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回事?” “薛汝春写了篇戏文叫我编曲排演,后天就要请唐振奇过去观看了。” 柳竹秋忙问戏文内容,苏韵带着鄙薄介绍剧情。 唐振奇一伙都是邪淫之辈,最喜浪戏艳曲。薛汝春投其所好,常编写一些淫、秽下流的戏码交给戏班排演,以讨唐振奇欢心。 这次的故事是讲一个美貌的官宦少妇因丈夫房事无能,终日郁郁寡欢。 一夜窃贼登门,撞见少妇独守空房,便行轻薄之举。少妇起初还挣扎反抗,被他蜂狂蝶乱戏辱一番后尝到甜头,竟与那窃贼勾搭成奸,夜夜私会。 少妇能征善战,窃贼也渐渐难敌,便干起马泊六,帮她引逗些浪荡少年来快活。 一日那窃贼和人赌博输了钱,不想还债,便哄债主说能让少妇陪他风流一夜。债主欣然接受,跟随窃贼来到少妇房中。 二人正打情骂俏,少妇的丈夫突然闯入,将他们捉奸在床。怎知点灯一看,新来的奸夫竟是顶头上司,丈夫顿时俯首帖耳,还跑出门去替他们放哨,希图讨上司欢心。 柳竹秋让苏韵默写出唱词。 想那薛汝春原是抱唐振奇大腿上位的,能有什么真才学?许多词句都写得粗俗不堪,捏着鼻子才能读下去。 柳竹秋看罢大笑:“我为这事几乎愁白了头发,想不到窍门竟在这里。” 看了看苏韵,陡然离座拜倒。 苏韵吓得滑下椅子,与她相对而跪,惊问:“小姐为何折我的寿?” 柳竹秋郑重其辞道:“我这是在效仿那司徒王允为民请命。薛汝春、崔逢源策划乡试舞弊案,敛财杀人,要将这二贼正法必须先离间他们和唐振奇,此事能否成功,全在你这位貂蝉身上。只是计策凶险,若有差池你我都性命难保。” 苏韵请她说出计策,听后喜道:“我正巴不得肝脑涂地报答大恩,这点风险算得了什么?就算事败,苏韵自去引颈就戮,绝不出卖您。” 他只怕时间不够,让柳竹秋快些改写戏文,与她商定行动计划,黄昏时借着夜色掩护悄然离去。 柳竹秋已派瑞福递书与萧其臻说明情况,让他暂缓抓捕方案,等候苏韵的行动。 作者有话说: 这回存稿是真花光了,从明天起不能再双更了~ ①梁红玉,原为京妓,后结识韩世忠,梁氏慧眼识才,以身相许。在平定苗傅叛乱中立下殊勋,一夜奔驰数百里召韩世忠入卫平叛,因此被封为安国夫人和护国夫人。梁氏在建炎四年(1130年)黄天荡之战中亲执桴鼓,和韩世忠共同指挥作战,将入侵的金军阻击在长江南岸达48天之久,但因金军最终还是脱逃,梁氏上书弹劾韩世忠失机纵敌,举朝为之震动,再封杨国夫人。 从此名震天下。
第四十七章 苏韵让戏班演员照柳竹秋改动的戏文排演,到时候便登台演出。 唐振奇爱排场,薛汝春宴客那天请了十几名官员来作陪,铁杆心腹崔逢源也到场了。 奸党们围着奸宦掇臀捧屁,体面点的叫“老大人”,胆大的叫“九千岁”,还有那无耻之尤的,年纪比唐振奇小不了几岁居然直接涎着脸叫他“爹”,种种丑态不一而足。 开席时戏也上场了,柳竹秋文采远胜薛汝春,修改后的唱词香艳华美,韵味十足。配合苏韵那捻捻腻腻的扮相,婉转曼妙的歌喉,生动传神的演绎,使台下人看得如痴如醉。 唐振奇听戏中少妇与窃贼偷情后慵懒娇媚地唱道:“急风狂雨,何事恁搓挠。连理枝头拆散了,东君不管花娇娆。无告,几时得比目珮合,鸳颈重交?”一句时,高兴得拍桌叫好,转头夸赞薛汝春:“数日不见,薛郞的文笔精进不少,这些唱词写得着实精妙,叫人吟来齿颊留香啊。” 薛汝春早听出唱词经高人润色过,见唐振奇喜欢便乐得冒功,自认这波固宠行动已大功告成。 