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素娘强装镇静,坐起身后开口:“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曹谓安虚情假意,饶有趣味开口说道:“素娘,我们虽都住在这府里,却是很久没见了吧。” 吕素娘右手捏紧了被角,左手下意识伸向枕边,她想要去拿压在那里的匕首。 自从嫁给曹谓安开始,她便没睡过一个好觉。吕素娘处处提防,她知道总有一日,不是曹谓安死,就是她亡。 想到此处,吕素娘漠然开口道:“看够了,就走。” “素娘,还记得你答应嫁给我那日,你对我说过的话吗?”曹谓安不接吕素娘的话,他竟和她谈起了过往。 转头望进吕素娘诧异的眼眸,曹谓安接着开口:“你说,我只能做你的驸马,不配做你的夫君。我忍了,因为我爱你。可我永远都不会甘心——我不甘心输给他。可...为什么,我一路走来步步为营,到底还是输了!” 吕素娘不明白曹谓安在说什么,但听到他提及爱这个字,便想要驳斥:“爱?你可真虚伪!是谁大婚当日,跑去与陈氏苟且,还与她的姐姐纠缠不清?驸马,别再装了,我觉得恶心。”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曹谓安。抬手巴掌下落,吕素娘鬓边的碎发被抽出,她怒斥道:“曹谓安!你疯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曹谓安看着打过吕素娘的那只手,沉默了。吕素娘不想坐以待毙,她左手中的匕首将要出鞘。 可曹谓安却起了身,他背对着吕素娘,正色道:“陛下急召我入宫,这一次,不知还能不能逃的掉...” “你什么意思?”吕素娘不知所云,她将匕首又退入了鞘中。 “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曹谓安没有作答,他抬脚离开。 曹谓安走后,吕素娘随即翻身下了床。他的反常,让吕素娘心有不安。 刚走到门口,撞上匆匆赶来的玉檀。吕素娘只听她神色慌张,道了句:“殿下,外头出事了。” 吕素娘镇定将屋门关上,问道:“怎么回事?” “驸马他...利用积善堂做的勾当...”玉檀试探开口,她瞧着吕素娘的表情没什么变换,又继续说道:“有人从鬼手那逃出来了。这事便开始在临安传开,他们都说长公主您的积善堂,是藏匿鬼手的窝巢。驸马是幕后主谋。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带头,挑了众怒。眼下,兆元门外,万民请命,正请求陛下彻查此事。” “驸马,就是因为这件事被皇帝叫进宫的?”吕素娘握紧了拳头,曹谓安这些年,用着她的名头,大大小小不知做过多少恶事。如今,事情败露,看来曹谓安是想将她一同拖下水。 “是。”玉檀回禀,却好像还有话没说完,“殿下,还有...云家昨夜里发了丧,征北将军夫人云依病逝。” “云家?发的丧?”吕素娘心下生疑。 “听说,征北将军夫人旧疾复发,被太傅接回家中调养。可因为病的太重,没几天便去了。”玉檀解释道。 回想起云忠君送来的鸳鸯佩,吕素娘忽然意识到,他的用意。她冷笑一声,喃喃道:“先生,你到底还是选了这样一步棋。那我便也不用愧疚了...” “殿下,咱们是不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玉檀清楚吕素娘走的每一步。到如今,只差这最后一步。 吕素娘心知肚明,曹谓安回不来了。鬼手的事一旦被牵扯出来,就算是吕弗江也无法兜的下。可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坐去妆台,吕素娘用手拂过自己的眉梢。 瞧着镜中的自己,想起从前,她只觉得这么好的年华,都被荒废了。如果重新选择,她宁愿学赵居云到普济寺做个姑子。 只可惜,赵居云拿得起,吕素娘却放不下。 “玉檀,为我素衣脱簪,本宫要到御前待罪——”吕素娘忍了二十多年,从前她是为了天家的体面,自己的名声。可忍到现在她却发觉,需要靠这些维持的是怀安,不是吕素娘。 云忠君也好,曹谓安也罢。吕素娘都不想了。他们的恩怨,就要了结了。 离开晴园时,天光大好。 吕素娘赤脚踩在地上,一身素白衣袍,还是难挡她骨子里的华贵。抬眼望去,这座困住她的景园,风景再好,也不值得她再留恋了。 刚转身,吕素娘瞧见曹其钰气势汹汹走来。 他一开口,就是无礼质问:“母亲!父亲的事,是不是和您有关?那积善堂不是您让父亲操办的吗?父亲不能有事。您赶快到御前跟舅舅说清楚,您是长公主,舅舅定不会把您怎么样!” 吕素娘无言看着曹其钰,他的这副样子,像极了曹谓安。说到底,曹其钰担心的根本不是曹谓安,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富贵荣华。 谁都知道,曹氏失去了曹谓安,只剩下一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还能算个什么。 一点点靠近曹其钰,吕素娘的手轻轻整理起,他褶皱的衣角,说道:“钰儿,荣耀和权势,是靠自己争取的。你得到的已经很多,接下来的人生。就自求多福吧。” 晴园的青石板冰冷,吕素娘却坚定不移走过。她不再理会身后的曹其钰,一步步向府门外走去。 门外马车恭候多时,玉檀扶着吕素娘上了车。 门帘掀起,吕素娘一抬眼,马车内坐着的人沉声道了句:“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第65章 御前 吕素娘对陈慧的出现,并未感到惊讶。 