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家丁如何打得过受训的士兵?顷刻间死伤殆尽,唐振奇恨透萧其臻,命人先杀他。 萧其臻被堵到墙角,突然从衣袍下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铜球扔向对面的人堆。一声巨响,硝烟弥漫,数十人被爆炸震倒,尚未回过神,他又扔了一颗,轰隆过后人们本能地散开逃命,以为这人使了妖法。 萧其臻扔出的铜球叫震天雷,是神机营新研制的投掷式炸弹。 能得到这玩意还托柳竹秋的福,数月前在她引荐下,萧其臻认识了许应元。 许应元想御史台可替各级衙门申报功劳,便留心巴结他,前阵子震天雷刚试验成功就赶着送了一箱给他鉴定。 萧其臻在野外试放几颗,觉得威力不错,提了些意见让他回去改进。剩余三颗留在家里,今日竟做了他制敌的杀手锏。 他趁乱抢到唐振奇身边一把扯住他,另一支手举起最后一颗震天雷。 “谁敢乱动我就引爆这颗炸雷,跟他同归于尽!” 他挟持了主谋,乱党乍然懵神。 这时张鲁生带人追来,掩护萧其臻重新将唐振奇拖回衙门内与叛军对峙。 唐振奇发狠威胁:“萧其臻,杀了我,你萧氏满门都休想活命,倒不如投降归顺,我还可以保定你后半生的富贵。” 萧其臻冷笑:“阉狗,你也怕死啊。你罪恶贯盈,天命罚诛,我在陛下那里参不倒你,就不信到了森罗殿上还参不倒!” 先将他拖进房舍,叫人按住,亲手使小刀插进这厮嘴里一搅,废了他的舌头,使其无法对外发号施令。 张鲁生过来看见,赞他干得好,找来一根旗杆将阉狗绑在顶端,高高竖在衙门里向围困他们的叛军示威,说谁敢靠近就乱箭射死他。 僵局已成,双方都焦灼等待别处的战果,后来在场的叛军将领突然开窍,心想若造反成功,他就是新帝的功臣,这死太监嗝屁了往后还不用再看其脸色。当即下令全力进攻,根本不管唐振奇死活。 萧其臻和张鲁生押着人质且战且退,被逼进审案的大堂,已准备引爆手里的震天雷,外间先传来爆炸声。 柳竹秋和救兵赶到,见叛军堵死巷子,便用营里的火炮炸开锦衣卫衙门的高墙,从缺口处杀入。 官兵战斗时高呼:“外面的叛乱已被镇压,弃械投降者免死!” 叛军本就心虚,见官兵来势迅猛,都以为事败了。 那叛将带头弃阵出逃,其余手下不战自溃,不一会儿衙门内的战斗平息了。 柳竹秋见到萧其臻分外惊喜,激动下主动上前抓住他的手。 “大人,你也在!?” 说完发觉失态,轻轻松开。 萧其臻已如死而复生般欢喜,愣了片刻想起唐振奇,命人押上来。 谁知唐振奇畏罪,方才趁左右不备,伏剑寻死,颈部破了个大口子,血流不止。 柳竹秋忙让人按住包扎止血,喝令必须救活他,而后向贼阉狠厉发话:“当日你害宋大人惨受凌迟,欠了他多少刀我都记着呢,过几天就连本带利找你讨还!” 张鲁生伤势严重,已躺在担架上,急着要回家。 柳竹秋安慰:“张兄莫急,我已先派人去通知尊夫人离家避难,他们现在想必是安全的,你静心疗伤,我这便叫人帮你去安顿家人。” 张鲁生道谢后切齿恨道:“阉党杀了我许多弟兄,请爵爷务必奏明陛下,严惩这帮狗贼。” 柳竹秋胸有成竹:“放心,他们公然叛乱,十恶不赦,这回陛下绝不会宽贷了。” 她留人救治伤者,看管俘虏,清理现场,和萧其臻率队赶赴皇城。 官兵已击溃宫门前的叛军,一些乱党妄图逃离京城,遭九门守军阻截,将被逐一剿杀。 