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漪沉默片刻,说道:“我明白。” 旁人的性命于魏玹来说仅为草芥,得罪了魏玹,甚至哪怕只是挡了他的路,他也不会念丝毫旧情,沈漪漪真的要庆幸,韩永被割了舌头,说明魏玹起码不会想再杀他。 “你能明白就好,”兰蕙遂放了心,柔声说:“我是怕你钻牛角尖,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和朱樱都是先皇后送来照顾世子的婢女,世子年幼丧母,身边无人照顾,先皇后怜惜世子,这才送来了我们。” “世子十二岁就上了战场,我和朱樱就一直在湛露榭守着,一直到世子建功立业,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班师回朝。” “世子以前不近女色,你是他第一个亲近的姑娘,也是他心里最特别的姑娘,若是你能伺候好世子,就算以后世子娶了世子妃,也不会撼动你的地位分毫,依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魏玹在西州深孚众望,他爱护军民,打退突厥骑兵,守卫大周边疆的美名连身居闺中的沈漪漪也时常有所耳闻,那时表哥还对他赞誉有加,夸他是爱民如子的儒将,从这一方面来说,魏玹的确当之无愧。 这也给她初见魏玹时造成了一种错觉,成功被对方美好优雅的皮相所迷惑。 但兰蕙说的这一番话里,有些漪漪却不是特别赞同。 譬如她是魏玹第一个亲近的姑娘,还是最特别的,她才不信,谁又知道魏玹是不是以前章台走马,是那勾栏院的常客,只是回了长安才装出这么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来欺骗世人。 而且她并不想一直伺候魏玹,虽然撕破脸之后她一直畏惧、厌恶魏玹对她的强迫和威胁,但魏玹救了她数次也是不争的事实,没有魏玹,她早便沦为了魏琏的玩.物,甚至可能现在就没了性命。 她心里自然是感激的,愿意为奴为婢报答魏玹的恩情,却从未有过给他做侍妾以身相许作为回报的念头。 妾通买卖,妾的地位卑微,以后她生下的孩子也要被正房压一头,有母亲的前车之鉴,她绝不想再重蹈母亲的覆辙。 更何况这种感激现在已经变了味道,既然魏玹一开始救她是想要她的身子,而她的清白之身也已给了他,那么再做些矫情无意义的事也是徒劳无获,倒不如顺从着他,还了这恩情。 不做妾、姨娘,做通房侍婢就挺好,以后魏玹娶了世子妃,她再讨个恩典,想必回家是不成问题。 这么一想,把这种事情当成回报恩情的一种手段,沈漪漪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不过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兰蕙来劝说她本是一番好意,她心中颇暖还被人记挂,想来想去自己也没什么余钱可送的,魏玹私自拿走她存下的银钱,那他给的那些钗环她就不客气心安理得地拿来送人了。 沈漪漪把匣子打开,里面满是珠宝首饰,让兰蕙从里面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反正她也戴不过来。 兰蕙望进眼前这双清澈美丽的双眸,不知为何心中滋味莫名,轻声婉拒道:“不必了,既然是世子给的,姑娘就留着自个儿戴吧。” 最后又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世子晌午习惯在前院外书房休息,晚上约莫戌时来后院。” 现在房里有了伺候的人,按照魏玹这几日的习惯,不出意外他会来东厢。 以前在沁芳苑的时候沈漪漪就知道魏玹的喜好,比如喜欢吃草鱼制成的鱼脍,还要放在金盘里呈着才行,再比如喜欢饮葡萄酒,石冻春,酒量颇好。 思来想去,于是她便在湛露榭的小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勉强算是做了一桌子菜,四菜一汤。 菜有蒸笋、烧茄子、清凉嚯碎,并一道草鱼脍,汤是乳酿虾,配上一盏葡萄酒。 就是天儿太热,在膳房热得她出了一身汗,出来后她先回厢房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春杏就等不及了把她拉到镜台前要给她梳妆。 “姑娘你快些,世子快回来了!” 春杏埋怨沈漪漪不把世子当回事,拉开匣子从里头拿出口脂、胭脂、香露、香粉……一堆漂亮的小瓷瓶。 沈漪漪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她也有这么多脂粉了? * 魏玹看着满桌子的菜,举起象牙著。 忽而门口的软帘被风吹动,素手微抬,身着白玉兰色折枝兰花襦裙的女孩儿捧着一只莲瓣纹折腰高足杯挑帘而入。 女孩儿缓缓抬眸,屋内晕黄的灯烛跳跃着落在她莹白细腻的面庞上,红唇如火,云鬟翠鬓,一双秋水盈盈的杏眸中流动着潋滟娇美的光辉,像今晚的月色一样,明亮,澄澈,纯洁,妩媚,在她身上奇异的糅合。 她怯怯地望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又带着几分明显畏惧地垂下了眼眸,“世子。” 魏玹慢慢放下手中象牙著,“过来。” 沈漪漪顺从地走到他身旁,坐下,给他斟满面前玉盏。 “都是你做的?”魏玹挑起她的下巴。 他的声音低沉清冷,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和平时一样的平静从容,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的浓重和暧.昧,他幽黑晦暗的凤眸深处中仿佛藏了一团炽热的火焰,炽热的火舌几乎要将她烧尽淹没。 沈漪漪被他赤.裸裸的眼神盯得有些脸热,垂眸点了点头。 魏玹端起那盏葡萄酒,自己没饮,却捏着小奴婢红红的小嘴儿给她灌了下去。 