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 她才觉得他什么都满足自己,就遭受如此一打击,登时被自己的自得和现实的残酷打懵了。 她茫茫然:“不是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吗?” 晏倾长睫扬一下,疑惑看她一眼,又禁不住莞尔。趴在他被褥上眨巴着眼的女郎实在娇憨可爱,他虽然自厌,却还是伸出手,克制地在她微松散的发鬓上轻轻揉了一下。 晏倾好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要什么,我就满足你什么了?” 徐清圆哀怨眨眼。 他温声:“露珠妹妹,很多事情你不清楚,我也不愿意让你多想。其他事我都可以满足你,但有些事我不能让步。我想,风若一定在你耳边念叨了‘浮生尽’的危害,但他一定没有告诉你,我因为‘浮生尽’而得到的好处。他一定没有说,若非‘浮生尽’,我此时会仍然被关在一座不见天日的荒草园中,感受不到任何人事的变化。 “旁人眼中的至毒,是治我顽疾的良药。你说我该怎么选择呢?” 徐清圆垂下眼。 她道:“可是你已经很好了,你此时已经不需要那种药了。为什么不肯把剩下药方给我,你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呢?你是我夫君,我不愿与你生离死别的。” 晏倾回答:“我自然也不愿意走到那一步。可是我不能将救我命的药和杀我性命的刀同时递给你——如果真到了不得不选择的那一天,我怎么忍心让你做那种选择。” 徐清圆猛地坐直,抬眼看他,目光波光闪烁,像湖水潋滟也像泪光点点。 晏倾沉静地看着她:“妹妹若是后悔这段婚姻,和离书在我书舍第三排书架第二层的格子里,里面除了和离书,还有十两黄金。普通人家,十两黄金足够一辈子没有忧虑。妹妹随时可以走。 “我当日向你求娶时,问你有没有想清楚。你虽然笃定说自己想清楚了,但是我是明白你年少无知,也从不怪你的。妹妹不必有烦恼……唔。” 他劝说的话还没说完,徐清圆倾身过来,抱住他腰身。他刚从昏睡中清醒,身体虚弱,被她一推就倒。他愕然无比,被她压在了床上,胸口相贴,他燥热上脸,闷闷侧头咳了两声。 徐清圆抬眼:“不许胡说。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愿意将药方给我就不给好了,何必说这样的话诛我心?我并不是出于好玩才嫁于你,你根本不懂自己有多好,根本不懂……” 在他清澈目光的凝视下,她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更多甜蜜的情话来。到底是新婚夫妻,到底是年轻儿女,此前关系并没有太熟稔,徐清圆说着结巴起来。 她默默转了话头,瞪他一眼:“才成亲就说这种话,多晦气。” 晏倾微笑。 他说:“你先起来。” 徐清圆:“不要。” 她有点受打击:“你、你就一点都不想和我亲近一点吗?我只是抱一抱你,你就要推开我。寻常夫妻这样子也正常吧,我没有做过分的事啊。” 她贴靠着他,柔软对上硬朗,还因语气激动而微微颤抖,对他的折磨实在…… 晏倾闭目。 徐清圆:“清雨哥哥!” 晏倾睁开眼,目光放到床帏上,缓缓问:“你要和我讨论寻常夫妻吗?” 徐清圆点头。 她柔软缠绵地磨着他,让他睫毛颤颤,强忍不住地不断侧头躲开她视线。 晏倾声音从清润变得有点儿哑了,说得委婉:“寻常夫妻,恐怕没有妻子非要压着刚从病中醒来的夫君吧?寻常妻子不会折腾自己刚醒来的夫君吧?” 徐清圆怔一下,忙起身,又倾身来扶他。他躲开她的手不碰,她想他应该有些不悦。 她道歉连连,很不好意思:“因为清雨哥哥你面色如常,表现得很平静,又惹我生气,我才有点忘了你的身体……但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突然跟他吵着嘴,就吵忘了。 徐清圆懊恼自己怎么这样不当心,怪他说话太讨人厌,激起了她的反抗。 可是她伸手想扶他,他不肯被她碰。 徐清圆:“哥哥这么讨厌我吗?” 晏倾侧着脸不看她,只说:“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衣容。” 徐清圆怔忡,低下头,然后咬唇,默默拢住衣襟,挡住自己不小心露出的颈下半弧肌肤。她小心看他,见他耳根微红,根本不敢回头看她。 徐清圆禁不住咬唇,一边脸热,一边忍住笑。 她从床榻上起身,低头整理自己微乱的衣襟,小声:“我去端药粥给你,你不会再晕了吧?” 晏倾:“应当暂时不会吧。”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晏倾醒来的消息,让徐清圆轻松不少。 这样的小夫妻真是与众不同,夫君新婚第二日就开始病着昏迷,到第三日傍晚才清醒。 徐清圆服侍着他吃了药,又劝他勉强喝了一小碗粥。他吐了半碗喝了半碗,总算有了些气力,让徐清圆开怀不已。 但紧接着,小夫妻就要迎来新的问题。 徐清圆困顿地打个哈欠,慢吞吞地便要上榻睡觉。 晏倾看她半晌:“你、你要睡在这里?” 徐清圆:“……?” 徐清圆喃声:“什么意思?清雨哥哥难道想赶我出房门吗?” 晏倾欲言又止,他本意就是如此,但是看她圆瞪的乌黑眼珠子,他慢慢改了话,说道:“你知道,我正病着,哪有和病人同榻的道理? “不过是我没考虑好,妹妹若是出去了,难免惹人闲话。