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得到孟崈游的消息,是在唐城。 孟氏功高震主,孟崈游手握兵权甚重,就算晋国和玄武军败了,他手底下仍旧残余了不少漏网之鱼。 孟崈游四处纠集了剩下的人,出其不意,趁着上殷和漳国的主力都在安梁城左近之时,夺下了唐城。 他在城中挟持了不少上殷人,以此威胁上殷,要求姜娆和齐曕将孟辞舟完好无损地送进唐城,又要求上殷和漳国让路,他要带人去北境。 北境在上殷以北,当年上殷国破后,晋国腾不出手应付北境,还将上殷的土地割让了一部分赠给了北境,算起来,晋国和北境算是半个同盟。 北境对上殷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但对漳国来说倒无甚重要,漳国甚至巴不得孟崈游能去北境,这样一来,上殷北边被牵制,就有利于漳国安然壮大自身。 孟崈游提出这两个要求,放话若是上殷不答应,那他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杀死一个上殷人。 放他去北境无异于放虎归山,可上殷那么多条的性命捏在他手里,姜娆也只能同意。 姜娆将孟辞舟送进了唐城,孟崈游带着孟辞舟和手下人,又挟持了城中许多上殷百姓,一起前往北境。 倘若任由他带人离开,到了北境,这些上殷人也必定是个死,是以姜娆提出,每走一段路程,他就必须释放一些上殷人。孟崈游答应了。 怕路上有诈,路线全是孟崈游自己选定的,有时还会临时改变方向,故意绕路。 行至昌穆山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晚,到了冬月里仍没落下,但天却已变得十分寒冷。 孟崈游在山里暂歇,要求上殷送去棉服棉褥供他们御寒。 趁着送衣裳褥子的机会,探子意外得知,孟崈游手中俘虏的剩下的三十余人,因为饱受苛待,加上赶路艰辛,这一受寒,又没有药,竟是病死了大半,真正还活着的,已经不足十人。 等孟崈游离了昌穆山,就再没有阻止他的机会,而那些他手里的上殷人,极大可能也活不到被放的时候了。 上殷刚复国,刚经历大战,若这时北境得了孟崈游,趁机作乱,到时候又要死多少人呢? 姜娆和赵焱商议了一番,决定围剿孟崈游。 然而在此之前,孟崈游掩人耳目,已经带着孟辞舟和一小部分精锐,暗中从另一头下山去了。 此时再追,不说要寻踪觅迹,山上还有大半玄武军阻止,恐难以追上。 姜娆最终决定,放火烧山。 * 十一月底,姜娆一行人抵达奉明。 赵焱班师回朝,要在城外驻扎军队,姜娆等人在城外候他。 茶棚里,几个高矮不一的男人在说话。 “你们听说没有,这回上殷能顺利攻陷晋国皇城,是因为那个大奸臣齐曕和我们里应外合,你们说,那个齐曕立了这么大的功,来了上殷会不会被封官啊?” “这齐曕也是奇怪,放着好好的清河侯不当,帮我们上殷做什么?难不成咱们陛下允诺他,也给他封个侯爷当当?” 一人愤愤嗤笑:“此等叛国求荣之人,怎么能封他做官!难不成还要让这个大奸臣也在我们上殷作威作福吗!?” 刚从茶棚外走进来的姜娆和齐曕:…… 两人坐下,那厢批骂未歇,姜娆看了一眼齐曕的脸色,倚春找店家要了热茶送来,她接过茶壶,给齐曕倒了一碗:“那个……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消消气。” 隔桌又转了话题。 “诶,我还听说这回孟家那老畜生带着儿子想逃去北境,咱们明华公主当机立断,直接命人烧山!这一招可够绝,直接将孟家烧了个精光!” “哎……”有人长叹了口气,“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山上可不只有孟家军,孟家军手里还有咱们上殷人呢!” “什么!?那……那岂不是把自己人也一起烧死了?!” “嗐,人家是公主,几个平民的死活算什么……” 姜娆:…… 齐曕挑眉,从姜娆手中接过茶壶,给她也倒上了一碗热茶:“百姓不知公主难处,公主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消消气。” 姜娆:…… 一人之命和万人之命,从来没有孰轻孰重,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可这些话,她也无法去解释,只抬手摸了摸鼻尖,默默喝茶。 坐了不久,那几个高谈阔论的男子终于离去。 “娆娆。”齐曕看姜娆,“有件事,你答应我。” 见他神色很有几分认真,她放下茶碗,也端正坐好:“什么事?” “我的身份,不要告诉任何人。” 姜娆微微蹙眉,看着他,没说话。 齐曕伸手,将她搭在桌上的小手拢进掌心,眉宇间凝了些许惆怅:“好么。” 大约茶热暖手,相较之下,他的手心有些凉,姜娆低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大手小手,神情有些低迷:“若不说出真相,以齐曕的身份在上殷,你知道要面临什么吗?” 齐曕捏了捏她手指,唇角牵起一个玩味的弧度:“近来脾胃不适,吃点软的好像也不错。” 姜娆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她将手从他指间抽出去,摆出一副精明算计的模样:“当初为求侯爷庇护,娆娆可是不惜以美□□哄,如今侯爷要娆娆庇护,侯爷打算用什么交换?” 