她在面朝车帘处坐稳,才缓缓开了口:“你到底还是回来了,外头天地旷阔都留不住你?” “阿娇,是不是已经...”提起曹生娇的死,陈慧面不改色。 吕素娘将脚藏进裙下,她望着陈慧说道:“当初在将军府,没能带走她,你是不是很后悔?” “两次机会,摆在她面前。她都做了同样的选择。所以,无论怎样结局都是注定。她身上背负了太多,如此或许,是一种解脱。妾与殿下,行路至此,就别再谈什么后悔。我也养了她十几年,两不相欠了。”陈慧嘴上淡然,心里却比谁都痛。 “陈慧,你变了。”吕素娘惊诧。 那个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的陈慧,好像不复存在。眼前的人,麻木不仁,甚至眼眸中看不到一丝柔情。 陈慧冷笑了声,开口:“殿下,没变吗?跟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人都会变。” “...还好一切都要结束了。”吕素娘认同陈慧的话,抬眼与她相视一笑。 马车行驶在临安主街,百姓们大抵都为积善堂的事,去了兆元门外。所以,这时候街上才会如此空荡。 吕素娘掀起车帘,遥遥望去,旧时记忆一点点翻涌而来。 她想起了泼辣娇艳的陈智。那是个可以为了欲望与自由,牺牲一切的女人。如那时曹生娇被当做负累,甩给陈慧。就是她为了摆脱,被束缚的命运。 可她却因此毁了陈慧的一生。也毁了曹生娇。 但欲望无尽,陈智最后竟贪婪到了吕素娘头上。只是,这一回,陈智输了。 曹谓安失手杀她,不是偶然。 那晚吕素娘将陈智这些年做的龌龊事,细细讲给曹谓安听。她深知曹谓安对陈智的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还是故意嘲弄一番。 这些话从吕素娘口中说出,让曹谓安感到颜面尽失。他便醉着酒,怒气冲冲去了群芳阁。再之后,陈智就死在他手上。其实到这儿,这件事本该由此结束。 只是没想到,陈慧意外的加入,促使吕素娘下出了如今的这棋局。当被怨恨冲昏的她们,意识到这条救赎路上,牺牲了太多时,已是悔之晚矣。 吕素娘会想如果那晚,曹生娇选择跟陈慧逃走,这结局又会不会不同... 马车外,人声渐渐鼎沸。 拉回思绪,望着远处前来请命的百姓,吕素娘道了句:“停车——” 陈慧等着吕素娘起身,可她却迟迟没动。 吕素娘好像有话要说,只看她眯眼笑道:“陈慧。事了之后,你可想好去哪?” “缙云,如果妾还能活下来的话。”仙山秀水,是曹生娇曾跟她提过的地方,陈慧在缙云呆的那些时日。总在后悔。可偏她心有魔障,将歧途误入。 吕素娘明白她话中深意,抬眼答了句:“如果你想,就能活。咱们走吧。” 吕素娘动了身,陈慧跟在后头,从马车里探出来。她看见眼前巍峨晟宫,却没有一丝畏惧。她们下了车,朝愤怒的人群,从容走去。 兆元门外。 奉命前来镇压的徐获。骑于高马之上,朝服加身,除却上朝他极少穿这样鲜艳的衣裳。 从开始到现在,徐获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像是有意为之。身后禁军统领陆淇滨,虽官压徐获一级,却还是不敢轻易招惹。他为难了半天,无奈转身躲进门房讨个清净。 余光瞥见款款而来的吕素娘,徐获翻身下了马。他快步走去,在人群之中开出一条路来。 众人看见吕素娘来,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怀安长公主,这样是准备脱簪待罪?难不成鬼手的事,真的和她有关?这...这...乐善好施,菩萨心肠的长公主,怎会这般狠毒?” ... “我看啊,最毒不过妇人心!她那慈悲面,说不定都是做给咱们看的!” ... “哎哎,事情尚未盖棺定论,你休要诽谤。若真跟长公主有关,陛下怎么召见驸马,不召见她?” ... “你懂个甚!这长公主虽说不是和陛下一母同胞,但也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陛下自然顾忌...” 吕素娘泰然自若从他们的流言中走过。徐获近前抚袍问安,道了声:“长公主圣安。” “徐将军,免礼。”吕素娘说罢。转身望向众人,她扫视而去,人群中无数双愤怒的眼睛,好像在向她质问。 正当人们愤懑、不解之时。吕素娘将双掌合在一起,朝众人重重拜下。 人们哗然过后,变得鸦雀无声。纷纷将目光汇聚,他们想瞧瞧这怀安长公主在搞什么名堂? “诸位能否听我一言——”吕素娘声势铿锵。 她抬眼瞧众人没什么异样,于是接着开口道:“当初驸马提议,以本宫的名义设立积善堂,本宫本意是想为穷苦之人,造一处容身之所。却不想遭驸马利用,趁机为祸临安。实属本宫的过错,本宫自会向陛下请罪,请陛下圣裁。然驸马之罪,本宫相信,陛下会给本宫一个交代,也定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吕素娘话落进人群,得不到回响。她却依旧面不改色,眼神坚毅凝视前方。 人们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忽然,人群里有人高声道:“恳请长公主主持公道,恳请陛下圣裁——” 就这样,渐渐跟着叩拜,高呼的人越来越多。吕素娘见状毅然转身,身后高呼之声将她送入宫门。陈慧迈步跟上,却被徐获一把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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