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说了,皇上的寿辰将近,正巧江州的百姓对皇上前些日子下旨送发赈灾粮款的仁爱之举感怀于心,所以他们就自发组织了老老少少给皇上写‘寿’字,祝贺皇上寿与天齐。” 蔡仁毕恭毕敬:“督主猜到皇上一定很喜欢这份寿礼,所以吩咐微臣日夜赶路将它送来骊京,好让皇上乐呵乐呵。” 建文帝朗声大笑:“好一个朱桓,这老小子简直就是朕肚子里头的蛔虫。” 江州的知府贪墨,修建的堤坝偷工减料,导致今岁夏初发大水的时候不但冲垮了堤坝,甚至就连住在沿河的十多户百姓都被卷进河流喂了鱼,那条河流供养着江州百姓的日常用水,因为有死尸的污染,那些喝过河水的百姓都爆发了瘟疫,一时间闹得民怨沸腾。 建文帝也曾派其他的钦差大臣去江州,奈何官官相护,钦差大臣甫一到江州就被知府用金银美妾收买,故意欺上瞒下,致使江州的水灾和疫情越来越严重,百姓们求告无门,万般悲愤下只能聚众冲进知府衙门,将钦差和知府拖出来乱棍击毙。 建文帝闻讯后大怒,他痛斥刁民挑衅皇权,可毕竟民为基业之本,建文帝岂能在天下人面前抹黑他爱民如子的伟岸形象? 就在建文帝伤脑筋之际,朱桓挺身而出,主动请旨前往江州赈灾救民,解决了建文帝的燃眉之急。 建文帝这段时间过得并不顺心,先是自己的胞弟觊觎晏云裳,之后又是卧佛寺那把在雷雨之夜横空出世的红缨三叉戟,建文帝隔三差五就会梦到萧胤那个瘟神向他讨命,眼下看到这副牌匾,建文帝心头笼罩多日的阴霾一挥而散。 “能够有朱桓这么个忠臣良将,实在是朕之幸也。”建文帝含笑喟叹:“冯怀远之于前朝太祖是明镜,朱桓之于朕何尝不是如此?” 邢公公连忙点头附和:“依奴才看,这都是皇上您知人善任,才能谱写这么一出君臣相得的佳话。” 单公公亦是满脸赞同,嘴角却若有若无地挑起一抹讥诮。 蔡仁低垂着头,眼底也藏着几不可见的鄙夷,他谦卑拱手:“皇上言重了,督主常说士为知己者死,您不计较他的身份,反而给了他在朝堂上施展拳脚的机会,您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愿意以自己的半残之躯为您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建文帝的心情更加畅快了,他看一眼风尘仆仆的蔡仁:“蔡仁,你马不停蹄为朕带回了这么一件大礼,朕必须记你一功,行了,你先去休息,等朱桓回来,你再去东厂当值。” 蔡仁喜形于色:“微臣谢过皇上!” 他缓步退出盛乾宫,走到门口,耳边依稀还能听见建文帝的开怀笑声。 他扯扯唇,目光里的鄙薄不加掩饰,转而睨向台阶一侧。 台阶下一个褐衣番子冲蔡仁缓缓点了点头。 …… “娘娘,这是蔡公公方才使人送来的。” 未央宫内,晏云裳身披胭脂红的轻纱趴在贵妃榻上,两名娇美的宫婢在替她的脖颈擦拭尚宫局精心调配的雪肌膏,欺霜赛雪的肌肤在红纱下白腻如玉,透着诱人的妩媚。 美人玉体横陈,堪称国色天香。 可惜,无人敢抬头多欣赏片霎。 卉珍跪在地上,恭谨地将一只华贵的锦盒双手捧到晏云裳面前。 晏云裳依旧慵懒地闭着眼,比云缎还浓密柔软的青丝自榻边流泻,闪烁着黑珍珠一般的光泽。 “你替本宫打开。”她刚刚晨起,声音含着些许沙哑。 卉珍动作谨慎地将锦盒打开,饶是她素来沉稳,眸光触到锦盒内的粉色华彩,她的秀目仍旧微微一瞠:“娘娘,是异形珠。” 江州靠近南海,异形珠则是南海的奇珍,每一颗都价值万金,经常有渔船为了打捞结有异形珠的蚌而沉海,一百枚海蚌才能找到一小颗异形珠。 异形珠与珍珠不同,它们的形状不规则,可以随意打磨成任一样式的饰物。 朱桓送晏云裳的这盒异形珠,颗颗莹润无暇,粉光熠熠,成色也是绝无仅有,粗略估算,这一盒子起码得有百来颗,也不知朱桓花了多大的人力去搜集。 面对眼前的稀世珍珠,晏云裳的表情却格外冷淡,甚而夹杂着淡淡的厌恶。 “拿走。” 卉珍垂眸将盒盖重新合上,犹豫片刻,轻声道:“娘娘,督主还有半个月就要回京了。” 闻悉,晏云裳的神情更冷漠了,眉宇间发散出隐隐约约的戾气。 适逢罗嬷嬷进来,见状,她无声地叹了叹。 她是晏云裳身边伺候的老人,自然知晓晏云裳跟朱桓不为人知的关系。 当初晏云裳之所以能走出永巷,借的无非就是朱桓的势,为此,不惜向朱桓委身,两人甚至还珠胎暗结…… 朱桓算什么玩意儿? 不过是一个净身没弄干净的假太监,仗着位高权重,竟然敢肖想一国之母,还逼迫凤主为他生儿育女,若非那晏国忠一事无成,晏云裳也不至于失去娘家的依仗,向自己曾经看不起的阉人摇尾乞怜。 罗嬷嬷叹息,怪不得晏云裳对镇北王一族恨之入骨,本该是目下无尘的贵女,只因镇北王一句话就沦落到在太监的身下承欢,换做是她,早就疯了。 “娘娘,皇上刚才派邢公公过来传旨,他传了宁王夫妻入宫,稍后睿王和王妃也会到,他想让他们一起陪着去扶苏斋用午膳,希望您到时能早些过去。” 晏皇后凤眸微扬:“睿王洗脱嫌疑了?” 