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珍重。”陈慧诚恳道别,她转身朝着与吕素娘不同的方向望去。她想这条路,很快就能走到尽头了。 陈慧被廷尉的人带走后,吕素娘踏上了来时的路。 走过文成殿外的广场。 吕素娘抬眼望见,云忠君款款独行,一身官服肃穆。他二人正巧打了个照面。此去经年,在吕素娘眼中,云忠君可能仍是那个志行高洁,温润如玉的清玉先生。 只是可惜,她由爱生了恨。 吕素娘昂首,看似不经意的擦肩,却还是为对方停下了脚步。她开道了句:“我要走了,先生。” 几十年未再听见她叫这声先生,云忠君怔住停下。他二人谁都没有回头,背对着彼此交谈。 云忠君抱紧这些年收集到关于弹劾曹谓安的奏折,开口:“殿下,要去哪?” 他已不再唤她怀安了。 痴痴念念了半辈子,到头来折腾一场,换得云忠君余下人生的孤独寂寥。吕素娘却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快活。她甚至将自己跟他越推越远。 吕素娘咽下堵在心口的那口气,平淡道了句:“台山皇陵。” 她曾幻想过无数遍,与云忠君再重逢时的样子。是声嘶力竭的质问,或是浓情蜜意的追忆。可没想到,终究只有这样惨淡无力的道别。 “那臣便祝殿下一路顺遂。臣赶着上朝,先行了。”云忠君没有挽留,他将玉佩归还给吕素娘的那刻,就已经跟她两清。 蓦然回首,却不见云忠君留恋半分。 吕素娘忍不住开口:“过往种种,或许是我太过执着,可先生就没有错吗?为什么先生从未对我说过一句抱歉!先生知道,我等你的一句抱歉,等了多少年——” 云忠君并非对吕素娘无情,只是他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可到了这一步,他想也是时候说出那声迟来的:“抱歉...怀安。” 云忠君在说完话后,毅然离去。 广场上吹来的风,迷住了吕素娘的双眼,眼眶湿润,她的泪不知是为谁而流... 她颤动的嘴唇,直到,不见了他的身影才缓缓道了声:“先生,我也很抱歉...” ... 云忠君与吕素娘分别后,就到了文成殿上朝。 朝堂之上,云忠君将曹谓安这些年做的诸多恶事,公布于众。在场百官之中,有人惶恐,有人称快。座上的吕弗江倒未多言,只是将事情全权交予廷尉处理。 不过,这下了朝后,吕弗江却特意将云忠君叫去了德曜殿。 ... 德曜殿内室的长案前,吕弗江负手而立。 他虽有心想除掉曹谓安,却也对云忠君的擅作主张感到不满。云曹两家的联盟,看似虚假,可一旦瓦解。势必会给朝堂带来巨大动荡。 徐获的独大,也不是吕弗江愿意看见的场面。 凝视起眼前的云忠君,吕弗江不解,向来顾全大局的老师,如何会这般意气用事。 所以许久,他才开口问了句:“先生,究竟为何要走今日这一步?” 云忠君抬了眼,他平静着开口:“是云依的死。让臣忽然发现,这么多年的朝堂沉浮,都像是一场空。从臣为制衡三家,同意将云依嫁给徐获开始,臣就错了。臣以为臣想得到的,就是一直想要的。可其实,那失去的才是臣最珍贵的。” 吕弗江听着云忠君避重就轻的回答,还未多说什么。 就见他伸手将头顶的纱帽,取下搁在了案前,接着说道:“陛下,请允准臣辞官。臣已不再年轻。您也早已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帝王。这朝堂理应交还给您了。” 这是云忠君预演好的一切,吕弗江看得出他去意已决。 “先生,终究与朕背道而驰了...只是,不想这一日来的这样快。”帝王的一声叹息,话中的惋惜和不舍,任谁听了都会动容。 可只有云忠君这个天子帝师才会明白,就算曹谓安不是因为这件事倒下,吕弗江清退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权利本就是帝王赋予他们的,自然迟早也会回到帝王手中。 倒不如自己体面的离开。云依已去,云忠君一个人得到的再多,也没有了意义。 拿起云忠君的那顶纱帽,吕弗江笑了笑,抬眼望向云忠君,开口:“既然如此。先生,就放心的去吧。朕会守好这明德的江山,不会让先生失望。” 再将纱帽搁下,吕弗江换以门生的口吻,说道:“云依的事,还请先生节哀。朕会下旨追封其为乡君,就赐善华二字,以告慰云依的在天之灵。” “臣谢过陛下恩典——”云忠君俯身而拜,这是他在御前最后的道别。 吕弗江垂眸,道了句:“朕累了。先生,退了吧。” 云忠君颔首,转身退出大殿。 吕弗江无言坐在案前,他是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到来,又一个个离开。吕弗江纵使从情理上会有些不舍,却依然清楚孤独的王座之上,终究只能剩下他一个。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碑来啦!大家好久不见,最近一切都好吗~本节剧情即将结束,金陵剧情即将开启。感谢追看的每一位,祝大家天天开心。