柳竹秋与陆续来到的朝官们商议,派人分头去请那些在家躲避的大臣前来集合,隔着城墙请求入宫见驾。 等到鸡鸣紫陌曙光寒,长安门前的残骸被清理干净,内官到门前唱令,惊悸初平的百官整队进入皇城。 他们中很多人没来得及更换朝服,有的夜间曾率家丁平叛,衣衫破损沾有血污,故意穿着,好向皇帝表功。 庆德帝强撑病体在皇极殿接受朝拜,一丝不乱道:“众爱卿都辛苦了,朕一切安好,大家无须担忧。” 官员们见皇帝似乎无恙,心总算踏实了。 军情奏报还在不断递上来,说城内的叛党已基本肃清,颍川王平安脱险,现在殿外候旨,唐振奇及其同伙均被逮捕,关在昭狱待审。 庆德帝不假思索说:“唐振奇一伙谋逆弑君,罪行确凿,不必听审,让刑部直接宣判吧。” 刑部尚书连忙出班奏报:“依照律法,谋逆造叛者不分主从都当处以凌迟,只是内阁首辅孟亭元也参与叛乱,如今新首辅未定,这判决结果该递交何人,还请万岁示下。” 庆德帝看看座下,说:“朕认为陈良机可接任首辅,众卿以为如何?” 叛乱甫定,谁敢跟皇帝提异议,都山呼:“万岁圣明。” 陈良机做了首辅,马上担起捡烂摊子的任务,兢兢业业下去干活儿了。 散朝后柳竹秋仍长跪阶下,内官上前询问,她叩首道:“微臣犯了死罪,在此听候陛下发落。” 接着交代自己为救驾去三千营假传圣旨,伪造虎符调兵的经过。 这事瞒不住,主动认罪更易获得谅解。 她办事时不知害怕,此刻有些七上八下,吃不准皇帝会不会饶恕她。 内官去奏报,隔了好一会儿回来传旨。 “忠勇伯,陛下说你救驾辛苦,让你先回去歇着。” 看样子庆德帝准备秋后算账,她起身告退,走出宫门萧其臻还在等她。 他刚听陈良机讲述柳竹秋在三千营的勇莽行径,没被叛军激发的恐惧登时统治了他的身心。 “陛下会怎么处罚你?” 柳竹秋摇头苦笑:“他若说了我此刻还出得来吗?” “……你别怕,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求情。” “嗯。” 她看到他身上缠着纱布的伤处,反过来安慰:“我暂时没事,你先回去看看家里人,然后好好养伤。” 萧其臻忧郁点头,坚持送她回家。 他们来到忠勇伯府,这里的火灾刚刚熄灭。柳竹秋和家人居住的半个府邸皆化废墟,后面半截有陈家人救护损失还不太严重。 陈尚志和春梨等人已先到了,瑞福和苏韵也在。他俩救出张体乾,在孙荣家躲了一夜,刚才已将他毫发无伤地交还给张选志了。 春梨说:“我叫人去三爷和老爷那边看过,他们都没事。” 柳竹秋轻松不少,笑对众人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活着,房子还能再造。” 就是不知等新房子造好,她的人头还在不在自己的脖子上。 朱昀曦下朝时听说温霄寒矫诏调兵,为此延续着大喜大忧的体验。 他在乾清宫呆了一整天,等庆德帝从昏睡中醒来,忙跪到帐外借请安之际替柳竹秋求情。 庆德帝放下喝剩的补药,闷声不悦道:“这温霄寒胆子太大了,朕怕你今后管不住他啊。” 果决、强硬、天不怕地不怕这些都好说,让皇帝忌惮的是,温霄寒这一手分明在赌天家,准确地说是赌太子对她的宠信,好像有十足的把握断定太子会为他作保,助其脱罪。 帝王最怕受操控,宠臣反客为主,江山都可能易姓。 朱昀曦汗毛倒竖,爬跪到近处急告:“父皇,温霄寒救驾心切才出此下策,昨夜若非他及时搬来救兵,我们也不能这么快转危为安啊。求您怜惜她这份一心护主的忠诚,准其功过相抵。” 庆德帝斜睨着他,忽然慢悠悠问:“你为何如此信任他?” 回答这问题可不能轻率,朱昀曦慎重斟酌后方说:“儿臣数遇危险,都靠温霄寒舍命救护,古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儿臣以为她的忠诚是经得起考验的。” 庆德帝仍不动声色,静默片刻,又出其不意刺探:“你这么依赖他,莫非予了他董圣卿①之宠?” 作者有话说: ①董圣卿即董贤。汉哀帝的男宠。