罗嬷嬷笑笑:“王爷本就没杀玉华公主,禁足令解除是早晚的事,宁王妃昨夜揪出真凶,皇上今儿一大早就差人去了睿王府传令。” “原来是晏凌在推波助澜。”晏皇后意味不明地勾勾唇:“本宫那位堂兄还真养了个好女儿,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晏凌的确是个有福的,不然十七年前在晏家的庄子早就随她娘死了。” 罗嬷嬷眼眸一闪,轻笑:“依老奴说啊,是有福之人庇佑了她才对。” 晏皇后不知想起何事,恼恨地蹙了蹙眉,冷声道:“该死的不死,活成了本宫心底的一根刺!” 她这话说得语焉不详,卉珍不解其意,罗嬷嬷却是心领神会。 十七年前,晏皇后为了生下那个见不得光的孩子,以为大楚祈福为由去了道观修行。 熟料,临盆那日竟遇到刺客刺杀,晏皇后乔装成农妇,躲进了道观下卫国公家的庄子,途中生下一女,而同样身怀六甲的慕容妤和卫国公的贵妾苏眠也因刺客追杀同时产女。 最终,晏皇后跟苏眠的女儿都安然无恙,慕容妤的女儿与苏眠却横死刀下。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罗嬷嬷没再接腔,免得又戳了晏云裳的痛处。 …… 扶苏斋。 晏凌与萧凤卿刚到没一会儿,睿王夫妇便来了,见到萧凤卿,睿王下意识皱起眉头。 他这个七皇弟自出生起就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悠,他指东,萧凤卿从不敢往西,再加上声名狼藉,所以他一直都没拿正眼瞧过萧凤卿。 但今日…… 睿王定睛打量锦衣玉冠的萧凤卿,总觉他有什么地方悄无声息发生了改变。 “二皇兄!”萧凤卿仍是那副心无城府的模样,热络地迎上来:“我就知道二皇兄吉人自有天相,你看,昨儿我和阿凌还去王府问话,今天你就好好地站在了这里。” 睿王淡笑:“多亏有你跟七弟妹为本王奔波,这份情,为兄承下了。” 吴湘儿亦握着晏凌的手,柔声道:“多谢七弟妹查明真相,还了王爷的清白。” 晏凌笑了笑:“清者自清,二皇兄没做过的事,旁人自然不可能滴水不漏地栽赃。” 吴湘儿随眼一扫,瞥见晏凌穿了领子很高的内裳,困惑道:“七弟妹,这还是七月伏天呢,你怎么穿这么厚?” 话音落下,晏凌与萧凤卿的面色不约而同一僵,两个人的眼底都掠过某种莫名的情绪。 晏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昨晚下了雨,我有点着凉。” 她嘴角的伤口已经用东西掩饰过了,一般人看不出来。 吴湘儿也没怀疑晏凌所言,看在她帮睿王脱身的情面上,于是轻声叮嘱:“骊京的天气不比杭州,说变就变,平时你得注意些,可别一不小心就生病了。” 晏凌抿唇一笑:“谢二嫂关心。” 不料,那边厢的睿王又吃惊道:“七弟,你这腕子怎的这么多红点?” 晏凌唇边的笑意骤然一滞。 她记得自己昨夜用指甲挠了萧凤卿的脖子还有手腕。 萧凤卿面不改色心不跳:“哦,被蚊子咬的,皇兄也晓得这天儿太热了,什么绿蝇蚊虫都数不胜数,不过你弟弟我不是好欺负的,一巴掌就把那只母蚊子拍死了。” 睿王愕然:“你怎知那蚊子是公是母?” 萧凤卿笑得荡漾:“她叮着臣弟的手不肯走。” 晏凌:“……” 某条疯狗昨晚滚出马车的速度千万不要太快。 两对夫妻正言不由衷地寒暄着,小黄门忽然高声唱喏:“皇上、皇后驾到!” 四人停了交谈,齐齐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建文帝情绪高涨,洪亮的声调带着笑:“平身,都是一家人,咱们今日用的是家宴,不拘礼数。” 晏凌随萧凤卿落座,略一抬眼,她眼底有讶色一闪而逝,贺兰徵居然也在。 似是察觉到晏凌惊诧的眸光,居于左下首第一位的贺兰徵也不经意瞥了过来。 四目相撞,一人探究,一人坦然。 吴湘儿恰好捕捉到这一幕,眸色微深,打趣:“七弟妹好像和质子挺熟的。” 贺兰徵洒然一笑,冲晏凌举起了酒杯:“本殿的皇妹年少无知做错了事,殃及睿王也受了无妄之灾,幸亏宁王妃兰心蕙质,这才能及时止损,不仅帮了睿王,也让皇妹悬崖勒马。” 说着,他一仰脖,饮下了那杯酒。 晏凌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应承了贺兰徵的示好,同样是姿态坦荡地把酒樽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敬完晏凌,贺兰徵又转向睿王,满脸歉意道:“这杯是向睿王赔罪的,玉华不懂事,自己闯祸还连累了睿王,本殿真是过意不去。” “八皇子言重了。”睿王表现得很大度:“如今真相大白,那些事就不必再提了,本王也并未放在心上。” 贺兰徵的笑容更加真诚:“天下人都在传睿王心胸宽广、德才兼备,如今看来,睿王的确是不负美誉,本殿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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