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的一排布架前,霜縠轻纱透出两道人影,交颈而拥,缱绻柔蜜。 殊丽被吻得气喘连连,推开扯了衣襟的男子,偏头道:“别闹了,冯姬他们还在外面,会……听见的。” “再亲一下。” 陈述白勾住她的下颔,带着滚烫的气息啄吻她的唇,一下下蓄意诱引。 殊丽仰头承吻,没有刻意去克制气喘,直到下唇一疼。 腥甜味漫开,殊丽捂住自己的唇,略带不满道:“疼……” “跟你讨点好处而已。” “那我不要这家布庄了。” 反正她自己也攒够了银子,完全可以支撑一家绣坊或布庄几年的开销,才不想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陈述白掐住她的腰,用拇指轻蹭,“逗你呢,生气了?” 殊丽冷着脸哼了一声,娇滴滴的,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 陈述白喜欢她鲜活的模样,将她拥在怀里,抚了抚她的后脑勺,“不讨要好处了,今晚任你处置,把店收着,就当是为夫的一点儿心意。” “不想要了。” “收着,算我求你。” “求我?” 殊丽挑眉,让本就魅惑的眼眸更为妖蛊,引人深陷。 陈述白单手撑在布架上,附在她耳边认真道:“求你,娘子。” 殊丽忽然眼眶发热,扭头看向一旁,渐渐生出了小女儿的脆弱,自从失恃失怙,她的心墙塌了一大块,至此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凡事都要先掂量自己做得是否合适,很担心成为别人眼里的废物,进而失去价值,被丢弃到不见光的角落。 没人疼的小可怜蛋儿,只能自己变得坚强,披上隐形的铠甲,无坚不摧,如今,有个男子愿为她遮挡寒霜雨露,愿陪她逆流而上,还竭力将她变回喜欢依靠人的小姑娘,说不感动是假。 殊丽慢慢靠过去,依偎在男子怀里,抬手抱住他的背,“陈述白,我能一直相信你吗?” 陈述白感受到她忽然的脆弱和依赖,将她紧紧搂住,吻了一下她的发顶,“能,今后,暮年,来世。” “来世?” “嗯。” 由我陪你长大的来世。
第95章 这一年的暮冬并不寒冷,早春却来得比往年迟,临到三月末,路边的迎春才徐徐绽放,吝啬地透着春意。 封后大典前,陈述白终于抽出空闲,陪殊丽回了一趟扬州老家。 烟花三月,草长莺飞,柳巷长街歌舞升平。陈述白一袭烟青色襕衫,腰挂黄玉流苏玉佩,手握梅妃折扇,赫然一个云游到此的翩翩郎君。 而他身边的女子一条霜白迭縠轻纱裙,臂弯轻搭月光披帛,手握油纸伞,娉娉婷婷地走在水洗过的青石小路上,美得倾国倾城。 一对容貌绝佳的璧人,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奈何,男子背后有个箱笼,箱笼里不是筹备科举的书籍,而是一个粉白可爱的小娃娃,正趴在箱笼沿上,好奇地盯着周遭的事物。 看起来,三人是一家人。 大宝儿头一次来江南,看哪儿都新鲜,坐在箱笼里一劲儿颠悠着小身板。 陈述白偶尔反手揉揉她的脑袋,大部分时间都是握着殊丽的手,与她挨家挨户打听着曾经的邻居搬去了哪里。 当年姜家夫妻病故时,殊丽年纪小,只能求着好心的邻居将爹娘葬了,之后,她在墓前跪了几日,又在坟前的一棵槐树上刻了记号,次日就背起包袱踏上了旅途,前往京城寻舅舅,哪会想到,等待她的是漫漫无期的宫阙路。 十多年的岁月,早已找不到当年的坟墓,殊丽心里着急,自坟地回来,就没展颜过。 陈述白理解她的心情,默默陪着寻人,不到最后,他不会放弃寻找。 大批暗卫也涌入各个街巷,忙着寻人,只有大宝儿不懂其中意思,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石阶缝隙里长出的苔藓。 “呀?” 陈述白扭头看向她,温和道:“那是苔藓。” 大宝儿盯着瞧了一会儿,很快失去兴趣,又看向爹爹敲开的大门里泄露的景色,天井里一条大黄狗趴在院子的石缸前,优哉游哉地摇着尾巴。 “狗狗——” 快到一岁的大宝儿时不时能蹦出几个简单的词儿,比如猫、狗、鸟,可就是不会叫爹爹和娘亲。 殊丽和陈述白也不刻意教她,反正早晚能学会。 寻了小半日,一拨暗卫寻到些消息,原来,那户邻居早就搬去了北方,没了音讯。 殊丽泛起浓浓的失望,低头盯着自己的裙面,鼻头发酸。 天晴了,陈述白收起油纸伞,挂在箱笼旁,上前半步拥住女子,轻声安抚道:“相信我,会找到的。” 当年又不是只有一户邻居,姜家发生那么大的事,周围的邻里肯定有不少人为之悲叹,记忆深处多多少少会留有些模糊的记忆。 果不其然,等到快入夜时,在殊丽敲开的第七十几户宅门后,终于打听到了线索。 当年那户邻居在搬去北方前,委托了一位老友每年为姜家夫妻扫墓,而那位老友正是这第七十几户人家的家主。 “当年一场洪水肆虐,冲倒了那棵老树,好在坟墓还在。” 老人佝偻着身子,一边解释一边带着众人去往坟地,轻车熟路地寻到了姜家夫妻合葬的坟墓。 