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将她的脸照得通红,眼神亮得惊人,季宴淮心中一跳,猛地将她拽了回来,拥在怀中,轻抚着她有些散乱的发髻,“没事了,棠棠,没事了。” 棠棠先还有些慌张,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抖着身子看向那渐渐靠近的男人,只见他神色恭敬,撞见她的眼神,又将头低了下去。 “是我家里人来接我了。”季宴淮解释到。 她双腿顿时一软,还是季宴淮扶着她的腰,才堪堪站稳,顿时发觉嗓子也如火烧一般。 已近亥时,桐花村一片寂静。 他们路过村口,引的旁边一户人家的大狗叫了起来,这就如同开了闸一般,黑夜里,此起彼伏的犬吠将他们包围。 棠棠被吓得一哆嗦。 她今晚连着被吓了两次,此刻胆子正小。 一旁的季宴淮见着,将她垂在身侧的手握在了手中。 宋纪是习武之人,在夜间也能视物,瞧见前面两只交握的手,神色莫测。 这次刺杀是昶王一手安排,他们将殿下找到后,殿下却迟迟没有回去,若不是如今朝中重立太子的呼声渐高,难以控制,怕是殿下还要在此逗留。 他以为这是殿下故意要给昶王一个希望,然后再亲手打碎,难道,竟是为了眼前的这位姑娘? 想着,他借着月光悄悄打量了前面的女子,她身材高挑匀称,不似京都中女儿那般柔弱,刚刚跑了那许久,居然此刻还有力气往回走。 在火光之下,他也曾见着她的脸,红唇皓齿,翦水秋瞳,容貌浓丽,宛若骄阳下明艳逼人的牡丹。 在这小小村落竟然还有如此姿色的美人? 他正出神想着,前面两人已经推开门进了一个小院,他连忙跟进去。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简陋的小院儿,宋纪有些不可置信,殿下一个月竟就住在这里? 可更让他震惊的是殿下对那位姑娘视若珍宝的态度。 只见他扶着那位姑娘的肩膀坐下,又去厨房打了一盆热水过来,用温热的帕子替她擦着脸,然后再是手。 季宴淮见她仍有些颤抖,只能轻声和她说着话,“棠棠,别怕,我们回家了。” 棠棠看他,一双杏眼有些涣散。 他叹口气,牵着她的手去了厨房,让她坐在灶前,自己则抱了些柴火进来,生了火,又洗了些青菜。 橙红的火光照在她脸上,脸蛋红扑扑的,可仍是一副愣愣的模样。 锅中的水烧开,将午时剩下的面条放进去,泛起一阵细密的泡沫,劲韧素白的面条在沸腾的水里翻滚,等了一瞬,他用筷子将面捞起来放进已经调好料的大碗中,然后浇了一勺滚烫的热汤。 一层清亮的油脂便浮了上来,上面点缀着葱花,蒸腾起阵阵香气。 做完一切,季宴淮这才转头看棠棠,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看他了。 黑亮的眼睛里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里面藏着莫名的情绪。 “好些了?”他问。 棠棠点了点头,刚刚冰凉的手脚此刻渐渐回了温。 “吃点东西吧。”他搬来一个小桌子,将面放在上面,让棠棠就坐在小凳子上吃。 棠棠接过筷子,看了一眼那碗香味浓郁的面条,迟迟未动。 “怎么了?”他问道。 棠棠摇了摇头,吃了一口面条,入口劲道爽滑,上面裹着的汤汁,辣中泛着微微的酸味,极是开胃。 她抿了抿唇上的汤汁,默了默,抬头看他,“比以前可好吃多了。” 季宴淮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记起他第一次煮面时,将面煮得黏糊糊,又将醋和盐放多了些,又酸又咸,吃完了那面,两人也将壶里的水喝光了。 他忍不住一笑。 可笑着笑着,唇角又落了下来。 外面静悄悄的,她吃东西慢吞吞的,屋内也静了下来。 季宴淮看着这间小小的厨房,突然开了口,“棠棠,我要回去了。” 棠棠手中动作一顿,而后又继续夹起一根面条,模糊答道,“嗯。” 刚刚见到那个人,她就知道,阿宴要离开了。 两人又安静下来。 “你和我一起走么?”季宴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侧脸。 棠棠搁了筷子,抬头看他,然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虽然知道结果,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在这里长大,因为,爹爹在这里,因为,这几个村子都没有大夫。”她连说了几个因为,每个都是她离不开这里的理由。 白马村,桐花村,这两个村子被连绵的四雁山挡住,去镇里还要翻过陡峭险峻的山路,若遇到急病,是来不及到镇上医馆的。 西边倒是有一条河通往下河村,只是村长去问过,白河宽阔且地势特殊,若想要架桥,恐怕得花不少银钱,村中留下的人大都是种植庄稼过活,哪里筹集到那么多钱。 凭棠棠一人,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爹爹既然留在了这里,她也会留下的。 “若这里有了新的大夫,你会跟我走么?” 季宴淮问道。 新的大夫…… 棠棠只想了想,便笑着摇了摇头,这里穷乡僻壤,没有外人愿意来的,就连本村出去的人,也不会再愿意回来。 况且,就算她愿意出去,也不会是因为阿宴,外面的男人衣着不俗,那刀鞘上竟然还明晃晃镶着宝石,既彰显了他的身份,又说明这人足够自信嚣张,来来往往,也不怕人抢了去。 这么一位人物,却对阿宴毕恭毕敬,离他们这里最近的便是京都,想来,阿宴身份必定尊贵。 可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她都不想卷入他的生活,只想安宁地过完此生。 