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卿倏地一惊。 “是你所为?” “对啊,虽然他本来也难逃一死,但这么一来,便是死在我手上。五郎,被老鼠咬,超疼的。他都叫不出声,但我是大夫,我从他的眼神看得出来,他疼得癫狂了……” 裴玄卿一言未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双手轻轻拍了拍,呜咽起来。 “怎么办,秘密都让五郎知道了。我不是人人怜惜的小白花,我是小疯子。呜呜呜,五郎,旁人哪有你胆子大。为了不被半路踹走,我只能赖上你啦!” 她怕极了,怕他因为或内或外的原因而退却,怕他明日不会去请旨。 他也怕极了,怕日子久了,她厌弃了这个尸山堆里爬出来的恶鬼夫君。 裴玄卿一字一句、认认真真: “江婳,你真的愿意同我长长久久、相守此生?” 他言之切切,她亦毫不犹豫:“生生世世,不休不止。” 一愿卿心似我心,二愿岁岁长相见。 若有万世轮回,黄泉下相见,也定不负今日言。 满心悠化为绕指柔,裴玄卿手掌覆在她肩头,把江婳紧紧箍进怀中。 方才,若江婳有惧意、有犹疑,有那么片刻,想嫁一个双手干干净净的良人,他或许会觉得自己卑劣不堪匹配,或而成全。 可今日,她亲口许了诺,他便绝不会再撒手了。即便江婳有后悔那日,拼着熬成怨侣、熬到看他便生厌的地步,也再无可能离弃。 带血的外衫迅速褪下,江婳足下蓦地一空,被他轻轻安置到榻上,耳边恶魔的低语半是警告、半是央求: “婳婳,我给过仁慈放你自由的,你没要。记得你说过的话‘生生世世、不休不止’。若敢负我……” 低咛淹没在细密的吻中,她没听清后边说了些什么,思绪被他折腾得迷乱,尝试着挣开:“你身上有伤,不行的。” “嗯,婳婳觉得我不行?”他换了一个委屈示弱的强调:“我已经很认真在学了,也该是实践不够的原因。来日方长,我会日渐精进的。先来试试,有没有比前天有进益。” 江婳:“……” 又给自己挖到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感觉,裴玄卿是明着阴鸷,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疯批。 江婳是表面明媚,暗地里病娇,谁戳到她某个雷点就弄谁。 很配,顶配绝配天仙配!
第46章 佳偶天成 清晨第一袅晴丝由窗户缝探入,正好照在江婳眼皮上。细密又乌黑的长睫毛微微扑簌,她半睡半醒着,鼻腔里发出不悦地哼唧声。 裴玄卿抬手遮挡在她眼前,熹微晨光顺着骨节攀援跳跃,放过了还在酣睡的小娘子。 没了干扰,他还以为这只懒猫会沉沉睡去,没想到江婳侧过头看着他,伸手由胸膛摸索过脖颈,最后停留在他薄薄的耳垂上捻动。迷糊中,半眯着的眼弯成两轮月牙,声音又糯又软。 “呀,今晨醒得好早,昨日我睡到了巳时呢。” 话毕,她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敲敲自己的额头。 昨日起晚了,是因为前夜睡不安稳。裴玄卿在身旁,她心里满满的安全感,便不会辗转失眠。 裴玄卿修长的手臂绕过她,把幕帘拉上,才能腾出遮光的手,将她搂在怀里。他侧手撑着,二人一高一低这样对视,各怀心思。看久了,忍不住都笑出声。 猫爪垫似的柔荑拍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上,江婳率先问:“你在傻笑什么?” 他五指成梳,将她睡了一夜后散乱的碎发理匀,柔声道:“你再歇息一会儿,我有些公事要处理。” 江婳甜甜的“哦”了一声,拿薄被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双水漾漾的杏眼,悄悄盯着他穿衣起身。 裴玄卿系腰带的手疑惑地停了下来,瞥向江婳,笑骂着:“没良心的小娘子,昨夜还说如何如何想我,晨起便厌烦了?” “哎,没办法,轻易得到的总难珍惜呀。”江婳故意唱反调,笑嘻嘻地看着他的反应,挑衅道:“要么五郎拿出正宫的气度,买几个俊俏男倌来哄我开心?” “江婳!” 薄被微微一抖,她这回连脑袋都缩了进去。 完了完了,玩笑开大了,听声音,很难哄! 缩了半晌,却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远。按惯例,他不是会化悲愤为动力么…… 江婳掀开被子往外追了几步,院里早就没了裴玄卿的身影。她手指无意识地抠下了一整块贴饰,被前来送水的紫苏大呼着制止:“姑娘,这可不是咱们府上啊!” 她低头看了看,一脸嫌弃地扔掉了这块满身斑驳的雕饰:“咱们府上的确不用这么丑的狮子。” 紫苏将铜盆放在桌上,捡起铜雕吹了又吹,埋怨道:“姑娘,您也收敛些!在外炫富,小心人家惦记咱们府上钱财。” 江婳茫然地看着她:“然后呢?上家里打劫?他是单挑比得过裴玄卿,还是群殴打得过暗卫?” 紫苏:“……” 好有道理。 漱过口、洗过脸后,江婳百无聊赖,仰躺在院里秋千上晃胳膊晃腿。这一躺,几乎挨到了中午。紫苏笑道:“姑娘,今儿怎地不看书了?” 她脸一红,没答话。 心里总畅想着晚宴裴玄卿会说些什么,此时拿着医书左看右看,那些字都成了歪七扭八的画——认识、但不知道什么意思。 忽地,江婳撑起身子,想起什么重大事情似的,问道:“你年初就满了二十五,这些年攒的钱,早该够赎身契了,为何还会卖到裴府?” “奴婢攒的钱,都寄给家中老娘治病了。人没活下来,银子也没了呗。”