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萍萍真是忘恩负义,公主救了她,她却惦记着侯爷,你若不说,我都没瞧出来。” 迎夏皱着眉,没接倚春的话。 “怎么了?”倚春问。 “你不觉得里头太安静了吗,公主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热茶氤氲着雾气升腾,萍萍跪在桌前,浑身的颤抖慢慢止住,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公主说的是真的吗?” 姜娆点头:“我救你回来便是想还你自由,只是事情刚过去不久,现在放你出去,怕是有危险。可你既然不想出去,而是对侯爷动了心,那亦是你的自由,我不会拦着你。” “可是公主,您和侯爷……” “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侯爷权倾朝野,岂是我一个人能留住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与其将来叫别的小狐狸精钻了空子,不如让你去侍奉侯爷。再怎么说,我于你也算有恩,你总比旁人可靠些,不是吗?” 萍萍面上一阵狂喜,连连叩头:“公主!您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牢牢记在心里,永不敢忘!奴婢今后一定尽兴侍奉您和侯爷!” “好了好了,这些话先不必说,你得先让侯爷对你动心才是。先出去吧。” 门打开,萍萍趾高气昂地走出去,看到门口守着的春夏二人,轻嗤了声,竟是招呼都没打就径直走了。 倚春看了迎夏一眼,忍不住要说话,却被迎夏拦住。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难道没教训她吗?” 迎夏摇摇头:“看样子是没有。”她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拉着倚春走远了两步。 迎夏低声道:“我瞧着,这位明华公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侯爷命我们四人来伺候她,我们得当心了,千万别让侯爷被她算计了。”
第9章 萍萍之死 姜娆正在屋子里看书,突然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看过去。 倚春跑着进了院子,没到门口便出声:“公主,萍萍出事了!” 姜娆放下手里的书卷:“她怎么了?” 倚春进门,飞快行了个礼:“赤风说,萍萍今早往竹苑探头探脑,后来稍不注意,不知怎么溜了进去,竟、竟还试图摘下侯爷的面具……” 姜娆愣了愣:萍萍会这么蠢? 倚春着急,扶着姜娆起身,要往竹苑去,姜娆却走得慢:“是侯爷叫我过去?” “是。”倚春忙点头,又加快了步子,慌乱间未看见姜娆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侯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做的一切都是明华公主指使的!” 倚春和姜娆到竹苑门口的时候正听见里头传出萍萍的声音。倚春步子一顿,她是听赤风说了几句萍萍的事,也是赤风传侯爷的令叫明华公主过来,可刚刚萍萍的话……倚春忍不住看了姜娆一眼,情不自禁想起了迎夏说的话。 倚春怀疑的目光姜娆恍若未觉,她十分淡定,不疾不徐提步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齐曕不在院子里。姜娆目光一扫,见萍萍是盯着主屋的方向哭诉,就晓得齐曕在屋里。 她往主屋走,快进门的时候萍萍终于看到了她,声音骤然尖厉:“是你!公主是你指使我的,是你要我害——” 话没说完,主屋中骤然飞出一抹快影,直直地朝着萍萍口中飞过去。 她说不出话了,剩下的半截话永远说不出了。萍萍满口鲜血,疼痛让她高呼,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嚎叫。 姜娆的步子在门口停下。 方才飞出去的快影,锋利地割断了她一缕发丝。 若是她的步子再快半步,就会割破她的脖颈,让她血溅当场。 齐曕是无意,还是有意警告? 定了定神,姜娆步子如常进了门去。 倚春没有跟上,姜娆是自己进去的。里屋,齐曕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三五样小食,显然原本是在用早饭。 “侯爷。”姜娆上前,很自觉就坐下了,也不说别的话。 “她来竹苑勾引,是得到了公主的允准?”齐曕把玩着酒壶的壶盖,瓷器拨碰的声响清脆而冰冷。 这里是清河侯府,她和萍萍说过的话会被齐曕知道,一点也不奇怪。姜娆淡道:“不是勾引,只是伺候。”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伺候本侯?”齐曕慢悠悠道,倾身往前,逼近了姜娆几寸。 他望着她姣好的容颜,沉默了片刻,然后,轻佻地挑了挑眉梢,“同样是玩意儿,却比不得尊贵的上殷公主在臣身下婉转求欢来得舒快。” 姜娆未及说话,他又撤回身子,神色微冷:“这招欲擒故纵,是公主不满上次投怀送抱被臣所拒,想出的新招数么。” 姜娆这才抬眸看他,略偏了偏头,妩媚的眼睛勾出几分狡黠的灵动:“事实证明,很有效不是吗?娆娆不主动找侯爷,侯爷才会主动想起娆娆。” 齐曕弯了弯唇,笑得阴鸷。 他起身,往外走:“公主想看看算计本侯的下场么。” 停下步子,他回头朝姜娆伸出手。 