不如妹妹睡在床上,我去外间的榻上睡吧。” 他说着就扶着床柱要坐起,被徐清圆拉住手。 徐清圆:“我不要与你分榻。” 晏倾:“听话……” 徐清圆:“你这样,对得起我爹吗?” 晏倾迷惘看来,准备好的劝说的话卡在喉咙,不知道她说这个什么意思。 徐清圆忧郁哀伤:“纵是你没有见过我爹,但是你娶了我,就应好好待我。你新婚后才一清醒,就要与我分榻而眠,若是我爹娘知道,必然很伤心我新婚夫君对我不好,这样折辱我。 “我常听人说,只有犯了七出之错的妇人才会被郎君厌恶,被分榻。我千里迢迢嫁给郎君,身无长物,没有依靠,府中上下都听清雨哥哥的,却不认我。夫君刻意羞辱我,我又有什么法子,只好夜里睡着后,希望能梦见我爹娘。这世上,只有梦中的爹娘会同情我了……” 她掩面下床,抽抽搭搭要走,晏倾从后拉住她的袖子拽了拽。 他问:“真的哭了?” 徐清圆轻轻哼一声,捂住脸不给他看。 晏倾目中无奈,又有几丝笑。 他常年病来病去,很多时候都在清醒后消沉无比。这恐怕是他病后清醒的时候,最热闹的时候了——竟有这么一个娇滴滴又伶牙俐齿的女郎,一会儿和他吵嘴,一会儿消遣他。 虽然也忧心他的病情,但她并未表现太明显,并未加重他的愧疚。 在他昏迷的时候,徐清圆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晏倾说:“那是我不妥,妹妹想留下就留下吧。” 徐清圆拧肩躲开他的手,不说话。 晏倾微笑:“我这么对不起徐女郎的话,只好求徐女郎回心转意,求一同榻之恩了。” 他少有的调侃逗弄,让徐清圆破涕为笑。而她本来也没哭,她扭过肩扑来,搂抱住他肩膀,被他伸臂拥住。 她侧脸在他脸上轻轻亲一下,声音软而调皮:“你既然求我了,那我就勉强施恩于你了。” 晏倾一愣,忍住唇角难禁的上扬。 -- 徐清圆照顾了晏倾两日,疲惫万分,新婚后她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忧虑重重。此夜晏倾醒来,她精神放松,闻着帐中绵绵的苦涩药香,她很快睡了过去。 晏倾却是睡不着的。 既是病情带来的难眠,也是睡了两日后已经睡不着,还有原因是他身上冷汗热汗往复不断,他不舒服极了,再有徐清圆在他旁边呼吸浅浅……他一动不动,清醒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晏倾缓缓转身,面朝帐子内侧的徐清圆。 他轻唤她:“妹妹。” 她呼吸平稳,半张脸藏于褥中,半张脸盈盈若玉,眉目秀美。 晏倾:“露珠妹妹。” 她依然没有回应,想来是睡着了。 晏倾在幽黑中摸索着起身,推开帷帐下床。为了不发出声音惊醒屋中另一人,他干脆赤足而行,宽大衣袍披于身上,几分风流。 但是在他身后,他起身没多久,徐清圆就悄悄睁开了眼。 她咬着唇,蹑手蹑足下床,悄悄跟上晏倾。同样赤足,同样怕发出声音。 但是这屋子的布局,她没有晏倾熟。晏倾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里是哪里,她走不了两步就要磕磕绊绊。 晏倾突然听到黑暗中“咣”一声传自身后,紧跟着是一声压抑的吸气声。 晏倾回头:“露珠妹妹?” 徐清圆手抓着帷帘,蜷缩着蹲地,躲开他探视。 一会儿,一个人慢慢走过来。她紧张之时,烛火点亮,屋中有了一点亮光。 晏倾手持烛台,蹲下身,与她四目相对。 他看到她旁边倒着一个小木墩,散开的裙裾挡住她的脚,她捂着嘴,脸微白,眸微湿。 晏倾:“你做什么?” 徐清圆放下捂嘴的手,询问:“那应当先问你做什么。” 晏倾望她片刻,说:“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徐清圆定定神,轻声轻语:“你从夜里入眠时刻开始,推脱不住,不愿与我同床。后来迫于我难缠,你装着顺从我的意。但是我知道,清雨哥哥从来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果然,你等我睡着后,就下了床。我便知道你要出门,去睡别的屋子,依然不肯与我同榻。” 她本来心虚,却越说越底气足,睁大美眸控诉他。 晏倾道:“那你猜错了,我既然应下你,就没有其他心思。不知我是犯了多少前科,让你这样不信我?我寻思,我应当也没有什么案底吧?” 徐清圆:“我与你又不是很熟,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前科呢?我自然只能用我的眼睛自己看。” 晏倾:“所以你便看到我阳奉阴违了?” 她哼一声,忍着脚痛,挺直腰板。 晏倾问:“脚痛?” 徐清圆一惊,忙摇头。 他说:“那里有台阶,你不是先前提醒过我吗?怎么自己倒忘了?” 他伸手要来碰她裙裾,她害羞后躲,不肯给他看。他想了想,便没有强求,而是将烛台塞入她手中,哄她道:“床头有药膏,你自己可以上药。” 晏倾起身,继续向外走。 徐清圆持着灯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他。 晏倾停步,回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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