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是废院的方向。 殷予怀心中那股慌乱突然蔓延,霜鹂走的时候那抹轻笑,开始浮现在他面前。 不,不可能的。 不,霜鹂不会的。 不,鹂鹂,你不可以。 殷予怀脱了身上繁琐的东西,快声吩咐了一旁的侍卫:“走水...废院,快。” 一众的奴仆,愣愣看着他们向来矜贵如玉的殿下,失去了向来的冷静,慌乱向着东南的方向而去。 待到临近废院时,殷予怀看见,一众奴仆已经将废院围了起来。 原本浓黑的烟扑散在了水中,映红天的火光也只剩下零星的火苗。 待奴仆们看见殷予怀,都颤抖着身子跪下:“拜见殿下——” 殷予怀看着面前,被烧得乌黑的断壁残垣,心窒息了一瞬,随后拼命地在人群中翻找起来。 鹂鹂... 这个不是。 不是。 这个也不是。 那他的鹂鹂在哪? 一旁的侍卫颤抖地磕头:“殿下,殿下,霜鹂姑娘...没有出来。” 殷予怀原本在人群中翻找着,听见这番话时,轻颤了一下眸,随后逐渐平静地望向跪地的侍卫,声音极轻地说:“你说什么?” 平静之下,殷予怀没了适才的慌乱,他眼眸极淡,望着跪地颤抖的两个侍卫。 侍卫匍匐在地,其中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抖:“回,回殿下,霜鹂姑娘...没——” 还没说完,就被殷予怀一脚踹到地上,轻描淡写说着:“拖下去,斩了。” 一旁的侍卫忙将这个侍卫拖下去,殷予怀的视线望向了看守的另一个。 被殿下的眸光淡淡看着,听着同自己一起守门的兄弟已经被拖下去斩了,跪地的侍卫开始不住地求饶。 “殿下饶命,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殿下,霜鹂姑娘入了院之后,我们便将门锁上了,殿下,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急促的磕头声并没有让殷予怀的眸色变化一分,他衣袖下的手颤抖着,声音却格外地平静:“孤问你,霜鹂在哪里?” 那个侍卫身子颤抖,张了数次口,都没有能够张开。 “殿,殿下,霜鹂,霜鹂姑娘——” 眼见着这个侍卫又要吐出那几个字,殷予怀平静的眸颤了一瞬,直接一脚踹了过去:“闭嘴,孤是问你,在哪!” 侍卫直接被吓到昏厥,昏厥之前断断续续说道:“没,没出来——” 殷予怀仿佛听不见这个回答,望向了周围跪成一片的奴仆,轻声说道:“那,你们知道吗?” 浓黑的烟缓缓向上而出,殷予怀衣袖下的手不停地颤着,面上的平静,却越来越娴熟。 周围的奴仆忙磕头,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吵着殷予怀的耳朵。 他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断了,随后碎成了千万个小片,狠狠地扎入他的每一处筋脉。 不能流动,不能呼吸,不能反应。 殷予怀看不见那些正跪着求饶的人了,他没有什么表情地,望向了院子下胡乱丢弃的三道锁。 是这三道锁,锁住了他的鹂鹂吗? 不,不可能。 他的鹂鹂没事。 明明一个时辰之前,鹂鹂还对他笑了。 那么轻,那么温柔... 那抹笑在殷予怀眸中映出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停止了,一切串联起来的那一刻,殷予怀的眼眸中浮现了慌乱。 但是很快,他又镇静下来,平静下颤抖的手,径直推开门,走进焦黑一片的院中。 一旁的奴仆忙上来阻拦,殷予怀淡淡望了一眼:“滚出去。” 这是鹂鹂和他的地方,谁都不配进来。 奴仆不敢再动,殷予怀走进院中。 火为什么会烧得这么大? 烧焦的气味充斥在鼻腔,但是除了这个味道之外,还有...殷予怀愣了一瞬,平静的眸也颤了一下。 还有,一股浓郁的猛火油气味。 和烧焦的气味混在一起,格外刺鼻。 ...是谁纵火了? 殷予怀眸很平静,面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望着已经成为废墟的院子,直直向着霜鹂的房间而去。 门被烧掉了大半,他颤着眸,看着漆黑一片,只有余热的断壁残垣,用手一片一片拨开。 发烫的石壁还十分灼热,直接烫红了殷予怀的手,但殷予怀没有知觉,只是一片一片扒着... 天已经微微白。 翻找了半夜的殷予怀,跪坐在废墟之间,修长白皙的手此时已经满是乌黑,血惨淡地留下。 他的脖颈间,脸上,衣服上满是黑痕。 手上烫伤的痕迹,狰狞的伤口。 但他面上,还是那丝毫掀不起波澜的平静。 他跪坐在归墟之间,愣愣地看着虚无一片的废院。 他的鹂鹂呢? 是梦吧。 殷予怀闭上眼睛,待到睁开眼睛时,眼眸前还是漆黑一片。 他呆坐了很久。 直到天空开始飘起雨。 冰凉的雨丝洒在殷予怀的脸上,他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不—— 不可以,不能下雨—— 他还没有寻到鹂鹂—— 不—— 他张开手,但是一个人的身体,如若能够为一个院子兜住雨。 还不等他吩咐奴仆寻来东西,雨丝便变成了倾盆大雨,乌黑一片的废墟,慢慢地被洗刷。 殷予怀在雨中,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鹂鹂——” * 自从那日在废墟的“荒唐”之后。 殷予怀变得很平静。 他不分日夜,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恢复储君之位后,应该做的所有事情。 