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刻,她竟感到了心痛。 门内忽然传来几声嘈杂的叫嚷,小和尚挤过人群,扒开门缝瞧见了大雄宝殿的大火。他惊呼道:“着火了!着火了——弃思师父!弃思师父!她还在大雄宝殿——” 铁链还挂在门上,任小和尚怎么使劲也打不开。 注意到门外的不凡,小和尚急切开口:“不凡施主!您快将门打开啊!弃思师父,还在殿里!您赶快放我们出去!我们得去救人!” 不凡走来,透过门缝死死盯着小和尚。小和尚被吓的向后缩了缩。 “小和尚,你听着。你们的命都是殿下保下的,我会放你们出来,但不是现在。明日之后,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永远别再回来。” 不凡提醒过小和尚后,转身离去。 “不凡施主——不凡施主——” 小和尚在后的呼唤,并没有换来不凡的回头。她直冲宝殿而去。 ... 火光烧彻黑暗,眼中明灭。 站在大雄宝殿的门外,不凡望见倒地的赵居云。脑海中,那双和尚目忽然又出现在了眼前。只是,这一次她清楚地听见,那和尚口中的话。 “阿蛮,救救阿蛮——” 阿蛮...是谁?不凡头痛欲裂,撑着长剑单膝跪在了门前。 记忆流转,不凡想起了那晚的事。那件她一直逃避的事。秦府的祠堂,万万盏明灯,以及被拖出祠堂的大和尚。 秦震并非大奸大恶的人,相反却是个廉洁奉公的好官。但吕弗江却要除之而后快。不凡在杀戮中,渐渐泯灭的良心,在看见秦震和他那垂朽之年的老母后动摇。 她第一次发觉自己错了。 所以,那晚后,她叛逃了。但空虚的心,终究让不凡渐渐忘记了许多事。 直到今夜,悲剧重新上演。 她才再一次被迫认清了现实,认清了自己。 当用尽力气再次看向赵居云时,眼泪竟顺着不凡的眼角滑落。她哽咽着开口,唤了声:“殿下。”
第83章 愿太平 大火焚上金佛身,斑驳印记下,皆是吕弗江罪恶的佐证。 不凡在殿前一声怒吼。 百鬼退散,苦厄无明。撇下长剑冲入殿中,抱起赵居云的尸首,不凡泰然从烈火中走过。任凭飘散的火煋,灼上她的发梢,她的脸颊。 抬脚跨出门槛,将赵居云轻轻搁在殿外后,不凡拾起长剑,道了句:“殿下,等我。” 她现在得去完成赵居云临终前,交代的第二件事。 ... 昆山筑里。 徐获猛然惊起,檐上存积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下。察觉到他的反常,张邯茵忍着困意,跟着坐起了身,问了句:“做噩梦了?” “我梦到殿下了。她看了我很久,一句话也不说,就消失了。”徐获开口时,仍心有余悸。 今晚,他做了个很怪的梦。 梦里赵居云什么也不说,那双带着绝望与悲凉的眼眸,就那么死死盯着他。 徐获并不是被梦吓住,他怕这不祥之兆,是在暗示着什么。 张邯茵自然明白徐获的顾虑,轻轻伏上他的肩头,开口宽慰道:“徐获,你若觉得不安心,咱们明日领着小南到普济寺去瞧瞧,可好?” 实在困倦,张邯茵竟趴在徐获的肩头,眯眼睡了过去。 徐获轻轻摸了摸,张邯茵的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应了声:“好。” 伸出手臂接过张邯茵,徐获刚准备将人放平。就听见庭后发出一声锐利的响。像是箭镞扎进木板的声音。 张邯茵被吵醒了。 睁开眼,与徐获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危险降临,谁都没有出声。 张邯茵缓缓坐起身。徐获顺势抽出手臂,迅速下了床。拿起桌案上的长刀,小心翼翼向庭后走去。 可到了庭后,廊下一片静谧。扫视四周,徐获发现梁柱上钉着一把匕首。用力拔下,徐获在匕首的尾端取下一张缠绕在上头的纸条。 转身进屋,张邯茵已经下了床。瞧见徐获回来,她询问道:“怎么回事?方才那是什么声音?” 徐获将长刀和取下的匕首搁在桌上,回道:“有人用匕首,送了张字条来。” 字条?张邯茵虽心下生疑,却还是伸手拿起火折,引燃了案前的那盏灯。 就着烛光,还未仔细阅看内容,单只瞧见这张字条上的字迹,徐获便是一愣。 望着他的神情,张邯茵蹙眉道:“怎么了?” “这张纸条上的字迹,与我那时在南郡大营,收到你有孕消息时的一样。”徐获回道。 张邯茵知道这件事,徐获后来同她说过。探头看向纸条上的内容,张邯茵惊诧,那上头只简洁的写了一行:“普济寺事发,请将军速来一见。” 徐获将纸条攒在掌心,唤了声:“嬢嬢。” “徐获,走。我陪你去普济寺。”张邯茵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觉得自己一定要,陪他一起。 可对于未知的危险,徐获自然不想她涉足。 便回绝道:“还不知对方是谁?此举何意?我不能带你贸然犯险。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你觉得我能安心留下吗?”握上徐获的手腕,张邯茵态度坚决。 冷静下来,徐获望着张邯茵,应了声:“好。你跟我一起去,但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要听我的。” 张邯茵点了点头。两个人转身麻利穿戴好,推开了昆山筑的门。 今夜无庸轮值,听见动静从前屋出来。抬眼瞧见无庸,徐获开口吩咐道:“无庸备马,我们要去趟普济寺。” “是。”