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看清来人时,已被那人紧紧抱住。 殊丽不知元佑为何如此,却能感受到他的悲鸣,僵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手揽住他的背,轻声问道:“怎么了?” 元佑不回答,苍白的面色,青黛的眼睫,让他多了一丝潦倒感。 过来许久,他才松开她,捂住剧烈跳动的心口坐在木桌前。 心悸一整晚,也只有“良药”能解他心病,就像初识的那些日子里,她的体香能缓解他的失眠。 殊丽提起壶,放在泥炉上,之后为他沏了一杯热茶,“有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元佑捏捏眉骨,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觉得周太妃是个怎样的人?” 在宫里,殊丽从不非议任何人,这是本分,也是一种自保的原则,可面对元佑,她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明面上的老好人。” 真正老实敦厚的人,能在机关重重的后宫求生,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显然周太妃也并非是那类人。 殊丽从不觉得能在后宫游刃有余的人是善茬,也从未放松过对周太妃的警惕,可要说周太妃能翻起什么大浪,可能性倒也不大,毕竟她带着小家子气,论起心机,比不得太后。 元佑盯着冒气的热茶,渐渐恢复了理智,“回程时,我们要再去一次宣王府。” “能跟我说说原因吗?” “宣王的身份可疑。” 宣王的身份!殊丽心里一惊,想起那天在宣王府窥见的秘密,又联系起周太妃和宣王的母子关系,殊丽静默了会儿,郑重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嗯。” “宣王是女子。” 回程那日,车队没有再绕道去一趟宣王府,而是按原路直奔京城。殊丽看得出元佑心事重重,可一连问了两次都没有问出答案,也就不再打扰他了。 他心思藏的深,不是她能窥探的,想到此,不免有些失落,不过也好,等回了京城,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行了几日,车队再次来到那条大河,石桥已经修好,车队跨过河在对岸原地休息,顺便更换马匹。 殊丽独自走到河畔前,望着深不见底的河水,还是有种被河水掠夺呼吸的恐惧感。要不是有元佑在,她会很快被这个世间所遗忘。 另一边,元佑正在马场试骑马匹,却被庞家四个兄弟围住,庞六郎手持弹弓,顶着还有些发肿的脸骂道:“终于逮到机会了,臭小子,今儿不让你脸上见彩,小爷跟你姓。” 他打发掉了同来选马的钦差,又花银子劝退了马场场主,这才让元佑落了单。上次被打的恶气若是不出,叫他有何脸面在勋贵子弟中立足。 元佑拉着缰绳,倾身拍拍马的脖子,安抚它的情绪,之后看向骑在马背上的庞六郎,“跟我姓,除非你不要命了。” 庞六郎哼笑一声,“啪”的一下射出带棱的石头子,击向了元佑那匹马的眼睛。 元佑旋即拔开佩刀,挡开了袭来的石头子。 其余三人也拿起弹弓,与庞六郎一同袭向元佑。 元佑后仰避开,左手弹刀,刀身颤动间,击碎了一颗颗石头子,随后,他脚踩马鞍腾空而起,跃上了庞六郎的马匹,稳稳落在庞六郎身后,架住了庞六郎的脖子。 阴冷的语气同时散开,“我的刀,出鞘必见血,你忍着点。” 庞六郎被他阴森森的语气吓了一跳,感觉脖颈被割开一个小口,疼痛至极,他赶忙制止了三个庶兄,“你们别动,想害死我?!” 三人不知所措,原本就是被他逼迫的,这会儿更不知如何收场。 拍晕了庞六郎,元佑扫向三个庶子,刚抬起手,就见三人缩了缩脖子。 “庞大将军怎么养出你们这些个酒囊饭袋,真够丢脸的。” 元佑谩笑,头也不回地离开,半路却遇见带着小厮跑来的庞诺儿。 原本,庞诺儿是来看好戏的,一见元佑毫发无伤地走来,心里咯噔一下,“六哥呢?” 元佑没理,绕开她继续走。 庞诺儿不休不饶道:“姓元的,得罪了大将军府对你没有好处,识相的快跟我们道歉!” 原本元佑不想同她一般见识,听得这话,转眸道:“知道陛下和太后为何愈发离心吗?” “什么?” “一个刁女,如何进得了皇室的门?正因为你,陛下看出了太后的私心太重。” “元佑!” 被拂了脸面,庞诺儿恼羞成怒,不顾小厮阻拦,气冲冲走过去,却在离元佑几步远时,生生停下脚步。 一把钢刀抵在鼻尖前,泛着冷光,叫她不寒而栗。 “你六哥的刀,也挺锋利的,要不要试试?” 眼前的男人可不像是在说笑,庞诺儿一动不敢动,“你、你疯了,快拿开。” “再惹是非,毁你容貌是小事,掂量着办。”元佑掷了刀,斜插在地上,牵着马离开。 回到车队,元佑将马匹交给车夫,环顾一圈寻到岸边伫立的女子,没有过去陪她,而是弯腰钻进车厢,可刚一躺下,就闻到一阵阵花香。 他寻着花香找去,发现塌底下放了几盆木芙蓉,好像是临出发前,几个榆林将领送给殊丽的。 还真是抢手呢,将木芙蓉扔出窗外,他又躺在塌上,才觉得舒坦。 礼部尚书从马车旁走过,瞧见几盆碎了花盆的木芙蓉,疑惑道:“谁这么辣手摧花?” 无人应答,他捡起花盆走回了自己的马车。 殊丽回来时,车厢里的男人已经熟睡,她捻手捻脚上了车,接过车夫递来的午膳放在车上,静静看着男人的睡颜。 