她低着头浇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见江婳沉默不语,摆手道:“奴婢都看开了,姑娘还难过什么。高兴些,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蓦然,紫苏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嘴。立刻抿上唇,慌忙回过头,探长脖子想看看姑娘的神情。 还好,她仍懒洋洋地窝在秋千上,笑得甜蜜:“可不是么,晴空万里、悠闲自得,再没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哼,没见识的乡野丫头就是容易满足。” 闻言,江婳翘起的嘴角猛地僵住,逐渐平了下来,叹了口气。爬起身,敷衍地行礼道:“公主万福金安。” 安阳下巴高扬,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进院中。转来转去,满脸嫌弃地挑了个看起来最新的椅子坐下,伸出手腕:“素闻你医术高超,本宫暑热不适,且替本宫看看吧。” 再不甘愿,江婳也只得让紫苏取来脉枕。刚要把脉,安阳便喝止道:“你做什么?宫中太医诊脉,皆要以绢帕隔着。你什么身份地位,也配碰本宫?” 江婳暗暗攥紧拳头,这疯子是在她院前插了眼线不成?裴玄卿一离开,就来寻她麻烦。 无奈,她只得再覆上一层绢帕,只想着快些了事。没成想,安阳眉梢一挑,称太医给她诊脉时,素来都要跪着。她一个民医,岂敢僭越。 江婳咬紧后槽牙,忍无可忍:“公主,您不要欺人太甚。民女有功绩在身,并不是能任您揉搓的。” “功绩?如今太平盛世,谁在记得你那点治瘟疫的功绩?”安阳凑近了些,高声挑衅:“你猜,若本宫治你一个不敬之罪,就地打二十板子,父皇会不会责罚?” 若安阳强说自己不敬,对外没得辩驳。届时要强行打她板子,今夜定会错过宫宴。就算裴玄卿不依不饶,要皇上主持公道,可她还是没法出席了呀! 罢了罢了,自打来行宫,处处是皇室宫妃,跪这个跪那个早就习惯了,不差这疯子一个。大不了日后再找机会,狠狠捉弄她、找补回来! 这么想着,江婳叹了口气,膝盖缓缓下移。安阳得意地昂起头,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 即将触地时,院门口响起冷冽的男声。 “既是民医,不食宫中俸禄,便有拒绝病患的权利,不是么?” 江婳撑起身,满眼欣喜,急忙跑到裴玄卿身前,紧张得手脚不知该怎么放。 裴玄卿眉间微蹙,语气里像是责备,却又暗藏着心疼,低声责怪:“她让你跪你便跪?平日里,连我的话,你也不听。” 还不都是为了晚宴…… 江婳哪好意思说这是权宜之计,低着头不吱声,被他默默拉到身后。裴玄卿缓步逼近,眼里的寒意与求药那日几近相同。连安阳也不由得直起身子,唤婢女护在身边,怯怯道:“本宫是公主,想怎样便怎样,你们岂敢拒绝诊脉?” “呵,公主又如何?”裴玄卿薄唇里,嗤笑着吐出一句话:“便是桐华院,微臣也拆得。婳婳拒诊,公主强人所难,微臣呢,则路见不平。闹去皇上跟前,你猜,会不会治我们的罪?” 江婳不了解宫中规矩,全然没想到民医也能拒绝。难怪揭发周世仁后,宫中大监曾来裴府传过旨,皇上有意录用江婳为中州首位女医官,被裴玄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那时,她还以为裴玄卿小心眼,怕她在太医院看上哪个年轻俊俏的小医官。原来,是怕安阳成日生事。 这会儿,她看这位未来夫君满心满眼的佩服,靠近了些,悄声道了句:“谢谢。” 裴玄卿眼光敏锐,很快捕捉到安阳面上的忌恨之意,故意高声道:“你我之间,言谢会不会太生分?” “好,好啊。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能甜蜜到何时!” 她甩袖离去,只脚踏出门槛时,裴玄卿还弹出指尖小石,打在她的鞋跟上。安阳整个人摔到地上,形容狼狈,憋出了眼泪。起身后,恶狠狠地挥开周边婢女:“滚远些,本宫难道连路都不会走吗!” 江婳收回视线,握着裴玄卿的手摇晃,娇声嗔道:“还好五郎及时回来,否则,就要被她欺负惨啦。” 裴玄卿闭上眼,拼命提醒自己,别被她屡试不爽地这招迷惑,不悦道:“即便我不在,暗卫也会护着你。怎么这么蠢,她要欺辱你便由她欺辱?” 可气,居然敢说她蠢! 在外边,怎么召暗卫都无妨。可北苑里头飞出一大群黑影,皇上知道他训出的私兵能躲过御林军的视线,以后如何会安心?身居高位,若被主位者忌惮,就离死不远了。 于是,江婳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句:狗咬吕洞宾!小脸也挂上醋意:“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针对我,就是因为看上你了。” 自己招蜂引蝶,却怪她一个平头百姓不敢对抗公主,是何道理! 裴玄卿兀地发笑,捏住她的下颌:“她心仪谁是她的事,与我何干?江婳,你不能平白诬赖我。” 江婳甩开手,气呼呼地躺回秋千上,睥睨着他:“怎么无关,若是她向皇上哭诉,非你不嫁,皇上还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嫡女当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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