最后一场,少妇受孕,窃贼担心她被丈夫怀疑。 少妇淡定道:“不碍事的,我对我家官人说我只同那天那个大官儿一人私会过。” 窃贼问:“那他不会疑心你腹中孩儿是那大官儿的?” 少妇掩口娇笑:“你还不知道哩,过来我说与你听。” 窃贼附耳上前,观众们也竖起耳朵倾听。 苏韵处理这句关键词时音量由小转大,声震全场。 “那大官儿,是个太监!” 大部分人都目瞪口呆,只一个没心没肺的蠢材还哈哈大笑,立马被身旁人按住了。 唐振奇笑脸已变黑脸,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使劲摔碎酒杯訇然站起。 其余人也慌忙起身,薛汝春不知所措,先指着台上的苏韵大骂:“小兔崽子,谁准你改的唱词!” 苏韵已假装惶疑地跪倒,颤声道:“薛大人,这词都是您教我们的啊。” 薛汝春大惊,吼完:“胡说。”,忙不迭向唐振奇解释。 唐振奇命苏韵下台来分说,苏韵魂不附体地跪到他跟前,流泪哀告:“公公,苏韵是什么人?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戏文委实都是薛大人交给我们的,小人也曾劝他最后这句词恐惹您生气。薛大人说‘唐公公是国之柱石,满朝文武都归顺于他,那文武百官的妻妾自然也任他拣选,我写这句词纯是奉承的意思,他听了必然喜欢’。” 薛汝春脸乍白乍红,一脚踹中苏韵胸口,尖声喝骂:“小兔崽子,你敢陷害我!” 苏韵倒地嚎哭,匍匐着抱住唐振奇的靴子哀惨申告:“公公,苏韵不是第一天伺候您,如无薛大人做主,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啊。求您明鉴!” 唐振奇知道手底下这帮人无耻无德,常有自作聪明拍马屁却拍中马腿的。印象里苏韵温婉柔顺,又不曾跟他的对头有交集,所以这蠢事无疑是薛汝春一手操办的。 薛汝春在一旁跳脚辩解,仪态尽失,脸上擦的白、粉也被热汗染花了,红一块污一块好不难看。 唐振奇更觉他面目可憎,挥手一巴掌抽得他呆若木鸡,温言安慰苏韵:“你是好孩子,我知道都是他逼你这么干的,不会怪你。” 苏韵忙哭拜谢恩,又恐悚地拉住他的袍摆。 “苏韵得罪了薛大人,恐活不过今日,望公公救我。” 雨打娇花的模样更令唐振奇心软,当即放话:“从今天起你到我家去住,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使坏!” 他带着苏韵离去,其他官员纷纷抱头鼠窜,留下薛汝春和崔逢源走脱三魂丢失七魄,比失家的孤儿还慌乱。 薛汝春气急败坏掀翻酒桌,迫切想知道是谁指使苏韵陷害他。 崔逢源从旁劝道:“此刻还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先安抚唐公公要紧。” 这对狼狈都明白他们得势全仗着唐振奇撑腰,宁愿死爹妈都不能失去这太监的宠信。商议良久,决定学杨游程门立雪①,到唐振奇家门前去跪求原谅。 薛春汝这官职本是向唐振奇跪来的,别人膝下有黄金,他的比狗屎不如,跪个整年都无妨。可现下是折胶堕指的腊月间,一动不动跪在雪地里比酷刑还难熬,养尊处优的人哪儿吃得消? 崔逢源又出鬼主意,让他找个跟他模样相近的下人假扮他去跪,同时买通唐振奇府上的下人,打听得唐振奇要出府了,再由他本人顶上。 薛汝春一一照办,当天便去唐振奇宅邸门前下跪,还故意带了好些家丁抬轿打伞撑排面,让路人们瞧见,营造声势给唐振奇长脸。 