嘶哑的呜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突兀又诡异,姜娆将手搭上去,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得很快。 齐曕牵着她到了门口,手并未松开。他吩咐:“取断骨鞭来。” 院子里本就浅薄的寂静很快彻底的荡然无存,墨云挥舞着断骨鞭,一下接着一下地狠狠抽打在萍萍的身上。 先是衣衫抽烂,很快血肉横飞。 断骨鞭顾名思义,和一般的鞭子不一样,尤其在墨云这种习武之人的手中,更能将它“断骨”的坚韧发挥得淋漓尽致。 断了舌头的人无法发出哀嚎,嘶哑的喊叫堵塞在喉间,很快混着腥重的血气一齐喷出。 姜娆很想偏过头去,却强迫自己忍住。 断骨鞭一声一声落下,萍萍很快被活生生抽打成了一滩肉泥,而姜娆身上已经冷汗涔涔。 忽然手心被捏了捏,姜娆转头看过去。 齐曕低头噙着抹笑:“瞧瞧,公主的指甲又将臣抓伤了。” ——又?什么叫又? 姜娆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不知不觉中死死抓住了齐曕。 她连忙抽走,齐曕看她一眼,任由她的手抽离,转身,往屋里走。进了屋,齐曕在桌边坐下,仿佛方才的血腥场面司空见惯了般,神色淡淡,叫她陪他用饭。 桌上美味珍馐,一应俱全,姜娆却只觉得恶心。 “时辰不早了,公主该用饭了。”齐曕夹了一筷子烧肉送到姜娆碗中。 姜娆拿起筷子,夹向碗里的肉,脑子里却忍不住地不断闪回萍萍被打得断骨成泥的景象。 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 姜娆扔下筷子,起身冲到墙边,一口“呕”了出来。 “有这么恶心么。”齐曕轻笑了声,笑意有些冷。说完,他才起身,缓步踱到墙边,给姜娆递了方帕子:“公主擦擦吧。” 姜娆接过来,正要擦,却瞥见帕子上一团刺目的红,吓得连忙将帕子一把扔开。 方帕飘飘落地,齐曕看也不看那帕子,不紧不慢道:“上头只是缀了红梅呢,公主怎么了?” 姜娆呕得厉害,根本无法回答齐曕的问题,最后,竟呕出了两滴眼泪。 齐曕瞧见那两滴泪,心情总算松快了些。 可,还不够。 他慢悠悠走回桌边,等姜娆停了呕吐,又叫她坐回来。这回,她已经没得吐了,委委屈屈坐在桌边上,也不说话,小声吸着鼻子。 齐曕倒了杯酒,递给姜娆:“漱漱口。” 姜娆接过酒杯,想也没想,送到嘴边就要喝下去。 “啪——!”杯子却在一瞬间被打翻在地。 姜娆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向齐曕。 齐曕黑沉着脸色,声音说不出的冷酷:“公主是装,还是真的不知道。” 一连串的恐吓捉弄,加上刚刚那一阵狂呕,姜娆再忍不住:“侯爷到底想干什么!” 她委屈得不行,清凌凌的目光毫不退让地对上齐曕的眼睛,明明是质问,却一边四目相对,一边泪如雨下。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才肯低下头去,声音也软下去:“侯爷太欺负人了……” 许久,齐曕开口:“……倚春,送公主回去。” 月华如水。 夜色笼罩天地,赤风奉命到兰苑,请姜娆去竹苑。 “我已经歇下了,等我收拾收拾。”屋内,姜娆答。 她当然没有睡下,她躺在榻上,闭了闭干涩的眼,心道:她赌赢了。 初初买下萍萍之时,墨云拔刀,那晋国男人和周遭看戏的百姓们都吓了一跳,看起来楚楚可怜的萍萍却毫无反应,她那时候就觉得可疑。 但当下只是觉得奇怪,直到将人带回侯府,发现了萍萍对齐曕的“心思”。 一个整日被欺凌的小姑娘,到了侯府才没几日,人都没认全,却对男主人产生了情愫,实在太快了。何况那个男主人,还是臭名昭著的清河侯。 生了怀疑,她便多次试探萍萍,很快发现,她并非上殷人。 百般设计进侯府,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对付一个亡国公主,萍萍的目标,是齐曕。 她虽不知道萍萍的目的具体是什么,但此人对她接近齐曕有用,是以她将计就计。 从白日齐曕打翻那杯酒的反应来看,萍萍,很可能是要毒杀他。万幸,她虽果然被怀疑和萍萍一伙,但终归是逃过一劫,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姜娆慢慢走过回廊,踩过石板小径,穿过院子。 月光洒了一地,姜娆仰头望了望月亮。 “公主,您怎么了?”抱秋小声地问。她是四人中最温柔聪明的一个,她分明从姜娆的脸上看出了几许哀伤。 “唔,没事。”姜娆笑笑,踩碎一地月色,朝竹苑而去。 姜娆进去的时候,竹苑的主屋中并没有齐曕的身影。 夏日的夜,连夜风都蕴着暖意,她穿得单薄,一步一步往寝屋走的步子听起来平稳得有些枯燥。 空无一人的床榻之上,一根长长的红绸随意散在上面。 姜娆的步子这才顿了顿,有些疑惑,有些不安。 一丝冰寒的凉意忽然落在后颈,姜娆身子一颤。 凉意顺着脊背,缓慢下滑:“公主来晚了一刻,是有些后悔了?” 齐曕的声音和他白日里没有两样,冷冰冰的,没有温度,也没有欲望。 这样的声音却让姜娆整个人放松下来,她转回身,仰头看男人的眼睛:“沐浴耽搁了片刻,侯爷生气了吗?” “呵。”齐曕轻笑了声。 ——这会儿不知是谁更着急,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齐曕走到床榻边,坐下,随手把玩着红绸。 姜娆的目光看看绸缎,又看看齐曕,忽然想到了什么,上前问:“侯爷,赤风说的,萍萍想揭侯爷的面具,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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