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出,激起千层浪。 “不可能!” 贺兰谌震惊不已,紧跟着怒声驳斥:“宁王妃,你休得血口喷人!” “玉华公主冰清玉洁,在西秦是众多闺秀竞相追捧崇拜的典范,怎有你说的那般不堪?”李哲亦是气愤难当:“宁王妃,你身为女子,口出恶言如此作践羞辱已逝的玉华公主,到底居心何在?!” “宁王妃,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能……”殷泽昆将信将疑,玉华公主非处子的事,一旦传开,整个骊京都会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不能信口雌黄是吗?”晏凌冷淡地问,她兀自说下去:“玉华公主确实非在室之身,你们如若不信,大可以找个稳婆来验验。” 贺兰谌与李哲之所以反应激烈,是因为他们起初接受不了,如今听晏凌语气笃定,他们激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玉华已非处子? 贺兰谌的心底犹如万雷齐鸣惊涛拍岸,送一个破了身的公主来大楚和亲,传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西秦? 念头一转,他黑着脸发难:“必是睿王!” 晏凌眼皮都没掀:“公主的身体近日没有同房过的迹象,体内也无男子行事的精元。” 李哲同样面沉如水,他负责送玉华公主来和亲,好处没捞着还惹了一身腥,这趟回去,还不晓得帝后会怎样严惩他。 晏凌仍旧很平静,冷不丁道:“三皇子,副使,玉华公主是真的心甘情愿来大楚和亲吗?” 贺兰谌跟李哲异口同声:“自然。” 晏凌转向李哲,泰然自若:“副使这一路上都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李哲的眸中掠过细碎的光,扬声道:“不曾。本官送公主来和亲,自知肩负重任,从启程第一天起就不敢有分毫懈怠。” 晏凌似笑非笑:“那看来玉华公主在西秦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了。” 闻言,贺兰徵眉梢一动。 萧凤卿抬了眉眼:“三皇子,你那日在宫宴上说的话,每一句本王都言犹在耳,结果你们却送来了一位已经和旁人私定终身的公主,意欲将大楚置于何地?这桩秘辛泄露,晋王又能如何自处?你们存心要全天下都看大楚出丑?” 面对萧凤卿掷地有声的诘问,贺兰谌脸色沉黑,第一次在他跟前抬不起头。 贺兰徵瞥了眼气势骤然迫人的萧凤卿,薄唇一弯,淡声道:“宁王请放心,西秦必定不会令大楚蒙羞。” 萧凤卿的神色又恢复了散漫:“这世上,没哪个男人愿意自个儿头顶一片草原,西秦这事做得忒不厚道了。” 身旁的晏凌顺手抽出萧凤卿发髻上的竹簪,萧凤卿一愣,侧目而视,晏凌拿起从女尸脚上摘下来的绣鞋,用竹簪挑开了鞋面的绣花。 萧凤卿:“……” 他能说自己以后对竹簪有心理阴影了吗? 晏凌头也没抬:“萧凤卿,灯。” 情境特殊,此时并未有人在意晏凌的称呼。 贺兰徵却若有所思地投来一瞥。 萧凤卿撇撇嘴,提着灯走过去。 晏凌低着头捣鼓,闷声不响。 “宁王妃,你有什么发现?”殷泽昆凑上来。 晏凌示意殷泽昆看那双鞋:“殷大人,玉华公主的绣鞋有异,她去过黑麋峰。” 殷泽昆连忙道:“王妃是如何看出来的?” 晏凌将绣鞋面上的两股丝线牵了出来,捻着拉平扯直,灯火下,鹅黄丝线有极为短小的一截呈现出紫黄色,她嗅了嗅。 “黑麋峰有一种甲壳虫,到了夜晚,它们背上的小壳踩碎后会浸出紫黄色汁液,味道似桐油,这丝线的颜色,还比较新,应是前夜沾染的,而且公主前日才抵达大楚。” 殷泽昆凝神看去,果然如晏凌所说。 “驿馆与黑麋峰的位置相去甚远,玉华公主怎么会去那儿?” 晏凌眸底光影闪烁:“玉华公主人生地不熟,若无向导,她也不可能走去黑麋峰,而且,她也并非单独待在驿站,我不信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殷泽昆精神一振:“宁王妃是说……” 晏凌点头:“殷大人应该提审玉华公主的贴身婢女,详细审问一番。” 殷泽昆忙拱手称是。 晏凌又检视了一遍女尸,暂时没瞧出其他疑点了,她看向萧凤卿,萧凤卿会意,将记录验尸过程的簿子交还给殷泽昆。 见晏凌要走,贺兰谌急忙拦住她。 “宁王妃,三日之期别忘了。” 晏凌辨不出情绪地望着他:“三皇子,你也不是无事一身轻,所以咱们彼此彼此吧。” 说完,晏凌扬长而去。 萧凤卿经过贺兰谌的身边,耐人寻味道:“半斤八两,大楚讨不了好,西秦也没便宜得,脑子是个好东西,只可惜三皇子貌似没有。” …… 在隔间仔细净过手,晏凌仍旧愁眉紧锁,萧凤卿主动拿起毛巾擦拭她的指缝:“还在想玉华公主的死?” 晏凌心安理得地享受萧凤卿的服侍,淡淡道:“这事有古怪。” 萧凤卿挑眉:“你是说玉华公主的死亡时间?” 晏凌摇头,抿抿唇,凑近萧凤卿耳边低语:“玉华公主所穿的那双鞋不合脚,小了些。” 女子的声音轻轻渺渺,仿佛柔顺的羽毛若有若无地掠过耳畔,带着若即若离的撩拨,鬼使神差的,萧凤卿走神了。 半晌没得到萧凤卿的回应,晏凌困惑侧眸,竟惊见萧凤卿的耳廓爬上了几丝红晕。 这厮……有这么纯情? 