沈漪漪还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一时呛在喉中,不住地咳嗽,咳得雪腮晕红,几欲扑倒在地上。 心中暗暗唾骂他又不做个人,知道魏玹喜净,一定不喜欢看她晕妆狼狈的模样,便赶紧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和衣襟,坐直了对魏玹挤出一个笑,柔声道:“世子尝一尝,奴婢做的菜。” 魏玹平日用的饭菜和茶酒皆为金银盏装呈,若是有人想在饭菜之中做手脚想必要费上一番心思。 这些时日一直跟着沈漪漪的暗卫也没发现这女子有何异动,每日便在东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绣花看书发呆。 或许她真正的主人尚未寻到机会来对付他。 沈漪漪总觉得魏玹今晚看她的眼神很古怪,先前她觉得耳热,现下却觉浑身阴风嗖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胶了片刻,她心口儿砰砰乱跳着躲避开了魏玹的视线。 虽然心中畏惧,但因饮了酒的缘故双颊还是忍不住升腾起一抹嫣红火热。 魏玹用了一口她做的鱼脍,长眉微蹙。 勉强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她做的乳酿虾。 奶白色的汤汁中剥好的虾仁一个个整齐地围着银盏成一圈,中间撒着香菇和冬笋片,咸鲜的香气扑鼻而来,可是这味道…… 沈漪漪见他不动,便好奇地问:“世子,味道如何?” “你说呢?” 魏玹擦着嘴,淡淡瞥她一眼。 沈漪漪抿抿唇,这意思是难吃么? 她做完之后明明尝了,味道说不上是珍馐滋味,但绝对不难吃啊。 一定是魏玹吃惯了美味,才瞧不上她的手艺罢了。 沈漪漪埋头给魏玹又夹了一块葱醋鸡,幸好她早有准备,这鸡是厨娘做的,他应该不会嫌弃了吧? 她抬起红彤彤的小脸来,杏眸似水含春,动作过急脑袋就有些晕乎乎的。放下手中的象牙著,赶紧摇摇脑袋,眼前的魏玹就成了三个人影。 她摇摇欲坠,不知道身子便轻飘飘掉进了哪个影子的怀里。 “世子。”她红唇微张,喃喃。 微风拂过她刚刚沐浴过的发梢,淡淡的幽香沁入心间。 “勾我?” 魏玹揽过她的胸口,含住她的耳垂,粗粝的指腹在细腻丰盈的肌肤上轻轻摩挲,声音低哑,带着淡淡的酒气。 沈漪漪浑身一颤,难耐地道:“唔,不,不是……” 魏玹将她抱到怀里坐着,她身子便软软地很顺从地伏在他肩上,两人亲昵相拥。 魏玹抚着她发烫的脸,过了会儿道:“你醉了。” “没有,奴婢没醉。” 沈漪漪想起自己任务,努力爬起来,四下乱抓,不知抓到什么。 魏玹轻嘶一声,倏然翻身把她摁倒在了地上,眼眸深深。 …… 起先沈漪漪还是很不适应,痛觉刺激到了她被琼浆玉液麻木的大脑,艰难地睁开双眼。 不得不说,这男人当真是令人难以亲近,即便是这种坦.诚.相.对的时候,他那神情依旧高贵得如同山巅白雪,神圣不可侵犯,只除了一双凤眸赤.红.如火,饱含情谷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此刻是在专注地调兵遣将,攻城略地。 沈漪漪便觉自己如同那城中狼狈四散的敌将,分明已是门户大开,溃不成军,却仍旧负隅顽抗,险些被他去掉半条可怜的小命儿。 趁着还没彻底晕过去,她吃力地抱住他,声音绵软无力,“世子,奴婢想,想……” 魏玹微微眯了眼睛看她,没说话。 …… 沈漪漪咬住唇,忍了好一会儿,每每开口,总是被他打断。最后她没忍住哭了出来,强忍着边哭边说她以后会伺候好魏玹,求他怜惜他,给她一个恩典,待日后世子妃进门,可以容她赎身离开。 只是“离开”两个字话音刚落,魏玹突然攥着她纤细的手臂把她拎到面前,用力捏住她汗湿的下巴,一脸阴鸷地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沈漪漪一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迫仰起身子。 她难堪地往下看了一眼,哪哪儿都疼,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 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魏玹怎么好像生气了?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魏玹,泛红的双眼和惨白的小脸楚楚动人,任是哪个男人看了都得心疼。 可偏偏魏玹脸上面无表情,冷笑一声道:“沈漪漪,跟了我,可是我强的你?” 作者有话说: 本章掉落红包~
第28章 提及到那屈辱的一日, 沈漪漪浑身都失尽了血色。 她不敢惹恼他, 眼角冰凉的泪水成串地滚落,颤着嗓音说:“不是,是世子……不计前嫌……救了奴婢。” “我还当你忘了呢。” 魏玹拍拍她的脸,她那么疼, 他还在冷笑, “是谁搂着我的脖子,缠着我的腰哭着喊着让我要她, 嗯,漪漪, 现在不想认了?你当齐王府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和我谈条件?”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沈漪漪脸一阵红一阵白,泪眼盈盈地摇头。 她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现在该怎么办, 她轻轻握住他掐着自己下巴的手腕,哀求道:“奴婢没想走,奴婢以后再不说了,世子别生气。” 魏玹用力地挥开她,下榻穿衣。 沈漪漪无力地倒在榻上,眼睁睁地看着魏玹绝情离去, 目光茫然。他白色的衣袍一尘不染, 在夜里像盛放的雪莲花一样纯白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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