无庸看了眼跟出来的张邯茵,没多问。动身备马去了。 回身牵起张邯茵的手,徐获说道:“走吧。” ... 寅时初,将军府内寂静无声。 徐获不想惊动任何人,所以领着张邯茵就没出北苑。 来到西北的一堵院墙前。他朝张邯茵说道:“老规矩,上来。” 这回张邯茵没抱怨,扒着徐获的肩,踩上他的手,一跃而上。瞧起来,她这翻墙的本事,是精练了不少。 等二人飞身跃下时,无庸那头已经将马牵到了街角。 “将军,发生了什么事?是否需要属下领人待命?”将马交到他们手里后,无庸开口问道。 “不要轻举妄动,我到普济寺看看,有什么情况等我回来再说。”徐获翻身上马,张邯茵也翻身上了他身后的马。 ”属下遵命。”无庸抱拳,听马蹄声踏远,渐渐消失在耳畔。 ... 临安城门,今日热闹。 城门校尉秦思这一晚上先是接了大内的合符,现在又碰上征北将军的大驾。他个武夫实在是应付不来,既然哪个也都得罪不了。干脆就闭嘴装傻充愣,急忙放行。 徐获与张邯茵策马出了临安。 到普济寺时,寺门大敞。徐获匆匆下了马。疾步上长阶而去。 安顿好乌金和自己的坐骑,张邯茵跟着迈去长阶。刚跨过寺门,一抬眼,她便被眼前的场面惊到。 呼啸而过的风,卷着煋火点点冲上云天。火从开始一直烧到了现在。 火光在眸子里沉浮,让张邯茵不禁想起了,长川阁的那场火。在她将要被旧忆侵占时,一声凄厉的嘶鸣,划破了她的那层禁锢。 回过神来,转而看向身边的徐获,张邯茵发现他怔在了一旁。 嘴边的那声名姓,还未唤出口。徐获便抬脚向大雄宝殿走去。张邯茵只得赶忙跟上。 殿前,不凡握着长剑,跪在赵居云身边沉默。 “是你送消息去将军府的?发生了什么事?嬢嬢,在哪?”徐获急切发问。不凡的身影正好挡在赵居云的面前。所以,徐获来时并未瞧清楚地上躺着的人是谁... “是。”不凡撑着剑,站起身。 她挺拔的背,映入张邯茵眼中,张邯茵只觉得有股抵不住的寒意。转身面对起徐获,不凡俯身抱剑道:“殿下去了,请将军节哀——” “你说什么?”徐获错愕不已。 只瞧,不凡缓缓挪开挡在赵居云面前的身影。徐获抬眼看到躺在地上,已然没有了气息的赵居云。一瞬间像是信仰崩塌,他眼中日月颠覆,山河摇摇欲坠。 张邯茵忍着悲意上前,扶起徐获的肩,追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您如实告知。” “他来过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殿下。”不凡回答时,眼神紧盯着徐获,一刻也不曾移开过。尽管她不去提吕弗江的名和姓,但徐获依旧能猜得到。 抬眼怒目对上不凡。徐获额间青筋暴起,汗也顺着他的眉心落下,此刻的他悲愤交加。 脱离张邯茵的撑扶,一步步走上台阶。 忽而俯身跪在赵居云面前,徐获抱起了她。眼泪翻涌而下,滴落在赵居云的脸颊。他哭的就像是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徐获极少哭。 张邯茵上一次见他哭,还是那回在她生产遇险后。 遥遥望去,彼此知痛,张邯茵心疼,泪也跟着徐获落下。可她偏用皓齿咬住指腹,她想尽可能控制住自己。她想要成为徐获的依靠。 很久,徐获宣泄过情绪,冷静下来开口道:“嬢嬢,有什么交代的吗?” “殿下说,如果她出事,那么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您。”不凡如实禀告。 徐获冷笑一声,那声笑中带着对吕弗江的不屑。 抱着赵居云的尸首,缓缓起身,他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不凡持剑的手拦下,“将军要带殿下去哪?” “与你无关。”徐获目不斜视,打算冲破不凡的阻拦。 但不凡却也不退,态度强硬道:“您不能带走殿下,殿下必须留下。一旦打草惊蛇,殿下所做的牺牲就都白费了。更何况,这本就是殿下的选择,请您尊重她的决定。” “尊重她的决定?就是看着她白白送死?”徐获斥责。 不凡无从辩驳。 但她救出赵居云的尸首,只是想让徐获能跟她见上最后一面。好好道个别。至于,赵居云的归宿。不凡知道必须是归于这场大火,化作尘埃。没有别的选择。 徐获无法接受赵居云这样离去,就算他心里明白不凡的意思。却也不肯照做。 张邯茵旁观者明,眼下能劝上一劝,且徐获也肯听的,只有她了。 “徐获。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你可以选择带殿下离开,那是你的自由,我们无权阻拦。但离开之前,请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殿下希望看到的?” 望着怀中的赵居云,徐获无言。因为信任,所以张邯茵的话,他能听得进去。 “嬢嬢,您告诉我,您想我怎么做?您是否还同从前一样,想我替他去守吕家的江山...”徐获垂眸低语。 不凡明白徐获的困扰,开口相劝:“殿下能走上今天这一步,就说明她已放下了那份执念。将军也不必被执着于从前。如今的天子,已经彻底失去了一个做帝王的责任。这江山要护,这百姓要护,这吕家却不用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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