晏凌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顿了顿,忽然往萧凤卿的耳洞里吹了一口暖融融的热气。 萧凤卿浑身一颤,如梦初醒地抬起了头。 双眼如星,一张俊脸比番茄还红。 见状,晏凌更来劲儿了,忆起平日萧凤卿对她的逗弄,她心里头立刻涌上一股闷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勾起了萧凤卿的下颌,柔嫩的指端好整以暇地扫过他的唇。 “王爷,你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这脸皮薄的妾身措手不及,妾身还等着你指点迷津呢。” 她表情灵动俏皮,语气戏谑又轻挑。 萧凤卿撩起眼皮瞅着晏凌,视线自她的凤眸桃腮缓缓滑落,最终停在她饱满丰润的唇上,眼底聚起了深沉凝光。 “你真希望得到本王的指点?” 晏凌嫣然一笑:“洗耳恭听。” “本王并没吃药,倒是闻了美人香,所以有些神魂颠倒。”萧凤卿一瞬不瞬地盯着晏凌,眸露兴味,薄唇微启,居然顺势将晏凌的手指含入了嘴里。 这一幕发生的始料未及,晏凌狠狠一愣,她受惊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捂着湿润的手指,面红耳赤。 “你、你……”晏凌脸蛋发烧,就连声调都不自觉发颤,她瞪着萧凤卿,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凤卿从腰间抽出骨扇,扬眉吐气地扇着风,斜长的桃花眼笑意明朗:“阿凌真好玩,明明害臊还要故作镇定地勾引本王,可惜功夫不到家,本王随随便便就让你丢盔弃甲了。” 晏凌羞恼,懊悔自己一时兴起反而给萧凤卿捏住了把柄,她急于扳回一城,遂促狭道:“王爷,我这手刚碰过尸体,你忘了呀?” 萧凤卿波澜不惊:“这恰好说明本王爱你爱的深沉,不管你手碰过什么,本王都不嫌弃。” 晏凌面色一僵,忍不住轻嗤:“王爷演技精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炉火纯青。” 脉脉情意凝固在桃花眼中,萧凤卿倏然收拢折扇,虚空点着晏凌的心口:“王妃就是肤浅,戏假情真,没听过么?” “听过。”晏凌眼波微动,别有深意地打量了萧凤卿一眼:“妾身粗学过看相,我观王爷是无心之人,这一生恐怕与男女情爱无缘。” 闻言,萧凤卿托腮而笑:“本王若是没心,你把自己的心换给本王,不就行了?” 姿容昳丽的男人神态轻慢,晏凌神色定定地看着他,冷声道:“王爷,你我的关系还没深厚到谈生论死的地步,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玉华公主的事。” 萧凤卿从善如流,收敛了脸上的嬉笑之色:“你有什么看法?” “玉华公主死于辰时,睿王也说他在辰时见过玉华公主,为何见过睿王,公主就死了?这是第一个疑点;玉华公主深夜外出,却穿了一双不合脚的鞋,这是疑点二;李哲欲盖弥彰的立场太奇怪了,我怀疑他知道什么。” 萧凤卿沉吟:“李哲的态度不难理解,他想甩锅给大楚,看似胡搅蛮缠,其实目的是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他在西秦是骁骑卫副统领,寿王的亲信。” “寿王?” 萧凤卿点点头:“寿王是坚定不移的伐楚派,一直主张跟大楚明刀明枪开战,他并不乐见玉华公主和亲。” 晏凌脑中灵光一闪:“有没有可能是李哲接到寿王的授意,不愿玉华嫁给晋王,因此谋害了公主?” 萧凤卿皱眉:“这可能性微乎其微,寿王是西秦皇后的哥哥,虽说本王不太信骨肉亲情那一套,但这么做的风险太大,或许得不偿失。” 晏凌目色沉沉:“看来还得再找睿王求证。” “大理寺自会负责的,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萧凤卿长身站起:“走吧,回府。” 晏凌一怔:“你好像对帮睿王洗清罪名并不热衷,如果这案子真通过你我之手真相大白,睿王与皇后想必会更感激你,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你处心积虑蛰伏这些年,不正是为此?” 萧凤卿失笑,深深凝了眼晏凌:“做了二十年的狗,本王的腰杆也该挺起来了。” 他复打开折扇,阔步超前而去。 晏凌立定在原地,从她的角度望去,萧凤卿的走姿依旧吊儿郎当,但她能敏锐地感觉到,萧凤卿周身的气势有了不一般的变化。 像一柄珍藏在宝匣中数年的名剑,一朝出鞘,锋芒毕露,夺人性命只在弹指一挥间。 …… 宁王府的马车并未回王府,而是中途改道去了中正街。 注视着车窗外门庭若市的高楼,晏凌愕然:“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萧凤卿漫不经心地笑笑:“王妃今日辛苦,为夫想要好好犒劳你。” 晏凌撇嘴:“你犒劳我的方式就是买水粉首饰?” 萧凤卿拉着晏凌下车:“为夫是希望你‘女为悦己者容’。” 晏凌一哂,仰望着高楼的匾额,赞道:“桃晴蹊,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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