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别急,我正要说。南国灭后,大魏建国,一切看起来欣欣向荣。但是渐渐的,甘州出现了很多凶杀案。一起接一起,死人都和鸾奴一样,死前扮成观音,闭上眼,和‘圣母观音’一模一样。并且死人身边,一定有一尊碎裂的观音像。 “风侍卫不是验尸了吗?你们也知道了,死者身上都找不到伤口,查不出死因……” 徐清圆:“可是死者身上有血,鸾奴身上有血,血无法判断伤口吗?” 李固:“看来是风侍卫没有告诉你了,那便我来说罢。那血,不是真的血,是朱砂染上鸡血后的红。这一次鸾奴身上的血,有徐郎君捅她那一剑的功劳,但正如你们说的那样,那点血不至死。她大片看似血的痕迹,其实还是碎裂观音像的血。” 李固解释:“观音像要给眉心点朱砂,朱砂要嫣红,就会在石像内放一点鸡血。观音像一碎,那看上去就像真人观音和假人观音,一同死在血泊中。” 他唏嘘厌烦,已被这桩案子折磨许多年。 真人观音与石像观音俱灭,也许正是凶手诡异的诉求。 徐清圆轻声询问:“……所以李将军怀疑,是‘观音堂’杀人?” “不,”李固抹把脸,“恰恰相反。死者大都是‘圣母观音’的忠实信徒。这个鸾奴,也信‘圣母观音’,天天祭祀。这就好像是……” 晏倾轻喃:“有人厌恶‘观音堂’,想毁掉观音堂。越是信奉‘圣母观音’的,他越是要毁掉。” 李固颔首:“甘州将军和其他地方不同,我不光管打仗,甘州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操心。‘观音堂’就来了好几拨人,求我帮他们查出凶手,说凶手再肆虐下去,‘观音堂’人人自危,不方便他们传播教义。” 李固大略说了说情况。 至少从他口中,徐清圆二人认识的“观音堂”,是一个为百姓谋福、庇护百姓的好地方。甘州百姓都是靠着这种信仰,才从战乱中走出。“观音堂”的虔诚信徒们,都是大好人。 李固不明白为什么,到底是谁这么恨“观音堂”。 观音堂的堂主求过他了,他希望徐清圆二人找到真相,捉拿凶手。 徐清圆疑惑:“观音堂堂主?” 李固:“哦,观音堂其实是堂主在管理的。毕竟‘圣母观音’不是人,总得有一个她老人家在人间的宣讲者。” 这案子似乎很复杂,但是李固仍坚持只给他们十日破案时间。 李固将他们送出去后,慢悠悠:“只要你们能帮我解决这个难题,我就不管你们想在甘州做什么了。或者你们可以多留段时间,如果赶上明年年初的话,你们就能看到观音堂给他们的‘圣母观音’做的巨石像了。 “以整座玉延山为底,雕一座巨大的‘圣母观音’像,这就是他们现在招人赶工干活的原因。你们可以去看看热闹。” —— 在徐清圆二人向李固告别时,韦浮已经出了军营,和林雨若在甘州的市集间闲逛。 林雨若在各个摊位间挑选玉石观音像,一一走过,摊贩声音此起彼伏。 韦浮噙笑:“一尊玉石像而已,何至于挑得这样认真?莫非你想为你兄长准备这样的玉石像,当生辰礼物?” 林雨若蹲在地上,打量着箩筐中的一个个石像,她轻轻摇头:“师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兄长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他躲在他房中,整日雕刻玉石观音像。 “有时用徐姐姐的面容,有时候用我不认识的人的面容……但是他雕刻的玉石像,和甘州这里卖的,有一个共同特点。” 韦浮一震。 他与林雨若一同盯着她抱起来的一尊小观音—— “观音闭目。” 观音闭目,不再观世。 这已经不是观世音了,它染上血,成碎片,倒在鸾奴的死尸边,唇角噙着一抹诡笑,望着世人。 婬祀渲染下的闭目观音,是神佛降世还是妖孽祸世,很难判断。 林雨若:“我想见一见‘圣母观音’,我想看看‘圣母观音’的脸,是不是和我兄长雕刻的,一模一样。” ——她想知道,林斯年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不是藏在甘州。
第121章 血观音14 韦浮耐心地陪林雨若挑选玉观音像,林雨若最后买下的那尊像,仍让她不满意。 因为买下的这尊,依然与她兄长雕刻的那类不完全一致。 二人在货贸繁华的榆柳交荫下行走。市肆间的叫卖此起彼伏,行人如鲫穿梭。 韦浮笑着开解闷闷不乐的林雨若:“也许你兄长只是长在甘州,和这里的百姓一样信奉那个‘圣母观音’,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区别。是你想多了。” 林雨若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展眉道:“是,我自然希望是我想多了。我自然希望兄长以前在甘州时过得好一些……” 她说得恍惚,因连她自己都不信。这般恍神之际,一个小乞儿猫着腰,快速地向她腰间撞来。 韦浮:“小心!" 他堪堪扶住被撞倒的少女,看到那小乞儿从林雨若腰间摸走了钱袋,头也不回地跑入人群。 林雨若被这当街抢劫的凶悍镇住,半晌回不过神。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卫士不等韦浮吩咐,便拔步直追,跟着强入人群。 韦浮立时拽住林雨若:“去看看。” 林雨若抓住他衣袖,急急道:“只是一个小孩子,师兄……” 韦浮微笑:“勿以恶小而为之,以小失大。” 