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随意坐在她对面,拿过小厮为殊丽沏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清楚,谁是你二表哥?” “……” 他的声音分外低沉,没有情绪外露,狭长的眼睛懒散地耷着,看起来已经醉了三分。 再留怕是要出状况,殊丽压下疑惑和不满,开门见山道:“我是来找元侍郎的,既然他不在,我这便告辞了。” 两个亲兄弟同期入仕,不免被人拿来比较,可元佑还未去吏部报到,众人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殊丽身在内廷,更不知此人的手腕、能力和立场,不愿与他有牵扯。 她迈开步子时,男人却伸了长腿拦下她。 “找我兄长何事?还一口一个表哥,不臊得慌?怎么,宫里的日子太无趣,想出宫嫁人了?” 这话说得犀利,有意不给对方台阶下,带着点点调笑和讽刺,偏语气不疾不徐的,像是在叙述平常事,不带恶意。 殊丽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无需对阁下解释什么,以后也不会再来叨扰,告辞。” 不再犹豫停留,她绕过圆桌走向门扉,却在伸手拉开的一瞬,被一道大力挡住了去路。 身后有人影突然逼近,一手抵住门缝,一手抵在门板上,将她圈在了双臂之间。 压迫感袭来,殊丽猛然转身,撞入一双广袤似海的浅棕凤眸,一恍惚,竟觉眼前人就是天子。 来不及仔细思考,她被一股淡淡酒气包裹,这一次他身上没有龙涎香,而是木质麝香,“阁下失礼了。” 上一次闻到龙涎香,她并未起疑,毕竟元家兄弟是天子近臣,被赏赐什么都不稀奇。 元佑俯身,再次逼近她,看她偏头看向别处,低低一笑,笑意牵动胸膛,喑喑哑哑很是好听。他抬手勾住她的下巴,用力扭向自己,“刚还叫我二表哥,这就翻脸了,是二表哥招待不周,还是怎样?” 殊丽被他轻浮的举动吓到,皱眉扭起下颔,“你做什么?” 元佑盯着她水凌凌的清瞳,那里面有他的虚影,“说说,跟我兄长发展到哪步了,谈婚论嫁?我是不是该提前喊你一声嫂嫂?” 那声“嫂嫂”沙哑至极,更像是逗弄奚落,让殊丽忍不住浑身哆嗦。 她用力推搡起来,想要脱离他的桎梏,“你放开我,我是内廷掌印,岂容你轻薄!” 闻言,元佑更为不屑地嗤笑,忘恩负义的小东西,现在知道搬出身份压人了。 他忽然揽住她的背,迫她靠向自己。她每挣扎一下,两人之间的稀薄空气就被抽走几分,很是考验人的淡定。 殊丽呼吸不顺,气得眼前泛白,可随之,她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剧烈心跳。正当她狐疑对方的心跳为何这般剧烈时,窗边传来两名男子的调笑声。 “元兄在这儿逍遥呢。” “哪来的娇娘子啊?” 两人是礼部出了名的浪子,殊丽曾在宫宴上见过他们,登时扭头看向另一边,生怕被他们认出身份。 元佑揽住她,呼吸略重,对窗前道:“巷子里乱蹿的猫,不听家主的话,跑丢了,给点教训。” 两人大笑,笑声回荡在傍晚的廊中,尤为刺耳,所谓狐朋狗友,不过如此。 “猫儿不听话就该给点教训,元兄继续,继续,我们不打扰你的好事儿。” 他们取下窗子的叉竿,为屋里的人合上了窗,笑着走向宴客间,止不住调笑起来。 “元兄好雅兴,在自己兄长的书房会友。” “谁说不是呢,年轻真好,花样多,经得起折腾。” 书房陷入沉静,殊丽确认两人已经走远,使劲挣扎起来。 元佑一面压制着剧烈的心跳,一边按住她的双手,冷声道:“别动了!” 殊丽怒目瞪向男人,磨牙道:“你放开我!” “不放能怎样?”元佑眼中带蔑,露出笑意,“小表妹。” 殊丽气得牙齿打颤,明明是孪生子,差别怎会如此大?一个君子如玉,一个斯文败类!