第一百七十六章 庆德帝早怀疑太子和温霄寒关系暧昧,据观鹤园的侍婢密报,朱昀曦经常单独在厢房内接见温霄寒,相处时间往往长达一两个时辰,有时甚至大半天。 事后都由太子的亲信近侍打扫房间,整理好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傻子都能看出有猫腻。 富贵人家男女通吃的现象很普遍,先帝也养过娈童,但跟臣子越礼就太不像话了。 更令庆德帝担心的是那温霄寒好色成性,还留着一把大胡子。而太子一向喜欢娇小妩媚的女子,按说不会对他的色相动心。兴许没临幸他,而是反过来被他给亵渎了。 果真如此,将姓温的千刀万剐都不够解恨! 朱昀曦受到质问,比收到无常的催命符还悚惧,赶忙否认:“儿臣绝未行此败德之举,求父皇勿信谗言!” 他猜是被观鹤园的侍婢或当日随他北征的侍从出卖了,仔细想想他跟柳竹秋相处的情形是够可疑的,要是皇帝仔细追问还真难撇干净。 庆德帝得给太子留脸面,回头一想,温霄寒这样的人才难得,自己或许不久于人世,朱昀曦身边必须留个靠得住的帮手。 但是不给这小子上把重锁总是不安。 朱昀曦战战兢兢偷瞄沉思中的父亲,像在火坑上挡秋千,浑身被燎到起泡,清晰感受到不断有汗珠在体表滑动。 庆德帝想出一个方案,淡淡道:“他伪造兵符假传圣旨,按律当处极刑,念其救驾有功,朕拟折罪判处他腐刑,以后让他入宫当差,你意下如何?” 朱昀曦又惊又窘,有那么一忽而竟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柳竹秋不愿做嫔妃,只想当高官,以后让她做司礼监掌印,既满足了她的心愿,又能常伴他左右,岂不皆大欢喜? 但转念便发现此法无操作空间,首先绝不可能瞒过皇帝,到时非弄巧成拙不可。 急忙求情:“父皇,士可杀不可辱,温霄寒这人傲骨嶙峋,若如此处刑,他定会自行了断。求您开恩宽赦。” 他护着温霄寒,庆德帝疑心更重,气闷道:“那就等朕处理完本次的叛乱分子再说,你在这儿伺候一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朱昀曦惶恐告退,他操劳两天一夜,单忧极瘁,给皇帝这么一吓唬竟忘记疲惫,出乾清宫后直奔慈宁宫向许太后求救。 许太后已听说昨夜唐振奇一党造反,亏得众臣奋勇救驾方能快速平息叛乱,正好奇立功的都是哪些大臣,见到朱昀曦便让他详细禀报。 朱昀曦趁便说出温霄寒的事,求太后为其说情。 许太后说:“你父皇不是不能宽恕温霄寒,是怕你太宠信此人,日后引为祸根。至于说要处他宫刑,那绝对是气话。我朱家自□□起便尊重读书人,怎会用此等酷刑去折辱一个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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