林雨若愣愣地收回了自己想劝说的话语,跟着韦浮向前方跑去。待他二人赶到时,卫士们已经夺回了被抢走的钱袋,却没有抓那小乞儿。 卫士们对林雨若好声好气:“娘子,你好生查看,看那乞儿有没有偷其他东西……” 韦浮则抬目,看向那个跑远的小乞儿。小乞儿很慌,回头不停看他们,生怕他们追来。这小乞儿逃跑间,撞上一个弓着腰的老人家。 小乞儿以为自己又得罪了谁,炮竹一般跳起来道歉。 那老人沉默寡言,往这个方向随意地瞥了一眼,也不理会乞儿的道歉,钻入了旁边的巷子里。 韦浮的目光骤然凝住,眼睛被针扎了一样,瞬间刺痛。 他认出了这个老人家——乔叔! 乔叔以前是他家帮佣,是韦家老仆,从韦兰亭出生就一直照料韦兰亭。韦兰亭去很多地方,私密行动时,韦浮与他父亲不一定能跟上,但是乔叔一定跟着韦兰亭。 韦浮一直以为,乔叔已经死了! 魏国建立后韦浮再没有在母亲身边见过乔叔,韦浮与父亲都不敢过问,因一问,韦兰亭就露出十分伤心的神色。那自然是因为乔叔死了——乔叔年纪大了,是韦兰亭的忠仆,只有乔叔死了,韦兰亭才提也不想提。 可是韦浮现在看到的那个老人家…… 与他记忆中的乔叔一模一样。 烈日灼灼下,韦浮站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僵硬不动。 他生怕自己认错了人,更怕自己没有认错,那个人就是乔叔。若他没有认错……老人家隐姓埋名的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洛阳,不回韦家? 韦浮闭目,身子微微发抖。 在查找韦兰亭生死之谜的真相中,他一直模糊地走着一条自己看不清前途的暗道。但在这么一刻,韦浮清晰地意识到,他触及了某些秘辛。 这个秘辛,也许被他娘藏在了甘州。 韦浮轻声喃喃:“娘,你是否也想我把秘密挖出来……你生前是不是就料到了我会找您,我并没有做错,你是希望我这样做的,是不是?” 他想到他清矍消瘦的娘亲坐在窗下,郁郁寡欢地眺望远方。大魏建国后,韦兰亭一日日枯瘦,越发沉默寡言。 龙成二年,她背着包袱再一次地离开了丈夫与儿子。韦浮与父亲已经习惯她的不告而别,可他们并没有习惯她的死亡——她渡船时,死在了江河上。 直至今日,韦浮才从多年噩梦中,看到韦兰亭模糊遥远的面容,离他近了些。她在混沌黑白的世界中,怜悯地看着他,默默垂泪。 林雨若轻轻摇晃他手臂,将他唤回现实:“师兄,你怎么了,怎么出了一头冷汗?” 韦浮用帕子擦去额上的汗渍,盯着乔叔离开的那个巷子,率先跟过去:“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去找找看。” 徐清圆夫妇二人被李固赶出军营前,和暮明姝、云延见了一面。 云延不理解为什么晏倾宁可被赶出军营,要去找什么凶手,也不直接揭露他的身份。只要李固知道晏倾的真实身份,就不敢像对待草芥一样随意处置晏倾了。 晏倾平和回答:“很多时候与百姓们变得一样,才有助于查真相。官位有时候是束缚,并不能帮我什么。” 云延:“你倒是好心,去帮李固的忙。我要你查的事,你便不着急了,是么?” 晏倾目光一闪。 他没说话,徐清圆在一旁轻声:“我们不是已经开始查了吗?” 云延一怔。 徐清圆柔声解释:“我与夫君去查‘血观音’一案,韦郎君与林小娘子去外围找一些有用讯息,接近‘观音堂’。李将军对公主与王子最放心,你二人不正好能从李将军身上查起吗?” 她见暮明姝和云延都一时无言,只怔怔看着他们,便更详细地低声:“无论是‘观音堂’的出现,还是王子在意的事,都是在南国末年发生的。我们查‘血观音’,说不定能碰触到云延王子的事。而公主与王子更简单,你们想知道当年的事,查一查李家多年上报朝廷的奏折,说不定会有发现。” 暮明姝抓住重点:“奏折?” 晏倾温温和和:“甘州战事桩桩件件,都一定有留底的折子。南国已灭,这些折子只会被李家保存。若无意外,李家在南国时也曾立下赫赫战功,嘉赏的圣旨一定不少。殿下与王子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李将军又不提防你们,这是你们最方便做的事。” 云延登时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笑:“偷东西嘛……” 暮明姝与他对视一下,也跟着一笑:“有点意思。” 至此,暮明姝才终于觉得甘州一行有了趣味。 暮明姝和云延离开前,暮明姝突然回头,对二人说了一事:“对了,甘州这片和西域相挨的地方,婬祀太多,除了‘观音堂’,其实还有一个‘上华天’。‘观音堂’在明,‘上华天’在暗,大家都小心些,不要惹到地头蛇。” 暮明姝这样说时,观察着晏倾的反应。 晏倾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沉静地点点头。无论那宋明河如何诋毁晏倾,晏倾都未曾做过什么让暮氏怀疑的事。 反应大一些的,是晏倾那个侍卫风若。风若紧绷了面容,手不自觉地想碰刀,又强行放下。 暮明姝笑一笑,和云延一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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