坟墓没有如殊丽想象中长满野草,墓前还有石碑,刻着姜家夫妻的名字。 当年殊丽为爹娘立的碑是木头的,想必是老人或那户邻居为之更换。 “多谢。” 酸涩着嗓子,殊丽鞠躬致谢。 老人扶起她,“令尊是个好人,教出了不少有本事的学生,我家小儿子也是其中一员,如今在临城做县令,我这个做父亲的,也算是替儿子报答了令尊的恩情。” 殊丽感慨命运捉弄,若是爹娘没有因病去世,她也会是个被宠大的姑娘,只因她的爹娘都是温柔良善又努力的人。 目送老人离开,殊丽跪在坟前磕头,又哭又笑,眼底蓄满泪,“爹,娘,孩儿回来看你们了。” 陈述白抱着大宝儿站在不远处,想要留给她和双亲单独相处的时间,随后,他撩袍屈膝,在殊丽和暗卫错愕的目光下,跪在了坟前,为岳父岳母磕头。 大宝儿也被按在地上,懵懵懂懂地磕了头。 见状,暗卫们全都跪了下去,黑压压的一片,庄严沉重。 旭日冉冉升起时,殊丽收起悲伤,在坟前摆上鲜花,说了会儿悄悄话,还告诉双亲,她每年都会回来祭拜他们。 起身之际,黯淡的眼底重新燃起了光亮,她步下山坡,看向一大一小,莞尔道:“咱们走吧。” 陈述白问她可考虑迁坟,殊丽摇摇头,“爹娘喜欢扬州的静逸,就让他们长眠于此吧。” 众人离去,此刻雨丝温柔,风也温柔,曾经千疮百孔的心被治愈了。 要说扬州的特色美食,金刚脐名列其中,还有鲜美可口的蟹黄汤包,以及清甜不腻的翡翠烧麦。 自从可以吃辅食,大宝儿对美食爱不释手,看着刚开屉的烧麦,伸手就去抓,被陈述白用筷子拍了一下手背。 “烫。” 大宝儿吹吹自己的手背,可怜兮兮地看向娘亲。 殊丽夹起一个放在她的盘子里,“大宝儿乖,等烧麦凉了再吃。” 大宝儿最听娘亲的话,闷闷地点点头,跟受了多大委屈却还要强颜欢笑似的。 不就是晚吃一会儿的事么。 殊丽失笑,掐掐女儿的脸蛋,“小馋虫。” 小时候,可没听娘亲提过她这么馋。 陈述白就更不可能将“馋”表现在脸上,自打有记忆起,他就是最懂事谦让的那个,还是后来经历了种种,让他意识到,身处龙潭虎穴的皇室,会争才有饭吃。 烧麦凉了,大宝儿咬了一口,瞬间瞠圆鹿眼,一副惊奇的表情。 殊丽喂她喝了一口牛肉汤,笑道:“好吃是不是?” 大宝儿抓起吃剩的半个烧卖递过来,“呀。” 还知道分享食物,殊丽欣慰,“娘幼时经常吃。” “呀。” 没再拒绝女儿的好意,殊丽吃下那半个烧麦,尝到了少时的味道。 陈述白舀一口牛肉汤,垂下了眼,心想回宫前,得聘请几个扬州的大厨了。 用膳后,一家人乘坐小船,顺流而下,欣赏着沿途的盎然春景。 殊丽靠在陈述白肩头,每路过一个巷子口,就给他讲起少时的经历,每份经历都是她的亲身过往。 听得出来,她很怀念小时候,能坐在爹爹的肩头,手握小风车,无忧无虑地玩耍。 “丽丽,以后每年,我都陪你回来几次。” “无需几次,一次就好。” 陈述白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有讨论下去,心中下了决定,但凡有空闲,就陪她回来一趟。 忙了一日,大宝儿有点犯困,窝在爹爹怀里打起盹,小脑袋一沉一沉,全然忽略了美景。 陈述白拿过鹤氅,将她裹住,继续陪殊丽游览。 回到驿馆,等大宝儿彻底睡下,殊丽看向站在窗边的陈述白,走过去自后面抱住他,左脸贴在他挺直的背脊上,“什么时候闲暇,我想跟你去一趟你离宫那几年生活的地方。” 看看他是如何从低谷逆袭的。 陈述白覆住她的手背,身体稍稍后仰,与她形成支撑,“在边境军营中,条件艰苦,确定要去?” “嗯。” 陈述白低头,没有主动提起那时的艰辛。 那会儿他初来乍到,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因担心被将士们瞧不起,还故意扮作小卒混进其他营帐历练,换来的是校尉一次次的鞭挞,也正是有不被重视的经历,才飞速成长,练就了铁血手腕和坚韧不摧的心。 其实那会儿,他已经淡薄了对先帝和陈依暮的恨,想得全是如何提升自己,从功夫到排兵布阵,再到作战心理,如今他甚至想要感谢先帝,没有让他陷入溺爱,变成陈依暮那样的废物。 “丽丽。” “嗯?” “咱们不要溺爱大宝儿,该训则训,该夸则夸。无度的宠溺,对孩子没有好处。” 依稀能猜到他为何有此感慨,殊丽歪头看向他的侧脸,认真道:“咱们不一直都是训则训,夸则夸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管教和疼爱着大宝儿。 陈述白拍了拍她的手背,认同了她的说法。 深夜,虫息鸟倦,一家人躺在驿馆的方塌上入睡,大宝儿躺在中间,于睡梦中展示起无影腿,踹得陈述白连连后退,险些掉下榻。 坐起身,看着还在折腾的女儿,陈述白靠在一旁失笑,扯过被子盖在她的小肚子上。 大宝儿是个不老实的,能翻转出不同的睡姿,这不,外侧没了阻挡,她头一偏,手一抬,小短腿绷直向外蹬,呈现出了小猫跳跃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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