季宴淮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侧脸,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清晨,院中清脆的鸟叫将双腿有些酸软的棠棠唤醒。 昨日受了惊吓,又跑了那么远,今日浑身酸痛,一双腿一沾了地就疼得厉害,她将衣服穿好,一路扶着墙这才勉强出了门。 对面阿宴房间的门大开着,里面安安静静,露出的一角也是干净整洁。 她愣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眼神,龇牙咧嘴地往厨房走去,想要做点吃的,明日还要去吴婆婆家,可不能饿着。 “咚咚!” 门外突然被敲响,棠棠刚走到厨房门口,顿时欲哭无泪。 “谁呀?”她扶着门框,高声问道。 可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只继续敲着门。 “等会儿!”棠棠走一步,这腿就又酸又疼,可外面的敲门声不断,于是,她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果然,外面的声音停了。 她拉开门栓,一打开门,正想看看是谁这么烦,闷葫芦一般,问话也不答。 “阿宴?” 她惊道。 他今日一身玄色劲装,暗金祥云纹滚边,腰间一根镶宝石蝠纹带,乌黑的长发由鎏金玉冠高高束起,身姿挺拔修长,眉眼精致如画,腰间坠着的玉佩更彰显了他矜贵的身份。 “棠棠,我来带你回家。” 他勾唇一笑,凤眼上翘,一副妖邪精怪的惑人模样。 棠棠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眼前一黑,直直倒在了他的怀中。
第6章 东宫 宋纪带着一群人在身后看得头疼,殿下自入主东宫,便博文约礼,一心为陛下排忧解难,从未听说沉迷于儿女私情,怎么被刺杀一回,还学会强抢民女了? 棠棠睡得有些不安稳,梦里,贾老二追上了她,一口黄牙渐渐逼近,她吓得尖叫出声,忽而,贾老二又变成了阿宴,捂着她的唇,黑瞳极细,泛着幽幽绿光,“嘘,棠棠乖,别出声。” “啊!”她惊叫一声。 季宴淮连忙俯身过去,只见她脸色酡红,眼睛紧闭,嘴唇翕动,模模糊糊说着什么,眼角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将他的衣裳洇湿。 “棠棠?”他拍了拍她的脸颊,却发现她烫得吓人。 阿宴变成了一头野狼,正从背后步步紧逼周朗,吓得她大声叫着周朗离开,可他就像听不见似的,只蹲在那里,捡着地上的猪苓。 “棠棠,你快看,这里有这么多猪苓。”他将衣兜里东西给她看。 身后的阿宴也伸出利爪,猛地扑了过去…… “周朗哥哥!” 季宴淮手中动作一顿。 外面宋纪几人听见里面姑娘那一声“周朗哥哥”,心中也是一突,只夹紧马腹,低着头,默默赶路。 “唐初瑞。”马车里,一个淡漠声音传出,只是里面蕴藏着无限的怒气。 众人便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青衫男子,他面容俊秀,神色懒散,一听见自己的名字,便正了正脸色,默默下了马,恭敬地来到马车边,“殿下。” “棠棠有些发热了,你上来看看。”里面的人道。 唐初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宋纪,只见他摸了摸自己的心,一脸讳莫如深地重重点了点头。 对那位姑娘在殿下心中的位置有了大概了解,他就好办多了,“是。” 一众人马便找了一个宽阔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一上马车,便规规矩矩低着头,替棠棠把脉也小心翼翼垫了一方手帕,翘着手指,争取除了脉象,其他地方一点也不碰着。 季宴淮见着他那个别扭的样子,眉头紧皱。 唐初瑞觑见他的神色,便顺势搭上了棠棠的脉搏,一本正经,同时在心里呼了口气。 棠棠这一病就是两日,期间她倒是醒了一回,只是脑袋里迷迷糊糊的,还以为那日是自己生了病才晕了过去。 “阿宴,你怎么还没走啊?”她半躺在他怀中,就着他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如火般灼烧的嗓子终于好了些,抬头问道。 …… 季宴淮托着她的脑袋轻轻放在枕上,“你病了。” 他说的模棱两可。 可棠棠昏昏沉沉的,轻轻应了一声,便又睡了过去。 季宴淮坐在床前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忍不住伸手小心碰了碰,见她有些不舒服地偏过了头,薄唇微微上翘。 现在这般乖巧,也不知道醒来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入眼的先是银红折枝牡丹软烟罗纱帐,藕色锦被,用金丝绣成,触手丝滑,前面的香几上放着一座兽形琉璃香炉,顶上一缕香烟缭缭而上,旁边帘子一动,忽而又散了开来。 “姑娘,你醒了?” 一个圆脸小丫鬟端着一个漆金木盘,见棠棠睁着眼,一脸惊喜,她慌忙将盘子放在一旁的山水式小几上,快步走了过来。 那青绿色的裙裾,只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姑娘可是要喝水?”她轻手轻脚地扶着棠棠坐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一个软枕。 棠棠点了点头。 她又手脚麻利地从一旁的小几上倒了一杯温水过来,丝毫不显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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