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他罚得重,还将她吓到了,合着自己就不该向着她, 李玄胤嘴角一扯,将那只手扔开,脸色微冷,“你觉得罚得重了,朕现在下旨将陈常在位份升回来。” “不行。”婉芙挣扎着要起身,腰背的疼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女子一疼,就开始哭,李玄胤简直被她哭得没法子,重新按住她的手,那人却得寸进尺,扑到了他怀中,泪眼巴巴的,“圣令已下,皇上怎么能朝令夕改。” 她边说,边在他怀里拱拱了,身子柔软,让他又记起了那事时的滋味。 李玄胤垂下眼,没给她好脸色,淡淡道:“朕只是觉得罚得太重了……” “不重,不重!”不等他说完,怀中黑乎乎的发顶飞快地摇了两下,怀里人仰起小脸,眼尾红得可怜,“皇上圣意英明,嫔妾觉得甚好。” 她弯着唇,眸子清亮如珠。 李玄胤嗤了声,指腹掐住她的脸蛋,“净给朕惹事生非!” 婉芙依偎在帝王怀中,任由男人训斥,她清楚,皇上本就不是真的动怒,甚至几分喜爱她哭闹的小性子。她眼睫微微垂下,只是可惜了,刚得了圣宠就要修养十日。
第26章 前朝有事, 圣驾并未停留多久,回了乾坤宫。 皇上一走,婉芙就没了精神, 懒洋洋地躺回引枕上, 千黛进来给她上药。她在外面候着,里面有什么动静都听得清楚。 昨日她就惊讶于主子对皇上的娇气无礼,她侍奉先太妃时, 太妃恪守宫规, 侍寝不敢有半分逾矩,别说先帝, 就是在当今皇上这, 她也没见有那个嫔妃敢在皇上面前这般娇纵。 千黛神色复杂,走到床榻边,拿出煎好的药为主子擦拭。 婉芙撑着脸,趴在床榻里,今日的事儿怕是又要让她在后宫里出一回风头。不过有皇上那句话,外人进不得金禧阁,她确实能清净一段日子, 只是十日太长,她这十日都不能侍寝,焉知伤痊愈后皇上还记不记得自己。 “秋池的伤如何?”她侧头去问,这丫头倒是机灵, 既是陈德海挑出的人,也够忠心,放在身边确是好的。 千黛将药揉到手中, “主子放心,秋池只是擦伤了手臂, 并无大碍。” 婉芙点点头,“将我那只梨花簪赏与她吧。” 千黛惊愕,那只梨花簪看似素净,却是由上好的白玉雕镂而成,是御赐之物,主子竟就这么赏给秋池。 她抿了抿唇,没将那些话说出口。 婉芙手臂托住下巴,眼皮慢慢耷拉下来,疲乏倦怠,意识逐渐朦胧,将要睡着时,潘水在外通禀,“主子,庄妃娘娘过来了。” 皇上只下令禁止储秀宫外的人入内,确实未说过里面的人不可以过来。 婉芙微讶,想到庄妃送她的那些珠宝颇有头疼,但庄妃品阶要比她高,总不能推拒了去,遂让人迎进来。 庄妃一入寝殿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用帕子掩了掩鼻子,“太医院给你开的什么药,这般难闻。” 婉芙微微侧过脸,看见了庄妃发鬓间簪着的珍珠翡翠,满目琳琅。虽为招摇,却与她极为相配适宜,反而独有韵味。 “娘娘怎么来了?” 婉芙要起身做礼,庄妃快步上前去扶她,“你伤成这样,本宫又不缺你这一拜。” 说着,她朝外面招了招手,紧跟进来十余个捧着长匣的宫人,将寝殿挤得满满当当,匣子打开,亮出各式的珠宝首饰,玉盘大的宝石,鸽子蛋大的珍珠……十余个匣子,少说也得值几座城池。 婉芙幼时在外祖家见惯了金银财宝,此时也不禁看傻了眼,甚至有种被养着的错觉。她咽了咽唾,“娘娘,这些是……” “送你的。”庄妃抬了下手,宫人们抱着匣子出去,一个接一个放到外殿的凭几上。 婉芙受宠若惊,摆手推辞,“娘娘已经送的够多了,嫔妾实在是不能再收了。” “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在私库里放着也是放着,你若不想要就随便打赏了下人。”庄妃满不在乎道。 婉芙眼皮子一跳,那么大的宝石,她打赏哪个下人怕都得被觊觎。庄妃既然这么说,就是不打算收回去了,但她还是不解,庄妃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婉芙正狐疑,听庄妃问她,“本宫见你第一眼就觉得熟识,你可记得本宫?” 庄妃生了一双好看的眉眼,为人飒落,但这双眉眼却生生让人看出温婉来。同是越州水乡出身,清水养人,确实是相似的柔婉。 婉芙那岁去府时年纪尚小,记忆里没什么印象。 她双手托住下巴,半张小脸在手心中,那双眸子愈发昳丽,“嫔妾外祖是越州余氏,不知娘娘记不记得。” “越州余氏?”庄妃微微拧眉,忽想起,惊诧道,“是两年前一夕破败的余家?” 说罢,庄妃倏地捏起帕子掩住唇角,歉意道:“本宫非有意……” 婉芙神色暗淡,勉强撑起一个笑,“无妨的。” 庄妃是后宅女子,多从父兄耳中听到过余家。余家老爷子肱骨风流,虽是商人,却毫无商人重利钻营的姿态,反而喜穿寻常的圆领长袍,言诚智睿,像个文人雅士,是以那时父兄都喜和余家经商往来。 没过多久,父亲暗中搭上了三皇子的线,为避人耳目,和余家的关系这才慢慢淡下来。 