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就坐在齐曕身侧,中间只隔了张小几,她刚要答话,齐曕的手从小几那侧伸过来,牵住了她。 齐曕转头问皇帝:“陛下是不信本侯的话么。” 他神色淡淡,眸仁深处却掠过一寸寒芒。 皇帝一时被摄住,竟噤了声。 孟辞舟眯了眯眼,插进话:“侯爷何必疑心陛下对您的信任,是孟某得到了些消息,侯爷救下的这个人,身份不简单。” 长指拨弄着姜娆的手指,齐曕侧着头,语调漫不经心:“孟家是肱股之臣,这世上想来什么秘密都瞒不过你们,难怪陛下倚重。” 孟辞舟深看齐曕一眼,心知他是在挑拨。 刚要说话,齐曕续又问:“那就请孟公子说说,那人是什么身份。” 孟辞舟没答,他看向姜娆:“既是清河夫人的恩人,那敢问夫人,那位恩人现在何处,可否请过来?万一孟某查知的那个人和夫人的恩人不是同一个,岂不是平白冤枉了侯爷的忠心。” 姜娆看向齐曕,他把玩着她的手指,神色慵懒,眉宇间隐有些不耐。 她将声音放软:“侯爷,宋公子的腿还伤着呢。” 不等齐曕说话,皇帝道:“朕命人将他抬过来就是。来人,去请那位公子。” 话音落地,屋中一片寂静,竟没一个人动作。禁军倒是想动,但实在不知该往何处去拿人。 皇帝的脸色黑得厉害。 良久,齐曕说了句:“还愣着干什么,听不懂陛下的话么。” “是。”墨云这才领了人去。 不一时,姜琸就被请了过来。 姜娆找准时机,提醒他:“宋公子莫要惊慌,这位是晋国陛下,想来公子识得。那位,是建威将军次子,孟辞舟孟公子。” ——建威将军!?孟家人!! 恨意迸发的一瞬,姜琸忙低头,借行礼掩过。 等他抬头,孟辞舟已从椅子上起身,他走近,微微笑着:“六殿下别来无恙,怎么如今改名换姓,成了宋公子了?” “六殿下”三个字一出,姜琸一瞬绷紧了身体,几乎想看一眼姜娆寻求某种安心。 但这念头只是一瞬,他强自镇定下来,作出一副疑惑的神情:“孟公子在说什么?” 孟辞舟笑意不减:“六殿下不愿承认,孟某也没法子。不过,孟某手里恰好有位六殿下的熟人,想来两位一见便知。” 他转头朝身侧随侍道:“请翁姑娘进来。” 姜娆和姜琸几乎同时蹙了下眉,倒不是慌,而是不明白孟辞舟在搞什么名堂。 两人的神情落进孟辞舟眼里,他却以为是二人阵脚已乱,笑意不觉深了几分。 翁菁进了正厅,一眼就看见了姜娆。这样的绝色姿容,见过的就都难以忘记,何况她从前在宫里,见过她不止一回。 昔年小公主的面容没太大的变化,只是更见精致了。 对上眼神,姜娆从翁菁的眼中读出,她是认识自己的,甚至,这个女子眼中一瞬盈漫了热泪。 只是很快,被一种愧疚取代。 姜娆隐隐明白过来,这位翁姑娘,应该是从前上殷皇宫里的旧人。 翁菁回过神,已经跪倒在地,孟辞舟指了指姜琸对她道:“你从前伺候过惠妃,且看看,这位,是不是惠妃的六殿下。” 翁菁这才注意到姜琸。 多年过去,许是变化太大,她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但从眉眼上仍能找到几分过去的影子。 此刻,她的性命都攥在孟辞舟手里,只能先点头:“正是六殿下。”她叩首行礼,“奴婢翁菁见过六殿下!” 孟辞舟笑起来:“看来,清河夫人这位恩人很是了不得啊,怎么,明华公主竟未认出这是自己昔年的皇弟?” 他又看向齐曕:“侯爷竟也丝毫未发觉,这位“宋公子”和明华公主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之处?” 到了这个关头,齐曕仍是从容的,他轻握着姜娆的手,只潋滟的桃花眼里划过一丝阴戾。 皇帝催促:“清河侯,你怎么解释?” “解释?”齐曕瞥了眼皇帝,“只凭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女人胡言乱语几句,陛下就找本侯要解释,怎么,这些话可以当做证据?” “她可不是孟某随意找来的。”孟辞舟毫不退让地对上齐曕的眼神,“孟某已经说过,翁姑娘是上殷皇宫里曾经侍奉过六殿下生母的宫婢。” 齐曕冷笑一声:“侍奉过又如何。时隔多年,只凭自己的记忆指认,未免过于牵强了吧。焉知,不是孟公子你的授意。” 孟辞舟惯来温润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罕见的锐利:“谁说她只是凭记忆指认?翁菁,你自己说。” 翁菁朝姜琸叩头拜下去,声音有些颤抖:“当年……当年惠妃娘娘生完六殿下后身体虚弱,六殿下长到四岁还是乳娘照料。那乳娘年纪大了,有时候记性不好,有回冬日里,乳娘将六殿下忘在了寝殿,六殿下午睡醒来,见内殿无人,自己下榻,结果……结果不慎打翻了炭炉,后背被火炭烧伤了一块!因为……因为伤得实在厉害,最后留了块疤……” 翁菁的话说完,正厅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她压低的啜泣,以及门外呼啸的风声。 孟辞舟朝齐曕走近一步,唇边勾着抹温和的笑:“若说,“宋公子”和明华公主有几分相像只是巧合,孟某相信。可是,倘若“宋公子”背后恰好也有一块烧伤留下的疤,侯爷,你总不能说,这也是巧合吧?” 皇帝搭腔:“孟卿不会未卜先知,他既没见过宋公子的后背,就不可能找人事先编出这样一段故事来陷害他。是以,若宋公子身上当真有烧伤,那就足以证明此女子的话不假。” “清河侯。”皇帝起身,“朕这就叫人褪其衣袍一观之,你没意见吧。” 厅外跟来的禁军仿佛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目光全射向齐曕,手中兵刃握紧,严阵以待。 皇帝指了指姜琸,也不管齐曕答不答应,天威赫赫扬声命道:“来人,给朕扒了他的衣裳!” ----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走完这段小剧情哒~
