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跟着他的清浅笑容而眉目弯起时,听到晏倾低语:“你若再这样看着我,那我们就没法踏雪寻梅了。” 徐清圆:“为何?你不会又要催促我睡觉吧?” 晏倾:“是要催促你睡觉,却不是你此时脑中以为的‘睡觉’。” 徐清圆:“什么?” 晏倾:“与卿同眠。” 徐清圆呆了一呆,对上他目中带着浅浅欲意的笑,她脸骤红,往后挪一步。她面红,侧过脸朝着廊外的雪,抿唇偷偷笑一下:“……你快去换衣裳吧!” 晏倾笑着进门。 待他穿戴好出来,徐清圆袅袅迎上去。她仰脸看他,目光盈盈。 晏倾停顿一下,俯身要抱她,她摇头:“是亲一亲的意思。” 晏倾忍笑,低头轻轻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她朱唇被亲得水润娇妍,他别过头不看,手替她整理系带,抱怨一句:“我有些弄不懂,你何时是要抱,何时是要亲。” 徐清圆仰着头为他整理衣襟,目光纯然:“那你就多学学啊。” 话题至此,二人不再多聊。 夜半三更,遍地雪白,夫妻二人留了一封信于民舍,相携去寻梅。 雪大如鹅毛,纷纷乱乱,托着二人背影,雪地上留下两线脚印,再被雪重新覆盖。梅花在哪里,其实不重要。 -- 次日归来补眠,雪已停。夜里他们与借住的民舍一家用膳,徐清圆大显身手,做了一顿古书上记载的乳酪。 她用豆粉掺和,乳花簇起如雪,用铜锅煮,换出雪汁玉液,看起来真是天下至味。 这道至味入了人口。 只有晏倾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还夸了一句:“不错。” 民家夫妻见晏倾无恙,又看乳酪好看无比,跟着尝试,却双双食不下咽,努力吞下。那男子委婉说道:“徐女郎这样好看,大约是不适合进灶房,萧郎君应该置几个仆从,为你二人做饭。” 徐清圆脸红。 她辩道:“我与兰时一起烹饪,并没有那么糟。这道菜不好吃,也许是因为、因为……” 她睫毛上水雾连连,绞尽脑汁,晏倾替她说下去:“因为书上就是那样写的。” 徐清圆对他感激一笑。 民家女子质疑:“看来你们书上记的东西,不全是对的。” 男子道:“有句古话,什么书什么不信来着……” 徐清圆:“尽信书不如无书。” 男子:“就是这样!” 妻子:“哎,我重新给大家做一顿吧,你们想吃什么?” 丈夫赶妻子去下厨,自己饶有趣味地凑到晏倾和徐清圆身边:“两位再讲讲你们为什么私奔……你们故事讲得很有趣啊。” 晏倾笑一声。 徐清圆没想到有人喜欢听自己讲故事,便硬着头皮,把故事再编一遍—— “我跟我爹在云州乡下种地为生,他受了伤,被我爹捡到。我日日帮我爹照顾他,但我们生了情,我爹却不同意。隔壁乡镇上有个大门户的人家姓韦,我爹要将我卖过去有个好价钱。 “我就和他一起跑出来,打算等什么时候我爹气消了,我们再回去……” 晏倾:“不错。” 民舍里的人听故事听得兴致盎然,徐清圆文采斐然,故事跌宕起伏讲得有趣,听客一时间以为晏倾那句“不错”是承认徐清圆没说谎。但是讲故事的徐清圆心中一颤,微微抬眸,望向晏倾。 她见他侧头看着天外的雪,火炭映着他清薄的面容和身形。 她忽然有一种明确的感应,他的“不错”不是在夸她故事讲的好,他是在说,故事里的人生,正是他真正向往的人生。 也许怎样的颠沛流离都不值得宽容的谅解。 也许万众瞩目的荣光不如闲云野鹤的自在。 -- 夜里要去睡了,徐清圆临睡前对晏倾说:“谢谢你帮我圆了乳酪的话,只有你夸赞我。” 晏倾笑一笑,回头:“书上就是那样记载的,你一板一眼按照书上记载来做,旁人不知道,难道我也不知道吗?所以那也不是夸赞,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徐清圆目光闪烁:“若是我没有完全按照书上的来,我自己小小发挥了一下……” 晏倾怔一下,微笑:“那便说明我夫人真是个天才,从来没做过的饭,也足以自学成才。假以时日,为夫都不敢想自己运气多好了。” 徐清圆笑得面颊绯红。 她扑入他怀中,留恋不已地抱着他脖颈。她在他身上又亲又闹,弄得二人呼吸凌乱,弄得他眼眸湿润面容微热,他也只是浅浅搂着她,纵容地任由她撒娇玩闹。 徐清圆:“你对我太好了……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我真的要被你养坏了。” 晏倾:“你口上说得挣扎,却依偎着我不放。言行不一呀徐女郎。” 徐清圆瞪他,娇滴滴:“讨厌!” 晏倾低笑。 徐清圆:“郎君,你真的不难受吗?” 床榻上,她趴跪在他身上,与他闹出了一身汗,亲一会儿,说一会儿话。两人说谜语,对对子,行令子……各自玩了一派,身上的外衫已经丢开,中衣也被闹得敞开。 肌肤如玉,玉上盈雪。 炭火荜拨,室内暖如燥夏。 