直到两年前,她在父兄的家书中得知了余府一夕破败的噩耗,兄长感叹幸而当初父亲明智,追随了当今,不然就要落得今日余家局面。 当时她也只是唏嘘一番,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今日见到余家老爷子的外孙女,她心绪颇为复杂。这姑娘看着讨巧惹人怜惜,不知心中背负了多少,这才升位两日,就弄得这满身的伤,后宫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庄妃轻轻叹了口气,抚了抚婉芙的垂下的青丝,“你也是不容易。” 这一句话,是真切带上了心疼,让婉芙鼻尖一酸,她垂下眼遮住眸底的感伤。 庄妃留下了十余匣子的珠宝首饰,还有上好的凝脂膏和补气血的灵芝雪莲,满满堆了一凭几。饶是千黛也被这大手笔吓到,试探问金禧阁可要回一些礼。婉芙想起庄妃绫罗绸缎的配饰,确实不知自己该回什么,而且庄妃娘娘好似也看不上这些宫里的东西,处处嫌弃。她好笑地摇摇头,“不必了,伤好后我亲自去一趟凌波殿吧。” …… 听闻泠常在受了伤,好事的嫔妃便想去金禧阁看上一眼,看不看泠常在不重要,要紧的是说不定能见到皇上,结果人还没踏进储秀宫,就被一道旨意拦了下来。 无圣令,不得进储秀宫。众嫔妃恨得牙痒痒,偏生泠常在那么好的命,陆常在因为有了龙裔才能安然待在吟霜斋里,泠常在是不过是受了小伤,竟让皇上亲自下旨,无圣令,不可进金禧阁。 到坤宁宫问安时,不免有人提起此事,要向皇后告状,泠常在目无尊卑,不敬上位。 皇后眼色淡淡扫向说话的嫔妃,“泠常在病重,需修养十日,是皇上亲自下的令,难道你想质疑皇上不成?” 那嫔妃脸色一白,倏地跪下来,声音发颤,“嫔妾绝无此意,娘娘明鉴。” 因有了陈常在的前车之鉴,又有皇上亲自下令,旁人心中再气,也不敢再说什么。 千黛进来给她擦净腰背的伤药,又用凝脂膏涂抹伤过的地方,女子的皮//肉细腻白皙,只是有些许的红痕遍布在上,她有些心疼,这位新主子不过及笈的年岁,谁能料想竟遭遇了这些。 千黛擦过了凝脂膏,回头时见主子正托着下巴出神,迟疑地问道:“主子可是在想皇上?” 婉芙哀怨地嘟起嘴,“五日了……” 五日过去,别说来看过她,就是派个传话的都没有。待再过五日,她伤好后,这后宫里哪有她的位置。 千黛想到伺候先太妃时,太妃也是想要先帝多来看看自己,但太妃从不会说出口,日子久不见了,也只是会在廊庑下静静站上一日,这位主子倒是不一样。服侍了多日,她瞧着这位主子的性子倒像从小被宠着长大的,有些小心思,面上装得老成,却娇蛮得可爱,与先太妃半分不像。 “主子若是想皇上,不如奴婢让潘水去一趟御前,请皇上过来。”千黛为婉芙妥帖地拉好衾被,慢慢说道。 婉芙舒服地躺在床榻里,觉得养伤这几日筋骨都松懒了,陈德海果然会挑人,千黛性子确实很是妥帖。 遣人去御前是一定要去的,关键是怎么去,才能与那些嫔妃不同,让皇上能记住她。 婉芙眼眸轻动,微眯了眯,似是随意问道:“千黛,皇上赏赐的私库里可有薄如蝉翼的纱衣?” 私库的账册都在千黛手中,她想了下,确有一件,只是主子如今这样,怎能不顾忌自己的身子强撑侍寝。 婉芙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翻过身,眸子闭上,懒洋洋道:“随便从御膳房端份羹汤,连带那件纱衣一丝送过去。” 千黛欲言又止,见主子实在乏困,才没多说。料想主子心中有考量,她照做就是了。 …… 乾坤宫 正殿中皇上召集了近臣商议政事,到晌午,御膳房送来的午膳也没送进去。 陈德海愁的眼珠子直往里瞄,这几日中秋的事加朝堂的政务,皇上每日到夜中才安置,别说去后宫了,就是自己安寝的时辰都不够。 皇上一向勤政,可这勤政也要注意身子才是。陈德海虽是大太监,近身服侍,但终究是个奴才,多劝一句还好,若日日唠叨,只怕皇上会不耐烦地把他扔到别的地方。 也是可怜这几位老臣了,一把年纪,晌午还要饿着肚子当差。 陈德海正愁闷着,就见打远进来一个小太监,瞧着眼熟,他细想一番,记起来,是泠常在身边的人。皇上也有四五日没进后宫,想必泠常在也是等得急了。其余都不值得提,要紧的是让皇上歇歇,虽不是泠常在本人,也是顶用的,把皇上请去金禧阁好生歇几个时辰。 那小太监还未近前,陈德海乐呵呵地去迎,“可是金禧阁的人?” 潘水以前在别宫当差,只见过陈公公一两面,印象里陈公公是御前红人,旁人可劲儿地去巴结,陈公公对此都是没甚好脸儿,他还是头一回看到陈公公如沐春风的脸色。 “主子吩咐奴才给皇上送羹汤。” 如陈德海所料,他让这小太监等一会儿,自己进去通禀。 皇上下朝就将这些朝臣叫去了殿里,又吩咐人摆置了圆凳,是促膝长谈的架势。此时陈德海一进去,那些愁闷苦脸的老臣就双目含涕地朝他看来,视他如救赎。陈德海面不改色地进去,躬身福了礼,“皇上,晌午了,金禧阁遣人来送了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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