第52章 疤痕 一旁的墨云握紧了腰间别着的刀。 齐曕却显得十分澹然,觑了墨云一眼:“你想抗旨?”他语调慢悠悠的,“既然陛下要看,就让陛下看看好了。” 墨云便放下手,不动了。 孟辞舟扫了齐曕一眼,只觉得他太过淡定,又看向姜娆和姜琸,却见两人同样神色坦然。 他蹙了蹙眉,心下升起一团疑云。 被禁军围住的姜琸,不等他们动手,道:“在下自己脱下衣衫便是,不劳烦各位大人动手。” 说完,毫不犹豫将衣袍褪了下来,露出前胸和后背。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都投注到姜琸背上,只姜娆偏着头,看着齐曕。 孟辞舟站在里处,神色翕然,直等赤风搀着人转了个圈,他看到那后背光滑一片时,这才神色骤变。 ——这怎么可能! 他的心腹上前,仔细检查,确认了没有作伪和用药的痕迹。 皇帝愣住,在场以为今日能诛杀奸臣的禁军们也愣住。就连墨云,眼中亦划过一丝讶然。 所有人中,只有三个人从始至终都是晏然自若的,好像早已预见了这个局面。 姜娆不禁看着齐曕,辨认他脸上的每一寸神色。 这个翁菁的出现,的确是她和姜琸始料未及的,甚至她根本不知道当年还有烫伤的事,更不知道姜琸背后有疤。 可正是因为如此,参透了孟辞舟的用意后,她反而松了口气。 那么齐曕呢?为何他也这么从容不迫?他就这么相信她?还是说,就算此事坐实,他亦留了后手? “不可能。”孟辞舟忽然厉声出声,面上儒雅的面具破裂,展露森森寒意。 酒楼一事后,他命人跟踪姜琸,手下的人曾亲耳听见那些暗线称呼他为六殿下。 孟辞舟紧盯着姜琸:“你一定是上殷六皇子姜琸,为何你背后没疤。” 齐曕原本慵懒坐着,仿佛置身于外,直到孟辞舟疾言厉色,他觉得有些吵。 这出戏唱得太久,他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指腹挲了挲小公主柔滑的手背,他松开手,起身,负手而立。 齐曕身量极高,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天然比一般人多出几分目空一切的冷傲。 “孟公子玩够了么。”齐曕问。 语气中的不屑,俨然只将孟辞舟今日所为当做小孩子的把戏。 而现在,他耐心告罄。 他不给他插嘴的机会,又道:“孟公子无官无职,却敢来本侯府上撒野。”他瞥一眼皇帝,“看在陛下的面上,本侯可以不计较。可,孟公子问也问了,验也验了,既然并没有疤,如何还一口咬定宋公子就是上殷六皇子。” 齐曕往前踱了半步,威压顷刻拶至所有人周遭:“还是说,孟公子觉得,本侯不敢杀姓孟的人。” 姜琸已经穿好了衣裳,难得和齐曕站在了同一个阵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孟公子还想看哪里,只要能证明在下的清白,在下悉听尊便。” 厅中陷入莫名的寂静,就这样僵持。 片刻,皇帝瞪了孟辞舟一眼,心中埋怨他办事不力,平白坏了他和齐曕的关系。 刚想弥补一二,张了张嘴,却不等他开口,正厅外一个禁军忽然而至,通禀道:“府门外有个人说要将这封信交给孟二公子,是奉河的来信。” 孟辞舟眼神一亮:“快拿上来!” 拿到信,孟辞舟迅速打开看,可看着看着,他刚恢复的笑意很快消失无踪。 齐曕瞥着他的神色,半垂下眼帘,嘴角微漠地勾了勾,问:“信上是不是说,已经在奉河找到六皇子的尸身了。” 孟辞舟的手闻言猛地攥紧,平展的信登时被揉皱了一团。 被齐曕说中了。 皇帝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逡巡了一趟。其实,只要那人不是上殷的皇子,而只是假使团中一个区区小侍,这个人情他还是能让的。 皇帝赶忙换了副面孔,朝齐曕笑:“清河侯,这件事是孟二公子弄错了,等回了宫,朕一定好好责罚他!哈哈……”他又干笑了两声,“误会解开了就好,解开了就好!” 齐曕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就不送陛下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哈哈,好,爱卿留步。” 离开的时候,一行人一个都没少,但莫名就好像少了许多人一样,再没有来时浩浩荡荡的气势,全如同霜打的茄子。 而孟辞舟,就是其中结霜结得最厉害的那只茄子。 临到大门口,有人从背后叫他。孟辞舟转过身,看见是齐曕身边的赤风。 赤风手上捧着一柄玉如意,孟辞舟沉着脸色,眉头一皱:“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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