命起誓,这些珠子真的与主子无关,主子没想过要害泠婕妤啊!”青蕖跪下身,苦苦哀求,“主子就是从台阶上摔下来以致小产,主子怎忍心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其他的嫔妃。” “求皇上相信主子,主子真的没有做过……” 应嫔心里已经凉了下去,她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不管今日她有没有错,皇上都会偏袒江婉芙。因为江婉芙怀了龙种,因为她一直以来,自始至终都在针对江婉芙。 她想不通,台阶上为何会被人放了珠子。恍然间,她忽地记起,今日在御花园,是楚嫔与她提起,去内务府领冰盆时,遇见了昭阳宫的人。 “泠婕妤可真是好命,分明用得了冰盆,身子无恙,还能求得皇上免她去坤宁宫的问安,这等恩宠,真真是叫我艳羡。” 应嫔回神,心头陡然翻出一股恨意,她掐紧了手心,是这两个贱人联手,有意算计她。
第90章 应嫔最终被幽禁在朝露殿, 无圣令,不得出宫。 婉芙站得久了,累的不行, 身子无力地半倚靠到男人怀里, 她委屈地咬住下唇,“嫔妾累了。” 还有四个月生产,她这一胎养得好, 肚子大的完全遮住了两条小腿。李玄胤头疼地压了压眉心, 他岂非看不出来,应嫔纵然有错, 这女子在其中也是动了几分心思。 李玄胤垂下眼帘, 怀里的人脸蛋消瘦,额头沁出汗珠,恹恹的没个精神。罢了,总归是没出大事,她怀着身孕,理当谨慎,有些小心思也不为过。 回了昭阳宫, 婉芙从銮舆上下来,她暑热得难受,颠簸一路,终于踩到地上, 再忍不住,干呕一声,腹中的秽物都吐去了出去。 李玄胤沉下脸, 过去扶住婉芙,“难受?” 婉芙很难受, 腹中翻江倒海,脑子晕乎乎的,四肢酸软,提不起劲儿,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免得折腾她。 她眼眶里挤出泪珠子,可怜兮兮地看向男人,吧嗒吧嗒,泪水断了线般流下来。 “皇上,嫔妾好难受……” 纤瘦的身量挺着一个大肚子,惨兮兮地站在那,泪眼婆娑地望向他,李玄胤当即心疼得不行,扶住婉芙的腰身,将人搂在怀里,见她又要吐,也没嫌弃避开,一下一下给她抚着后背,沉脸看向伺候的宫人,“愣着干什么,主子吐成这样,还不快去传太医!” 那宫人忙不迭跑出去,脚下险些绊倒在门槛。 千黛不忍,上前道:“皇上,时值盛夏,主子暑热难耐,不止吐得厉害,夜里经常难受得整宿睡不着。” 闻言,李玄胤眉头紧紧皱起,想训斥一句,见她吐成这样,哪还狠得下心。 “胡闹,这么难受怎么不跟朕说?” 婉芙虚脱地伏到李玄胤怀里,“皇上忙,嫔妾不想让皇上担心。” 李玄胤一时无言,觉得这人太笨,后宫嫔妃,但凡有了身孕,恨不得一日跟他诉几回孕中的苦楚。偏偏这人,该委屈的时候,又要把这些委屈都藏起来。她难道不知,自己有着身子,去乾坤宫递个话,他就能软下心,过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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