齐曕眸底划过一丝讶然,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虽她声音不大,不至于被人听见,可说出这般孟浪之语,还能脸不红心不跳……齐曕眯了眯眼。 感情一事,他向来喜欢绝对的掌控。 齐曕欺身凑近姜娆,嗓音低沉,眼底全是蛊惑:“臣一定好好伺候,定叫公主满意。” 姜娆本以为他只是调笑,下一刻,身子却猝然僵了一瞬,因她整个人忽然被齐曕抱了起来,惊得她低呼一声。 不说随行的侍从丫鬟,单是茶棚里就有六七双眼睛看了过来,姜娆慌了,压低声音问:“侯爷,你要干嘛!” 她自己也没发现,她已经习惯了叫他侯爷,而每每这样叫的时候,她的语调总是不自觉地带上撒娇的意味。 齐曕很是受用,将人抱得更紧,慢悠悠道:“臣不是说了,定会好生伺候公主的么。” “现、现在?!” 齐曕没答,低笑了声,不置可否。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马车边上,他抱着她身轻如燕,掀开车帘进了车厢。 …… 赵焱安排好军队驻扎的一应事宜,来和姜娆一行人会和进城。 姜娆整理好裙摆掀开车帘,赵焱人已经等在了马车外。 乍然看见长辈,她有些心虚,是以刚在半空中触及三皇叔的目光,就连忙下意识地避开了去。 赵焱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探询地看向姜娆,她除了脸颊有些红,旁的倒也看不出什么。 他目光往她身后,看见了齐曕。 赵焱眼眶微缩,语意不明地说了句:“齐公子也在。”目光稍移,他看见他正用帕子擦手,扫了一眼随口问,“齐公子的手怎么了?” 齐曕轻“唔”了声,沉吟着,目光似是不经意,从车门外小公主的背影上掠过。 他极快地勾了一下唇,很快又恢复了一张澹然如水的脸,悠悠道:“不慎打翻了公主的茶水,是在下不小心。” 赵焱闻言皱了下眉,看到马车内的小桌上确有一滩水渍,便没往别处想。 他重新看向姜娆,却见她的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了。 “公主可是身体不适?”赵焱皱眉问。 “没……没。”姜娆讷讷地答了两声,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欲盖弥彰,为了转移视线,便主动开口问,“皇叔过来有何事?” 赵焱看着她的脸色,压下担忧道:“臣来问公主一声,待会儿进了城,公主是要直接入宫,还是先回长公主府稍事休息?” “回长公主府?”姜娆疑了句。 上殷灭国的时候她年纪尚小,还住在宫里,压根没有自己的府邸,这回哪门子的府? 赵焱知她疑惑,解释道:“是陛下为公主新修建的。” “陛下……”姜琸。 姜琸回奉明,满打满算不过四个多月,修建长公主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耗时耗力,如今已经修建好了?那算起来,岂不是她刚离开奉明不久,他就命人着手建府了? 复国之初,百废待兴,原不该这么劳民伤财,可姜琸做这些都是为了她,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 ——也不知他在宫里如何了,一切可还适应? 姜娆叹了口气:“那阿娆直接——” “砰”一声轻响。 姜娆和赵焱闻声,一齐朝车厢内看去——小桌上的茶杯不知为何被拂倒了。 两人的目光又一起往上,视线落向齐曕。 齐曕面不改色,伸手将茶杯扶起放好,语调轻飘飘的:“抱歉,走神了。” 姜娆、赵焱:…… 赵焱看着小桌上泼洒出来的茶水,很是不悦,动了动嘴,到底没说什么。 姜娆却是细细打量着齐曕的神色,两人目光不经意触碰,她蓦地觉得他眼神有点冷。 “咳。”姜娆从车门往车厢里挪,重新坐下,只探出半截身子看向赵焱,“三皇叔,我还是先回长公主府吧。” 赵焱轻蹙的眉一下子锁得更紧,倒不是为了入宫还是回府一事,而是…… 他幽幽看着马车里珠联璧合的二人,很不赞许地说道:“男女有别,齐公子和公主同乘一辆马车,怕是不合适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第85章 夫妻 齐曕没想到赵焱会这么说,长眉微挑道:“恪亲王是不是忘了,公主和在下已经成过婚,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赵焱也没想到齐曕还有脸说这桩婚事,直言反驳:“齐公子和公主所谓的婚事,究竟是名正言顺,还是形势所迫,想必不用本王挑明吧?上殷堂堂的嫡长公主,这样一场威逼利诱的婚事岂能作数?” 要说赵焱,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他在上殷那都是声名赫奕。他远赴北境戍边,几十年如一日,战功麟麟,惮赫千里,多少热血儿郎心向往之。年少的贺泠自然也不例外。 谁能想到,时隔数年,昔日憧憬英雄的少年,如今竟在和自己当年敬仰的英雄对呛。 想到此处,姜娆既无奈又唏嘘,她看向齐曕,正要打圆场,不想齐曕恰也转过脸看她。 他先开口,轻声唤了句:“夫人。” 哪怕成婚以后,齐曕常会唤她娆娆,多半却是唤她公主,至于“夫人”,他好像从没这样称呼过她。 是以,乍一听见这声“夫人”,姜娆怔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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