唐振奇听说薛汝春来下跪,心想这条狗还算乖觉,准备罚他多跪一阵,教训够了再饶恕。 过不多久,宫里传话,说太子爷打算在年节时搞点额外的庆祝活动讨尊长们欢心,叫他进宫去商议。 唐振奇便坐着轿子出门了,走时也没搭理薛汝春。 他以为至多天黑就能回来,谁想朱昀曦对庆典的要求很多,让陈维远出面与他商讨,杂七杂八谈到戌时,宫门已关,唐振奇只好留宿宫中。 这下可苦了那替薛汝春跪守的替身,夜里风大雪大,他又不是铁打的,如何受得了?竟活活冻死了,天亮时过路的行人先发现,立马嚷将起来。 昨天附近来看侍郎下跪的人本就多,听到动静都跑来围观,不出半日整个京城都在流传一则消息:“礼部右侍郎薛汝春去给唐振奇下跪,夜间受冻而死。” 事情就是长了翅膀,正常条件下也飞不了这么快。 原来柳竹秋早叮嘱萧其臻暗中观察薛汝春和崔逢源的动向,又跟朱昀曦沟通好,叫云杉呆在观鹤园等她报讯。 昨天她得知薛汝春去唐振奇家门口下跪,火速让云杉带话给朱昀曦,请他设法将唐振奇困在宫里。 当时她还不知道薛汝春找了替身,想他受不了冰冻自会撤退。不料这厮狠心让他人代罪,生生断送了一条人命。 她闻讯后快马赶去找孙荣,孙荣手下混混多,还认识京里的各大丐头②。这些丐头领导全京城的丐户,大小乞丐都听其号令。 柳竹秋利用这些走街串巷四处游荡的乞丐将“薛汝春冻死”的消息快速散播出去,薛汝春纵有千手观音相助也休想捂住这么多嘴。 次日早朝,庆德帝放眼百官,问:“薛汝春何在?” 薛汝春慌慌速速出班,伏于丹陛下。 庆德帝慢慢悠悠问:“听说你前晚冻死了,今天来的是魂魄吗?” 薛汝春吓得汗不敢透,半晌方出声:“那都是谣言,请陛下莫要相信。” 庆德帝早练就高深莫测的态度,长叹道:“朕在位二十三年,宫门前还从未跪死过人啊。” 皇帝门前没跪死人,太监门前却有,谁都听出这话在敲山震虎。 一物降一物,唐振奇的权势也全靠皇帝授予,皇帝高兴时能让他做“九千岁”,一个不乐意转眼让他变“落水狗”。 因此他又气又怕,恨透薛汝春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奴才,向庆德帝进言:“陛下,薛汝春行为不端引发流言,应按律惩处。” 庆德帝为贯彻仁君形象,只罚了薛汝春一年俸禄,让他在家闭门思过,听候圣裁。 散朝后人人都躲着薛汝春,当他是臭不可闻的大粪。 崔逢源迫于利害关系不得不陪同安慰,两个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宠臣灰头土脸走出宫门,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起。 柳竹秋见时候到了,向萧其臻发出行动讯号。 萧其臻特地选在隔天上午街面上人流量大的时段带齐人马冲入崔逢源家中,一举控制住上下人等,靠着张体乾提供的地图挖出那只三足铜鼎,连人犯一起押回刑部大牢。 不到一天,“礼部郎中崔逢源倒卖乡试考题,栽赃杀害同僚白一瑾”的传闻便甚嚣尘上,老百姓们拿跌宕起伏的案情做谈资,官场上也众议纷纭,都盼望事态能早日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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