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了他的回答,她分不清这是他的借口,还是真的只是自己想得太多。 “雪夜风寒,公主喝杯酒暖暖身子吧。”齐曕转回身往桌边走。 姜娆跟上他的步子,在桌边坐下,小炉煮酒,酒香四溢,她想起中秋节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侯爷还敢让我喝酒?” 齐曕眉眼略弯:“在我身边,那便无妨。” 对上他清凌含笑的目光,姜娆有些不自在,避开目光,主动倒酒。 夜空中的孔明灯已经飞得很高,姜娆倒完酒,转头看着亭外无边际的长空,烟火明媚,月色皎洁,为她精致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暖光,连眸色都映衬得格外温柔。 只是不知,这样温柔的神色,是看着哪一盏灯。 齐曕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公主与六皇子同父异母,没想到也会这般姐弟情深。” 姜娆微仰着头看着亭外的远天,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同父同母的哥哥已经死了,姜氏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自然要相互倚靠。” 齐曕垂眸,举杯抿了口酒。 暖意入喉,非是烈酒,他却觉得有些辛辣。 察觉了齐曕的沉默,姜娆回头看他,终于问:“侯爷为何总是对我六弟戒备提防?” 齐曕没答。 他的酒杯已经空了,添了热酒,送到姜娆面前,又将姜娆面前放凉了的酒拿过来,慢慢啜饮。 姜娆望着他的动作,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正要转头看灯,齐曕却忽然道:“男女有别,公主难道没察觉,六皇子对公主情非寻常么。” 这句“情非寻常”,姜娆听完立时大骇,没想到齐曕会产生这种有违人伦的揣测,她深看他一眼,微微蹙眉:“侯爷,他是我六弟,侯爷多想了。” 与姜娆对视了片刻,齐曕终于垂下眸,嗓音阴沉低郁:“但愿是我多想。” 姜娆心里想着齐曕的话,感觉胸口有些闷浊,她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开始喝酒。 孔明灯飘飘摇摇,渐渐化作三个明亮的光点,直至没入夜幕,最后远得看不清。 到这时候,姜娆已经有些醉了。 齐曕看了眼天色,起身,朝姜娆伸出手:“时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姜娆搭上齐曕的手,借他的力站起身,醉酒致使她脚步虚浮,纵使站起来也有些摇晃,她脑海中如同混沌初开,没剩几分清醒,只能遵循本能,倚靠到齐曕身上。 夜风寒凉,他身上却暖,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娇娇地软软地开口:“侯爷,你背娆娆回去吧,娆娆腿好软……” 齐曕喉头微动,揽着人穿好斗篷,低声道:“我抱你。” 这话姜娆已没法应,齐曕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齐曕垂目看着怀里的人,小公主身量娇小,抱稳后不用环着他的脖子也能稳稳当当,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像只乖顺的小猫。 他目光中的温柔掩不住,一遍一遍在她眉眼流连。 到底夜深,齐曕抱着人回竹苑,怀中人倦意深深,回去的时候已经睡着。 他将人放到榻上,脱去鞋袜,抱进里侧,盖上厚厚的被褥。弄好这一切,他自己坐在榻边,看着榻上酣甜而眠的人。 齐曕看了会儿,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夜风太冷的缘故,他蓦地觉得有些失落。抬手捋了捋姜娆额侧的发,齐曕轻声道:“公主,臣送给公主的孔明灯,也是臣亲手做的。” 明知她已经听不见,他却忽然想让她知道—— 知道灯是他亲手做。 知道他也是身在异乡,独身一人。 所以—— 你也疼疼我,好么? 榻上的人睡颜沉静,无所察觉,齐曕俯身,吻了吻她蜷长的睫羽。 良久,他起身,面上又恢复了平澜无波,起身去沐浴。 然而,他刚转过身,未及收回的手腕忽然被抓住,他回头,榻上的人小声唤:“侯爷……” 齐曕愣了愣,分不清她是装的还是真的。 “臣在。”却还是应了她,更不舍得掰开她抓着他的手。 她的手伸出来,盖紧实的被褥就被弄乱,齐曕俯下身,想将被褥重新给她盖好,她却循着他的呼吸,细软的胳膊攀上他的肩。 她抱住他,声音几乎要听不清:“谢谢你……齐曕。” 齐曕怔住。 她从未唤过他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原本就不属于他。 当年在奉河捡回一条命后,他颠沛流离,四处被追杀,在晋国被真正的齐曕所救,后来齐曕病死,死前要他还恩为他报仇,所以,才有了如今的清河侯。 贺泠已死,齐曕也不是他,躲在躯壳下的,不过是一个亡灵,无所依归。 “齐曕……”姜娆喃喃。 后面的话有些听不清,齐曕却觉得,在她唤他这一刻,他蓦然有了归属和安定。 他偏头,攫住姜娆的唇吻下去,而她毫不抗拒,忘了像清醒时那样疏远他,小小软软的舌头舔他的唇,乐此不疲。 齐曕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抱着她陷入厚而软的床榻,深吻下去。 * 晋国开年不顺,新年过后,宫里的顺太妃病重。 年后休沐尚未结束,皇帝就为此事召齐曕进宫。 