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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墨碣又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皇帝的面子，看着全力以赴，实则最多也就用了五六分的功夫。 但见皇帝手臂一圈，一剑如泰山压顶，墨碣忙举剑相隔，身体向后飞退，皇帝身形变转，直掠而去，蓦地出脚，当即扫在了他的膝弯之上，令墨碣扑身跪倒，待要起身，一把剑已经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陛下英武，卑职拜服。”墨碣低头道。 皇帝撤开宝剑，笑道，“什么英武、拜服，墨碣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学会拍马屁了？”把手中的剑丢还给聂远，皇帝上前伸手拉起墨碣，“朕这身功夫，对付一般人还行，跟你和聂远相比，那还差着一大截呢。” 一众禁军听皇帝说的坦荡，心里都很是敬佩。 “你有意相让，朕也承你的情，这欺君之罪，就不追究了。”说着哈哈一笑，一边接过康瑞递过来的巾帕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一边对禁军大统领道，“聂远，拿几碟酒菜，朕去与大教领饮上几杯。” 墨碣的房间虽比不上聂远，但在禁军武官中那也是上好的。 皇帝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一时酒菜呈上，于是便在案几前坐了下来。“聂远你去吧！”对聂远挥了挥手，皇帝转向墨碣，“来，坐。” “卑职不敢。”墨碣躬身道。 “让你坐你就坐！”皇帝道，“在北地怎不见你这般婆婆妈妈！” 墨碣于是坐了下来，皇帝则亲自为他斟了杯酒，问了问禁军日常习练的情况，说了说应该注意哪些地方，然后才转换了话题。 “小雪她……因为那天的事儿，一直在跟朕闹别扭。”沈明瑄道，“她对你还真是上心。而你，竟也愿净身入宫，伴她左右，也是……忠心可嘉。” 墨碣心中一动，垂下眼眸，半晌后缓缓说道，“娘娘十八岁那年，三爷通敌买凶，设计杀害老公爷，致使老公爷重伤，奔至北线，命在旦夕。” “怀安大将军派人给身在雪归山上的娘娘传讯，而娘娘赶回的路上，连遭了四次伏杀，其中一次不但有雇佣的死士，还有极北的五百重甲骑兵。” “当时娘娘身边只有一千雪狼轻装疾行。大小姐本有机会独自抽身去见公爷最后一面，却终是不肯抛下大家。回到临确城时，公爷已经过世。”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南江雪的称呼，已从娘娘变成了大小姐。 “也是那一年，大小姐执掌靖北鹰符，挂帅迎击极北三十万联军，玛法雅一战，极北人诱黑旗入城，伦支克拓大君竟迫城中百姓冲乱我军阵营，然后无差别射杀。” “大小姐率骑兵队疾驰援手，混战之中，为救一个极北女童被敌军主帅射中肩窝，她当时生生拔出了那支箭矢，拉弓回射，射穿了巴图的喉咙，令极北人大骇，玛法雅全城百姓归心，那个伤口，陛下也是见到了的。” “极北联军兵败后，三爷举兵叛乱，又得当年的三皇子相助。大小姐再度领兵南下。” “阙城，三皇子以朝廷出面调解为名，命大小姐前往赴会。虽知三皇子没安好心，大小姐仍仅带了五十鹰卫孤身涉险。” “哪知三皇子竟会使出那般下作的手段，大小姐中毒力战，命悬一线，对我说，不要让他落在那些人手里，让我杀了她。万幸大公子带兵赶至，将大小姐救出了阙城。” “将士们怒不可遏，欲杀三皇子泄愤，可若杀得势皇子，便是不服调停，便是触怒天威，犯上作乱，届时朝廷发兵，北地将再陷战火。” “大小姐顾念北地战士疲累，百姓受苦，抛了一己声名，上奏朝廷，断沈明铮大位之梦，给北地一片太平天空，而当年之事仍有人在恶意言说，陛下在溧州街头，便曾听过。” 墨碣抬起头，一双深眸望向沈明瑄，“陛下，在大小姐的心里，一些东西也很重要，一些事情她一定要做，而她在北地的威望，属下们对她的忠诚，除了那公府血脉，也同样，来自于此。” 仿佛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展现眼前，那其中，飒飒长风，金戈铁马，女帅戎装，战士热血，沈明瑄仿佛再一次看到她淡笑之间卷起的满天风云，种下的一地繁花。 房间里一时间静寂无声。 许久之后，皇帝回了回神，努力从那样忘我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倾慕于那女子如此的绝代风华，但却不愿她再那般征战沙场，流血受伤，一身扛起那些沉重的责任与期待。 他想给她锦绣的宫阙，让她成为整个天元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伴在他的身边，与他红罗暖帐，月下花前。 “朕希望，小雪从今往后都不再操劳。”沈明瑄道。 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他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才清了清喉咙，说道，“你跟随小雪多年，正好今天给朕出出主意，看怎么才能让她不再生气？” “这……”墨碣一怔，随即低下头去，“卑职……卑职无能。” ---- 作者有话要说： 南江雪：不是你说的让墨碣离开皇宫，一展抱负吗？ 沈明瑄：我……哎呀，其实他留下也挺好的。 沈明瑄：墨碣墨碣，小雪生气了，肿么办啊？！ 墨碣：活该！