直到累到咳血,昏迷在书房之中,御医来了一圈,都说是劳累过度,需要多加休息。 但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殷予怀,只是轻声吩咐太医下去,随后掀开被褥,去了书房。 即便他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丝,但是没有人敢阻拦殷予怀。 那日事情之后,东宫的人清理了一波,见了许多日的血,余下的,都是殷予怀的亲信。 自然没有人,敢对这样的殿下多加异议。 殷予怀平静着脸,忘记前几日那场大火,忘记废墟之中倾盆的雨,忘记脑中有关“霜鹂”的一切。 他平静地走到书房,执笔批阅着奏章。 殷予怀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的那一刻,书青恰巧赶到书房,看见殷予怀如此模样,忙上前按住殷予怀。 殷予怀用帕子擦了唇边的血,随后没有什么表情地拿起笔,继续翻阅着奏章。 奏章被书青一把摁住的时候,殷予怀淡淡抬了眸。 “放开。” 书青蹙眉,将手按得更紧了些:“予怀,不急这一时,那些人我们都处理干净了,剩下的人慢慢来。” 殷予怀没有什么表情,轻声重复了一遍:“放开。” 书青狠狠按住:“殷予怀!” 许久未被人这样唤,殷予怀止住了去拿奏章的手,缓缓地抬头,对上书青那双满是怒火和担忧的眼。 “书青,犯上是何罪?”殷予怀轻声道。他面色平静,神色平静,整个人都平静地可怕。如若不是脸色太苍白,恍若一块下一刻便要碎掉的玉,叫人瞧不出异常。 即使是书青,都寻不出他半分不对,但是,书青就是知道有什么东西出问题了。 他打听到了霜鹂的事情,但是也不敢确定,殷予怀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变成了如此模样。 是因为霜鹂的死,所以殷予怀才这样吗? 书青也觉得不是,他自小同殷予怀一同长大,从幽州到汴京,他都在殷予怀身边。他了解殷予怀,这世间只有殷予怀算计别人的命,没有别人能伤害到殷予怀的法子。 殷予怀,绝不是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通房变成如此的人。 书青蹙眉,止住了殷予怀的手:“予怀,你的身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殷予怀怔了一瞬:“孤看起来,像患了病的样子吗?” 书青忙点头:“面色苍白,浑身都透着病气,看到便是生病的模样,予怀你要——” 还没说完,就被殷予怀打断:“那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吧。” “传出去?”书青怔住:“是为了迷惑殷予慈那一行人吗?殿下,不必如此——” 殷予怀没有反驳,只是重复说了一句:“书青,把消息传出去,孤旧疾发作,命不久矣,三日...不,半月内,半月内可能就会身亡。” 书青蹙眉:“是。” 待到书青要出去时,殷予怀叫住了书青:“对了,派你的人,每日到东宫附近蹲守...算了,孤自己去吩咐吧,交给你,孤不放心。” 殷予怀轻咳着,手微微颤抖。 他的鹂鹂一定没有死,怎么会呢,鹂鹂那么聪明,即使着火了—— 不,不可能的,即使那废院中全是猛火油味道,也可能...是别人放的。 他没有寻到鹂鹂的尸骨,鹂鹂不会这么残忍的,她爱他,她不舍得的。 那日火虽然大,但是...但是...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鹂鹂只是,只是暂时有些伤心。 是他错了,他不该说那些话,不该将鹂鹂继续锁在那废院之中,只要鹂鹂回来,他以后一定,一定不会了。 只要,只要他命不久矣,鹂鹂担心,一定...一定会回来看他的。 但殷予怀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侍卫颤抖着身子来报的时候,殷予怀正批阅着奏折。 知道下面传来侍卫颤抖的声音:“殿下,寻到...寻到霜鹂姑娘的尸骨了,还有...还有一个人的尸骨。” 殷予怀手僵了一瞬,随后抬眸,望向了下面的侍卫:“废院孤都翻找过,没有...”他面色很平静地反驳着,但是嘴中甚至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他的鹂鹂,好好地活在这个世间,这个侍卫胆大妄为,居然敢说寻到了...寻到了鹂鹂的... “来人——” 侍卫忙磕头:“殿下,殿下,是真的寻到了,不在院子中,在院中那个废弃的暗道之中,霜鹂姑娘的尸骨,就在那个暗道之中。” 殷予怀心僵硬了一瞬:“哪个暗道?” 侍卫不住磕头:“就是当初废院通向宫外的暗道,早就已经被堵塞了的暗道,殿下,霜鹂姑娘的尸骨就在外面...” 殷予怀眼眸中多了丝慌张,一把扔掉了手中的笔。 暗道? 什么暗道... 他想起在废院之中,他曾经为了试探鹂鹂,欺骗鹂鹂说:“...在院子东南方的那个角落的房间,推开那个书柜,会有一扇小小的门,门里面时一个通向宫外的暗道,如若她不想留下来,可以...可以...从那个暗道出去。” 可哪里有什么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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