第67章 事了 七日后,卯时。 长街空荡,人也寂寥。 云依的棺椁从云府抬出,徐获骑马来送她最后一程。白绫斜挂在胸前,红与白的转瞬,他还记得三年前,迎亲时的场面。 只可惜,那日连盖头都没来得及掀开,徐获便上了战场。 忽而,有人高呼了声:“启——” 话音落下,伴着唢呐声凄惶,此起彼伏的哭喊响彻。送葬的队伍缓缓而行。才转了角,就迎面碰上了押送曹谓安赴刑的车队。 徐获驾于高马之上,傲然睥睨。他瞧见曹谓安坐在囚车中,蓬头垢面,眼神黯淡无光。 曹谓安是前日被廷尉府定的罪,吕弗江当即就判了他在今日处斩。 至于,那鬼手案定罪的重要证据,积善堂的账本。是有人匿名,特意送去了廷尉府。证据确凿。没有人再去追究匿名送东西的人是谁。他们只想将这作恶之人,尽快正法。 鬼手铲除,顺应了民心,更保了临安太平。 徐获想今日前去观刑的人,定不会比那天在兆元门外请命的人少。 漫漫长路走过,城门将近。 云依的棺椁要出临安,她的这一辈子只在云家与将军府之间徘徊,从未见过更远的风景。云忠君只跟她讲,临安之外满是荆棘,却不曾告诉她王都之下一样诡谲。 城外风光如旧,季冬过后便是春来。踏出临安这最后一道关卡,她终于可以自由远去。 到了十里外的长亭,徐获停驻不前,翻身下了马,他只送她到这儿。云忠君掀起车帘,开口:“此去桐乡下葬归家,你就送到这儿吧——咱们之间的恩怨,也没什么可再提。” “云公,保重。”徐获抱拳相送,云忠君跟他最后道了别:“保重。” 笙乐引路,此一去即是归途。 徐获手牵乌金,神情凝重地望着送葬队伍远去。他与云依之间的缘分尽了。眼看白幡渐渐消失在官道,徐获毅然翻身上了马。 他驾起乌金,朝临安的方向驶去。却在路上见到了,准备动身到台山去守皇陵的吕素娘。 “小获!”吕素娘只身驭马,是她先瞧见的徐获。于是,开口叫住了他。 “吁——”徐获听见有人叫他,便勒马停下。抬眼望向吕素娘,她一身素衣荆钗,没了往日风华。看来,这场变故,改变了不少她。 徐获见状抬手作揖,道了声:“参见殿下。” “是为云依送葬?”吕素娘知道今日是云依出殡的日子,能在这儿碰见徐获,也不会是旁的事。 “是。”乌金不太老实地动了两下,徐获拉着缰绳,待它稳定下来,才又开了口:“您是...要走?只您一人?” “他们还有些事没办完,要过几日才启程。本宫想早点到父皇身边去,就一个人先行了。”吕素娘装作若无其事。可其实,曹家的人都去了刑场,而她不想亲眼看着曹谓安人头落地,所以才选择了逃避。 徐获大抵是看出了什么,却也没有多说。他开口时,只问了句:“您不再去见见嬢嬢吗?” 看见吕素娘,徐获就会想起赵居云。从前,在长秋殿的那些日子里,徐获记得吕素娘常常拜见,她们就像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只是不知,在哪一天她们突然分道扬镳了。以至于,在赵居云离宫的那天,吕素娘也没有出现。 “不见了。我虽知她早就将一切都放下,可还是不要见了。倒要麻烦你,照顾好她。她真的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好的人。说到底,都是皇帝辜负了。可人哪有圆满?总归要有些遗憾...” 吕素娘不想再去打扰,她会觉得自己这般阴暗的人,根本不配和端正高洁的赵居云道别。 “您放心,嬢嬢有臣。”徐获看她意已决,就没再强求,“既然如此。台山路远,那臣就愿殿下一路平安。” “多谢。”望着前路迢迢,吕素娘忽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有人让我碰到你,就告诉你,她城隍庙等你。她会一直等到你去。至于是谁,你去了就知道。” “好。”徐获已经猜出是谁,开口应下。 吕素娘驾起缰绳,将要启程,却在最后看向徐获时,道了句:“徐获。你要小心——吕弗江。” 还未等徐获反应过来,吕素娘便飞奔远走,只剩下他眼前尘土飞扬。 吕素娘这有意的提醒,不是空穴来风,她的皇弟她最清楚,能在天家活着走上帝王位的人,又怎会是个这样昏庸废物的草包?吕弗江能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她。 至于,吕素娘为什么好心提醒。徐获并不在意,他也明白曹谓安处死,云忠君辞官。看似阻碍全无,却只会让他接下来的路,比从前更难走。 可人挡杀佛,佛挡杀佛。徐获丝毫不去畏惧。 回转马身,徐获策马狂奔。他现在要去见见那等在城隍庙中的人。 ... 城门下,无庸拦住徐获。 “将军,有人传书,说有要事在城隍庙等您。”无庸接到书信,赶忙到城门守着,一见到徐获便立刻禀报。 徐获看了眼无庸,回道:“我知道。你现在速去取了曹氏的骨灰,送来城隍庙。” “是。”无庸应下。徐获一刻不停,驾马朝城隍庙奔去。 今日临安城只有一件大事,就是曹谓安问斩。所以,徐获到了这平日里,香客络绎不绝的城隍庙门口,竟是一地寂寥。 将乌金拴在门外。徐获抬脚进了城隍庙,院内洒扫的人,瞧见徐获进来。低声道了句:“您找的人在娘娘殿。” 徐获看了眼那人,并未多言,转身进了娘娘殿。 殿内,陈慧跪在神像前,合掌不语。听见身后有人进来,她说了句:“您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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