第26章 那声小表妹叫得真切,可在男人眼里,哪里是真的把殊丽看成了表妹,分明看成了猎物。 殊丽拧不过他的力气,靠在门板上气喘吁吁,“你想怎么样?” 这样一个斯文败类,自己怎会做了与他有关的梦境,而梦里的自己还有些欲拒还迎,简直可笑。 元栩捏住她两只手掌,高举起来按在门缝上,又曲起单膝,挡在她双膝之间,一副绝对的桎梏之态,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娇颜从粉白变得红润。 殊丽挣了几下,试图踢开他的膝盖,可不仅没有踢开,还将层叠的裙摆覆盖在了他的腿上。 推搡间,元佑眼尾愈发的红,一把扼住她下颔,勒紧了虎口,“跟你说别动了!” 殊丽哪会依顺于他,尤其是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境,使她又戒备又排斥,就算自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宫女,也绝不会委身于他。 他越凶,她就比他还凶,“元佑,我告诉你,我是陛下的近身女侍,你敢动我一根毫毛,你看陛下如何处置你。” 闻言,男人先是一愣,旋即提了提嘴角,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她的凶样,比起在宫里时不知鲜活了多少,原来,这才是真实的她,比戴着一层假面顺眼多了。 虎口的力道突然松了,就在殊丽想要掴他一巴掌的时候,后颈徒然一沉,身子也由着那股力道前倾,而双手还被摁在门缝上。 幸好身子柔韧性不错,否则,非折了腰。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元佑为何这般磋磨她时,面前的男人忽然附身过来,在她微烫的脸蛋上“啵吱”一声。 声响像是故意弄出来的。 感受到侧脸的润湿,殊丽瞠下眸子,不可置信地看向昳貌佻达的男子,嘴皮子气得直抖,“你疯了。” 从入宫至今,虽遇见过不少轻浮之人,却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元佑本想继续逗她,可亲了那么一下,心脏就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他拉开距离,侧头暗骂一声,慢慢缓释起徐徐冉起的情绪。 唇上传来的柔腻犹在,带着致命的诱引,他受着超出控制的心悸,转过眸来,直直盯着美眸泛红的姑娘,“让陛下杀了表哥,嗯?你看陛下理不理你。” 跟外人跑丢的猫儿,他不拎起来打屁.股已是不错。 殊丽怒目而视,清透的眼眸泛起水光,在这件事情上,她自然不敢去叨扰天子,可眼下只有这个挡箭牌能打退对方。 或许是吧,他不会狂傲到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吧。 像是猜透她的心思,元佑大手一揽,揉碾起她的腰肢,那截细腰两只手可锢。 他小臂用力,稍稍一提,就将小姑娘提起摁在了门上。 双脚离地,殊丽下意识伸手,撑在他的双肩上,反应过来时,不停晃悠小腿,“你放我下来!” 元佑仰头盯着她,长眸晦暗不明,“求我。” 殊丽气不过,也从未如此无助,可偏生与这人在梦里耳.鬓.厮.磨过,此刻更觉羞耻。 耳鬓…… 想到此,她不做犹豫,趁着男人不防备,张开檀口,对准他的右耳尖咬了上去。 用力,收紧牙关。 “嘶——”的一声气音,元佑皱起剑眉,感受到女子牙齿的锋利。 双手不自觉放松时,掌心那截细腰一扭一摆脱离了他的桎梏。 殊丽用力推开他,转身想要拉开房门,却被面露愠气的男人捞了回来,轻轻甩在软塌上。 身体不受控制地趔趄,她仰倒在塌面,戒备地看向他。 “属狗的?”元佑走过去,作势要掰开她的嘴查看是哪颗牙齿锋利。 殊丽紧抿起唇,抬脚蹬在了他的衣摆上。 蹬的位置,有点妙,再往上两寸,或许就蹬了某人的要害。 元佑捉住她的脚踝向上抬,忽然听见一声铃铛声,他眉梢弯挑,刚想做什么,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冷沉的眸光微敛,他松开塌上的人儿,示意她规避。 殊丽恨不得立即消失在这里,整理了下裙摆,抓起一旁的茶壶砸向他。 元佑侧身避开,淡淡道:“今晚我得闲,要你将昨晚与大哥做的事,与我再做一遍。先下去休息吧。” 与元栩做的事,再与他做一遍?这么说,昨晚自己和元栩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操控范围内? 这人连兄长都监视? 这里是他的地盘,殊丽自知不是对手,不愿再逗留,听他讲完,逃也似地离开,浅色衣摆被风吹得翻飞,掩在绫袜中的铃铛叮叮作响。 看来,那封信不是出自元栩。 可没跑出几步,脚下一软,整个人倒在了廊道上。 倚在门口的男人抱臂看着倒地的女子,慢慢走过去,将人抱起走回书房,放在了屏风后的小床上。 书房内燃着麝香,他走出屏风,靠坐在胡桃木塌上,手捧墨纹哥窑香炉,凝息静气了半晌,才缓缓掀开眼帘,看向叩门的仆人,“如何了?” 他问的是宴客间里的那些人。 仆人跪地:“他们几人喝的烂醉,在向管家要美人。” 元佑嗤了声,掸了掸略有些褶皱的衣摆,“色令智昏。” 仆人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陛下?” “罢了,放长线钓大鱼,他们官职不高,但人脉广,牵扯多,你让管家先顺了他们的意,再顺杆爬,揪出礼部那几个昔日与榆林侯有牵扯的老不朽。” 香料燃尽,他掀开镀金盖子,清扫起香灰,“你们暗中调查时,务必谨慎,切不可打草惊蛇,别看他们在礼部任职,却都深谙兵法,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提高警惕,到时候,再想取他们联合谋逆的罪证难上加难。” “卑职领命!” 仆人转身时,腰间露出一枚飞鱼符,他赶紧掩好,又变回了胁肩谄笑的小厮。 殊丽觉得自己置身在云端,缥缈无依,晃晃悠悠,待醒来时,发现自己不是处于云端,而是处在马车内。 对面锦衣玉带的男子正在翻看书卷,见她醒来,略一撩动眼帘,复又看向书籍。 殊丽坐起来,迅速掀开车帘向外看,发现他们已经出了皇城,正在乡间小路上行驶,而这条路,她昨日刚刚走过。 “你要做什么?” “说了跟我再做一遍。” 殊丽欲哭无泪,马车也恰好抵达一户农舍,车夫走到篱笆墙外,跟农舍内的老妪打了声招呼。 殊丽向外看,发现那老妪就是昨日的老婆婆。她赶忙跳下马车,脚步匆匆地走过去,“婆婆,当心他们。” 老妪本想拂了车夫的借宿请求,却在见到殊丽走来时,登时喜上眉梢,“闺女,你怎么回来了?” 随之,她看向慢步而来的高大男子,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你们是途中遇见困难,去而复返?” 老人家看向“元栩”时,眼睛快要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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