第198章 重归于好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皇帝看着他，“她小时候你便在她身边，她的脾气秉性你最是了解，怎么？不足为外人道也？” “卑职不敢。”墨碣忙道，“只是大……只是娘娘她并不是很爱生气……” “嗯嗯，”皇帝道，“可是她这回真生气了。” “之前在北地，若是谁惹娘娘不快，娘娘斥责几句，或赔罪，或……领罚，也……也便是了。”墨碣费力道。 “朕赔罪了啊。”皇帝揉了揉额角，“总不能……打朕一顿吧？唉，你不知道，她若说朕几句也就罢了，可是她……她笑眯眯的一口一个臣妾，朕这心里实在是发毛。” 见皇帝满脸郁闷，墨碣在心里也忍不住偷笑。他们的大小姐，有时候露出的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呢。 “这个……卑职也……也……”墨碣很想说“卑职也没办法，陛下您自求多福吧”，但实在大不敬，于是硬着头皮道，“陛下待娘娘情深义重，娘娘心里很是清楚，想来……过些时日，娘娘自己想通了便好了。” “这都好几天了。”皇帝摇头叹气，“有的时候，朕会突然觉得，朕对她的心意，或许她并不那么清楚，或是……不肯领情。” “陛下何出此言？”墨碣抬起眼帘，“陛下曾为娘娘出兵极北，而娘娘又随陛下南入祇都，陛下与娘娘之间，不仅有少时情义，更是同历风雨，两情相悦。娘娘怎会不明白陛下心意？若是娘娘心里没有陛下，以娘娘的性子，又怎肯入宫为妃？” “你说的不错。”皇帝道，“小雪能入宫为妃，实是朕的福气，只是，却委屈她了。她本是那样一个天宽地阔、光彩夺目的女子，为了朕留于宫廷，又不能正位中宮，甚至连个像样的册典都没有，朕……” 皇帝说的动情，“朕本想如迎娶正妻那般轰轰烈烈地迎她入宫，让全天下都知道，她南江雪是朕最爱的女人，可她坚决不肯，宁愿悄无声息地走进那雪明宫。朕明白她的想法，也不愿拗她心意，只是朕，却也因此会突然生出一种疑惑不安。” “陛下，”墨碣沉吟片刻，沉声道，“卑职有些话，可能僭越了。” “你说。”皇帝看着他。 “若如陛下那般做法，娘娘自是风光无限，但太后会如何想？皇后何以立身？文武百官又会有多少口舌之争？后宫动荡，朝堂不宁，非娘娘所愿。在娘娘心里，如何轰轰烈烈她都不在意，她只在意陛下的心和陛下的江山。” 沈明瑄看着墨碣。 “另外，陛下可还记得任妃娘娘所说的话？” “那贱人的胡言乱语，小雪怎可理会？”皇帝的眼中蓦地又燃起了怒火。 “娘娘何等样人，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墨碣垂眸道，“只是当年阙城之事……” “怎……怎么？”皇帝不明所以地瞪视着墨碣。 “那件事，在北地，人人都感念于娘娘的一片悲悯之心，可在这煌煌祇都，作为皇帝的妃嫔，却会成为旁人攻击诋毁的口实，令陛下陷入窘境。” “再则，当年三皇子一心谋求储位，不惜谋逆作乱，以身试法，如今他余党未尽，若有人散布谣言，说陛下与娘娘勾结，构陷三皇子，或是陛下为了争一个女人，与自己的兄长反目成仇，那么……” “谁敢？！无耻！无聊！无稽之谈！”皇帝心头火起，一拳砸在案几之上，案几当即碎裂。 有军士慌慌张张地探头进来，被皇帝一句暴喝“滚出去”，吓了个魂飞魄散。 “而且，朕也不在乎！”沈明瑄剑眉一轩，王者霸气尽显。 “娘娘在意，因为，娘娘在意陛下。”墨碣静静说道。 沈明瑄闭了一下眼睛，微微苦笑，“这些……是小雪对你说的？她为何不对朕说……” “因为卑职是娘娘的属下，而陛下却是娘娘喜欢的人。有时候对自己所爱之人，有些话，宁肯不说吧。”墨碣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离开墨碣的居所，沈明瑄百感交集，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烧的滚烫，带着愤怒，也带着甜蜜，又是那般钻心地疼。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大步朝雪明宫走去。 ※ 雪明宫。 皇帝刚想对守门内监做一个禁声的手势，那内监却已经扯开嗓门惊天动地地大声嚷道，“陛下到！” 狠狠地瞪了那内监一眼，皇帝一阵风一样地刮了进去。 跟在身后的康瑞则忍不住踹了内监一脚，内监只是嘿嘿一笑，心道：得罪了陛下是死，但得罪了南妃娘娘，只怕是生不如死。 刚刚跨入正殿院落，一身宫裙的南江雪便即迎了出来，对着皇帝曲身下拜，“臣妾恭迎陛下！” 皇帝抽了抽嘴角。 “平身吧。”他看了她一眼，却没像之前那般赶紧用手搀扶，居然径自走了进去。 周围的宫人都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南江雪却没在意，起身弹弹衣裙，便若无其事地跟着皇帝走进了正殿。 极有帝王气势地在主位上一坐，尔燕奉上茶盏，皇帝只喝了一口，便皱眉道，“太凉！” 南江雪对尔燕使了个眼色，说道，“去换。” “太烫！”第二杯茶捧到皇帝面前，皇帝生气地把茶盏重重撴在了案几之上。 “再换。”南江雪面不改色。 “火候不够！”第三杯茶，皇帝仍不满意。 满殿宫人都弓着身子，耷拉着脑袋，琢磨着皇帝今晚不太对劲，不知道这两位神仙过招，会不会殃及他们这些无辜的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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