说了些寒暄的话之后,皇帝终于进了正题:“如今顺太妃身体不虞,太医也请了,诵经也诵了,可仍不见好转,朕思来想去,民间素有冲喜一说,不如,朕为清河侯与端静长公主赐婚,如何?一来公主娴静温婉,二来当初公主是在侯府受的伤,也算你稍作弥补了。” 齐曕没想到皇帝召他是要说这个,听完只觉得荒唐,面上带了不耐,当即拒了这婚事。 皇帝还要再说什么,齐曕冷了脸色:“臣还有要事,先告退了。”说罢,也不管皇帝的脸面,兀自转身就走了。 等齐曕离开,侧门里孟辞舟却是走了出来。 他看着皇帝阴沉的面色,若有深意道:“宠爱一个女人无事,可若有了那个女人,便再看不上别的女人,那就不是宠爱这么简单了。” 皇帝闻言面色更冷。 孟辞舟转脸看向门外,齐曕的身影早看不见,他幽幽道:“清河侯对那明华公主已非宠爱那么简单,陛下想想,清河侯为明华公主杀夷安长公主,惩治汪家小姐,后来更是包庇假使团,如今清河侯还掌着陛下的玄光门,陛下真能放心么。” “依你看,”皇帝盯着孟辞舟,“朕收回玄光令后,该交到谁手里。” 孟辞舟回过头,恭敬道:“自然是陛下自己拿着。” 皇帝面露诧异,看了他好一会儿,问:“身为孟家人,孟二公子站在这里说这些话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臣既是孟二公子,也是孟辞舟,站在这里,自然站的是我自己的立场。不过,臣的确有自己所求之事。”孟辞舟拱了拱手,弯腰道,“虽清河侯之兵力不及孟家,但待来日要动他,必有一战。吾兄和清河侯积怨已久,届时,他定会自请出战,臣只需陛下允准他所请。” 皇帝眯了眯眼。 孟辞舟母子和孟家人的纠葛他略知一二,沉声问:“你要借机置他于死地?” 孟辞舟没说话,面上的神情却是默认。 皇帝沉吟道:“虽孟崈游只有两个儿子,但他正值壮年,未必不会再有别的子嗣,你杀了孟轩枫,孟崈游若知晓,未必不会杀你。” “他不会。”孟辞舟笃定道,“七年前家父遇刺受伤,臣曾侍疾在侧,从那时起,他就再不会有别的子嗣了。” 皇帝讶然,一时语凝。 看向座上年轻的帝王,孟辞舟目光幽深:“顺太妃病重,郕王要归京了吧?陛下还是早做准备吧。” 皇帝立时脸色一凛,看着阶下躬身而拜的人,良久道:“你终究是孟家人。” 孟辞舟不以为意,淡道:“孟崈游会顾忌他唯一的子嗣,臣却不会对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有丝毫心软。没了孟崈游的郕王,就如同失了利爪和獠牙的老虎。” 他直起身子:“臣,等陛下的答复。”说罢,复又一拜后,转身退下。
第65章 玄光令 姜娆一个人用完了午膳,齐曕还没回来。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只不过前几日齐曕拒绝皇帝赐婚一事在安梁传得沸沸扬扬,她就不免有些担心了。 “迎夏,侯爷还没回来吗?是还在宫里还是出宫后去了别的地方?” 迎夏刚叫人收拾了碟碗,朝门外看了一眼。她当然不知朝中事,不好回答姜娆的话,只宽慰道:“公主别担心,侯爷位高权重,不会有事的,大约是朝中事务繁杂,耽误了会儿。” 姜娆放不下心,目光望着门外空荡荡的院子,渐渐定住。 虽不知齐曕为何拒婚,但她不得不承认,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心底忍不住涌起了一丝小小的喜悦和安定,然而有多少欢喜,这会儿就有多少忧虑。 等了半个多时辰,迎夏终于来回话,说是赤风回来了。 姜娆忙传赤风来见她,但不等迎夏去叫人,赤风自己先来了。 赤风站在院子里,拱了拱手道:“侯爷还在宫中议事,命属下先回府同公主说一声,免得公主担忧。” 姜娆松了口气,但一颗心还隐隐悬着,又问:“已经这个时辰了还在议事?是什么要紧事?”她顿一顿,“若是朝中机密,就不说也罢了。” 赤风纠结的心思写在脸上,想了会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也不是什么机密,就是为了拒婚一事,今儿在朝上兵部尚书韦喆陈奏弹劾侯爷,侯爷他……他一个不痛快,就将人杀了。” 姜娆:…… 韦喆是韦泉思的爹,韦泉思死在齐曕手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逮到机会他当然要找齐曕的麻烦,只是没想到,齐曕这厮竟这么猖狂,直接将人杀了? 姜娆默了好半晌,一颗心彻底落下去了。 料想齐曕这么肆意妄为,应当对自己的处境有十足的把握,她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赤风退下后,又过了没多久,齐曕就回来了。 得到消息,姜娆起身出去迎他。 日渐回暖,近来五日里有两三日都能见着太阳,院子里的积雪开始融化。姜娆刚下了台阶,齐曕就进来了,她小跑了几步迎上去,踩在半消半融的雪水上,脚下一滑,直接扑进了齐曕怀里。 齐曕接住人,拢着怀里的人低头一笑:“不过半日未见,公主已思念成狂,竟这般急着扑上来,臣可要受宠若惊了。” 扫了一眼湿滑的地面,齐曕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往屋里去。 姜娆赶忙环上齐曕的脖子,等稳稳偎在他怀里,这才问:“听赤风说侯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杀了兵部尚书?皇帝没生气吗?” “生气啊,他当然生气。”齐曕如是道,语气却轻飘飘的,不大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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