大风吹落了车上的帘子,拂得帘面如海浪拍动,车厢内清凉舒适,殊丽托腮闭上眼,也开始昏昏欲睡。 迷糊间,感觉有道气息逼近,带着清冽的味道,她假装睡着,感觉鼻尖被人吻了下。 呼吸一瞬骤乱,她抠住了食指关节,始终没有睁开眸子。 元佑点到为止,躺回塌上翻了个身,适才日光和煦,佳人在旁,一时迷乱吻了上去,待反应过来时,心口又一次狠狠的跳动。 他意识到,她不再是良药,成了心毒,而对待有可能存在的威胁,他从来不会留情,可对她却要一次次的破例,究竟是因为什么? 车队继续前行,两人都没有提及这个吻,殊丽虔诚地觉得,这是他们的临别之吻。 另一辆马车内,庞诺儿正在为庞六郎上药,“六哥,那个元佑真的只是元无名的义子?也太猖狂了!” 元无名是功臣,尚且对他们保持礼数,元佑作何将人情“赶尽杀绝”? “你轻点。“庞六郎嘶一声,抹了抹脖颈的伤,“我哪知道,估计就是仗着陛下的信任吧。” “要不就算了吧,一个小喽啰,不值得咱们一再费心。” “行吧。” 兄妹俩还真是一家人,挺会给彼此找台阶下,其余三个庶子嘴上不说,暗暗翻起大白眼,欺软怕硬,不过如此。 车队下榻在一座古朴的小城中,因着驿馆在修缮,当地县令将钦差们安排在城中的客栈。 殊丽沐浴后,推开纸糊的窗牖,欣赏起流水潆洄的夏景。溪水对岸有一片桃林,风过枝颤,离得远也能闻到一股水嘭嘭的清香。 房门适时地被人叩响。 不用问,殊丽也知门外站着的人是谁。 这里距离京城还有不到半个月的路途,殊丽很想收好心不再与元佑往来,可望着满目青翠的景色,她的心也跟着夏日跳动起来,双手不听使唤地拉开了门。 敲得久了,元佑靠在挑廊的栏杆上,没指望她能开门,可当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时,他那复杂的心境最终扭成了麻花,梳理不开又带了点愉悦。 “找我?”殊丽站在门缝中,双手抵着门扉,没有完全拉开。 “这里盛产水蜜桃,要不要去摘一些?” 完成皇命的钦差们好不容易得了一日休整,逛城的逛城,听曲的听曲,不说极致纵乐,也是尽可能放松身心,只有这个丫头闷在屋里子不出来,像个没人管的小可怜,不知是不是出于同情,他才主动敲响了她的房门。 殊丽摇头,“我哪儿也不去,不必在意我。” 要回京了,就乖的跟只兔子似的,可掩在冷漠下的细小动作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思。 元佑一把推开门,没理会她的嗔怨,将人拖出了客栈。 殊丽早已习惯他的强势霸道,又气又心软,当被拉到大街上时,面对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她服软道:“我自己走。” 元佑松开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 行了一刻钟,两人走进一片桃林,这里是采摘园,进来就要花银子,且价钱不便宜,因是晌午,客流不多,元佑丢给场主一锭金子,如同上次在画舫,“清场。” 场主再富裕,也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爷,赶忙笑着请他们入内,又对其他采摘者赔了不是,很快,桃园内就只剩下一对男女。 不明真相的殊丽还以为采摘者是嫌日头毒,纷纷离开了。这里不止有水蜜桃,还有榹桃和丑桃,殊丽拎起一个竹篮,盯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桃枝,踮起脚去够上面的桃子。 矮枝上的桃子已被人摘得差不多,就剩高枝了,殊丽不想白来一趟,跟桃树较起了真。 等她费劲巴力摘下一颗桃子时,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殊丽扭头,“不帮忙,你还笑。” 元佑站在日光里,脸上多了一丝年轻郎君该有的和悦,也是许久不曾出现在他身上的轻松。 前段日子,他整日沉着脸,像是遭人背叛,又像是要背叛他人,总之看起来心情沉重,如此比较,此刻的他显得温和煦媮,像个邻家坏哥哥。 殊丽又垫脚去摘桃子,腰间忽然一紧,她被男人掐着侧腰高举了起来。 贝齿不自觉咬紧下唇,她快速摘下十来个桃子,闷声道:“可以了。” 元佑锢着那截纤腰,没有松手,“再摘几个。” “我拎不动了。” 水蜜桃个头硕大,一个姑娘家的确拎不了多少。 元佑将她放下来,拿过她手里的竹篮放在地上,“再去取一个。” “回去的时候不好拿。” “不是还有我么。” 他说得随意,没经过思考,估计是完全融入了这份娴静,没摆臭架子。 殊丽转身去取篮子,翘了翘嘴角,也许初见时,她会觉得他和天子有些相像,可越相处越会发现他身上有着天子没有的不羁和随意,不像天子,整日不苟言笑,阴郁慑人,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战战兢兢。 摘了三篮桃子,殊丽揉了揉手臂,寻到一处树荫纳凉,掏出绣帕擦拭起一个桃子,然后小咬了一口。 鲜美多汁的桃肉充斥在口腔,带着丝丝清甜,解渴又解馋。 元佑走过来时,殊丽放下手中的桃子,又挑了一个红彤彤的,擦拭后递过去,“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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