有点儿学坏了的徐清圆趴在晏倾身上娇俏地玩着他,她脚趾蹭着他腿轻轻勾一勾,在他微颤时,又如猫儿般钻入他怀里,非但不跑开,还要与他贴得更近。 她对他使坏,越来越放纵。 大家闺秀的气度和温婉,她是越来越不要了。 晏倾笑一笑,诚实道:“自然难受。” 徐清圆心如鼓擂,她原本胆怯,但是最近和晏倾夫妻生活亲昵了很多,她渐渐在他面前不那么顾及形象。 她贴着他耳嘟囔:“你若求我一句,我便让你为所欲为。” 晏倾饶有兴致:“怎么个为所欲为?为夫不会呀。” 徐清圆便斥责地瞪着他。 她结巴:“人家别的郎君都会的呀。” 晏倾眨眨眼。 他这样高洁秀致,情至深处也不失去理智,处处以她为先,徐清圆也确实想不到这样清雅高贵的晏倾,在私下里研究闺房情趣…… 她半晌无奈:“我也不会……没关系,我们有书。” 她窸窸窣窣、偷偷摸摸,在晏倾诧异的目光下,她从木床褥子下翻出一本破破旧旧的画册。 这书一看便不是爱书人会有的书,但这是年轻小夫妻一定会看的书。 她曲腿坐在床上,露出一截小腿,乌黑长发低绕。她翻出书,向晏倾展示一下,晃了晃。晏倾没有看清,只看到一页页翻过来,尽是小人画。 他一下子想到了他曾经看过的一本…… 徐清圆小声问他:“如何?你看不看?” 晏倾尴尬半晌,慢吞吞问:“露珠儿,你是去偷的书吗?” 徐清圆瞪他一眼:“我才没有。我除了偷你的东西,怎会偷别人的东西?你将我当作什么?” 晏倾正要舒口气,她就一本正经道:“我是问人家民舍的女府主,我说我与我夫君私奔成婚,我们不懂这档子事,姐姐有没有能教我的。” 晏倾:“……” 徐清圆:“如何?” 晏倾倒下以袖盖脸,他喘笑一声:“你还让不让我做人了?你是故意的吧?” 徐清圆笑吟吟,来拉他:“你别不做人啊,我没有不让你做人啊,你怎么这就不行了?” 晏倾:“露珠妹妹……” 徐清圆在他闭上的眼睛亲了一下。 他睫毛颤抖,睁开眼,她吐气如兰:“好啦,我骗你的了。我才没有问人家女府主,是这个床下面本来就藏着这本小册子,你去洗漱的时候,我怕这里不安全,四处翻找翻见的。 “这样哥哥是不是就不觉得丢脸了?哥哥要与我一起看一看吗?” 晏倾瞪她半天,终是没忍住,伸手掐了掐她嫩白的腮帮。她支支吾吾叫着说疼,眼波如水波光粼粼,晏倾却不再信她了,啐她一口: “你是真喜欢折腾我,对不对?”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徐清圆:“自然,你是我夫君啊。” 她补充:“唯一的。上辈子的,这辈子的,下辈子的。” 晏倾目光微闪。 徐清圆问:“你为何不应?你不愿意吗?” 晏倾:“总与我在一起,不觉得累吗?” 徐清圆:“若是觉得累,早就不与你在一起了。” 晏倾:“那是,我们露珠儿行情多好。” 徐清圆谦虚:“清雨哥哥也不差。” 二人说着一同笑起来,夜已深了,便熄灭烛火。 -- 徐清圆二人漫无目的的流浪日子过得不错,甘州城中的韦浮,终于收到了朝廷中枢的旨意。 是陛下直接下的旨。 来年女科不取,仍会继续,让韦浮带着徐清圆回朝。 世上将无晏倾。 太子羡……只要太子羡不威胁朝廷,皇帝不愿追究。 韦浮长长舒口气,他揉着额头,悬于头上的刀消失了。于情于理,他都不想对晏倾出手。 晏倾……太子羡…… 韦浮怔忡地看着灯火许久,外面有人敲门,林雨若声音在外:“这么晚了,郎君仍不睡吗?” 韦浮沉默一会儿,让她进来。 她妙盈盈如昔日,但二人之间,确实有些东西改变了。 林雨若送了夜宵给他,一路低垂着头。她临走前,终于回头看他,问:“你找乔叔要的真相,乔叔已经告诉你了,是么?” 韦浮顿一下,没说谎,颔首。 林雨若目如星落。 她低垂着脸,烛火泠泠照耀。这些日子,自醒来后,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轻声问:“那个来过甘州、与你娘吵过架的人,是谁?” 韦浮静静看着她。 她微微抬起眼。 他微笑:“是你爹。” 林雨若眼中有短暂空白,但这个答案其实没有出乎她意料。韦浮的态度变化,早已告诉了她这个答案。她向他屈膝,谢他没有骗她。 门关上了。 韦浮低下头半晌,不再想林雨若。他并不在意林雨若会做什么,林雨若任何行动,都改变不了他的计划。而今,朝廷圣旨已到,他终于可以去接回徐清圆,一同回长安了。 他与晏倾有约,与太子羡有约。 他帮晏倾一次,晏倾也会帮他一次。希望他的选择没有错。 -- 徐清圆终于刻好了她的木牌。 她请求和晏倾再上一次那无名山,将她的木牌埋入碑下,伴随那只活了十五岁的少年长眠。 雪停后,二人拄着拐杖上山,徐清圆一路诉说她如何想让墓志铭陪着曾经的在火中救过她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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