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漪果然惊讶道:“大娘竟这也能认出来!” 老妇人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面生,哪比的上我们这些在小县城了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东西。” 说话间沈漪漪扶着老妇人胳膊一直往前走,老妇人悄悄打量她,发现眼前少女虽肤色蜡黄消瘦,细看眉眼却十分精致,料定是那与自家姑娘抢男人的小贱人无疑,心中多了几分轻蔑与胸有成竹,这次必定要这小贱人有去无回。 脑中正想着,忽听身侧的沈漪漪发问:“大娘身上这条裙子的颜色与布料看起来极是不错,不知可是在西市的锦绣绢行买的料子?我今日去了西市,正巧看见了这匹尺头,只是价钱略贵,没敢买。” 老妇人哪里晓得什么金绣绢行银绣绢行,愣了下后一叠连声应是,还扯了几句“料子虽贵,却很是舒适,你下次见了也买回来”之类的话。 沈漪漪皆含笑应是。 眼看两人就要拐到那小巷子中,沈漪漪突然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停下来道:“对不住大娘,我……我觉得有些……有些……呕!” 一语未落便捂着小腹大声干呕了起来。 老妇人大惊,后退几步,心想这小贱人该不会是怀了别的男人野种又被抛弃了罢? 沈漪漪边呕边断断续续地说:“对、对不住大娘,我……呕!我,我去、我去旁边吐……” 老妇人忙道:“没事,你快去吧,我就在这边等你。” 沈漪漪虚弱地笑了笑,正待开口,面色却又是霍然一变,急匆匆捂着嘴巴跑到一旁的小巷子中去了。 老妇人拧着眉扇扇眼前空气,小声啐道:“真是晦气!” 等了片刻干呕声渐渐小了,老妇人热得慌,擦擦面上的汗,不耐烦地问道:“小娘子,小娘子,你还好吗?” 没人回应。 老妇人又问了几句。 “小娼妇,人跑了!” 老妇人一拍大腿,这才反应过来。 这老妇人不是旁人,正是王嬷嬷所假扮,王嬷嬷腿和腰自然也没摔坏,这会儿忙不迭跑到沈漪漪适才拐去的小巷子,只瞧见一角衣衫飘然而过,人早就跑远了,不由气得直跺脚,大骂道:“小贱人,小娼妇!你莫让我抓到你才好!” 却说沈漪漪跑出小巷子,匆忙系好自己的幂篱,不敢从南街回家,径自便向北死命跑去。 也幸好定襄是个不大的小县城,从北向西绕过三个坊再往南跑,这时路上大多都是逛完东西市准备回家的行人们。 天色将晚,东西二市闭市之后马上就会敲响暮鼓,而后城门关闭,来不及了。 沈漪漪从角门偷偷溜进自家宅子,先回房换上男装,而后将女装塞进包袱中,手忙脚乱地胡乱地又往里头塞了几件衣衫与自己的荷包,推开房门便直往外头冲,吓得日常替她看门做饭的孙大娘手中的碗都碎在了地上。 “郎君回来了?郎君这是怎么了?怎这般行色匆匆,可是出了……”孙大娘擦着手从膳房中探出头来。 “孙大娘,现在就跟我出去,我去你家借宿一宿!” 沈漪漪来不及解释,喘着粗气抓起孙大娘的手就往角门跑。 孙大娘“哎呦”了一声,一头雾水跟着问道:“郎君要去奴婢家住?可可是这都快要宵禁了,会不会来不及了啊?” 虽扮作男子,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沈漪漪不敢一人夜里独自睡,便花钱雇了孙大娘,孙大娘干活勤快,身强体壮,平日里街坊邻里见了都不敢欺负她。 “来得及!” 话刚出口,孙大娘便见自家郎君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停下。 杜云芝,是京兆豪族之一杜家的嫡出姑娘。 若她没有料错,当年她被卖的事情……一年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终于在脑中串了起来,沈漪漪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掌心,恨意从眸中泄出,眼眶通红。 杜云芝…… 一年多前她与表哥在城西郊的昆明池游玩,表哥无意救了失足落入水中的杜云芝。 杜云芝的父亲杜恒是吏部侍郎,曾主持过三届春闱,如不出意外,兴许便是第二年春闱的主考官。 不知是不是杜云芝回家与父亲说了这事,此后杜恒便时常召表哥出入杜府,对表哥的行卷诗文大加称赞、颇为赏识,甚至时常邀请他参加各类游宴,那时距离春闱还有一年。 大周朝科举考试并不糊名,除了真才实学,依靠更多的反而是考生素日里积攒下的名声与人脉。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谁不想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状元郎?若能有幸得主考官的赏识,莫说是参加几个热闹的游宴,便是抛妻弃子娶了主考官的女儿的薄幸郎亦大有人在。 但漪漪知道,表哥不是那般贪慕虚荣的男人。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阿爹临去前将她托付给表哥,若是她不信他,这天底下又有谁可信? 所以她从未过问,只由衷替他高兴。 仅有一次,表哥归家太晚,漪漪担心,来到杜府门前时,远远地看见那年轻美貌的杜家娘子领着婢女嬷嬷欢喜将表哥送出门口。 其中一人,便是适才街上的那老妇人!那时遥遥一眼,虽面容模糊,但她隐约记到现在,还有那带着长安官话口音的定襄话,那妇人以为她是傻子不成,竟胡言乱语什么她在定襄住了几十年?! 西市根本就没什么锦绣绢行,沿着巷子左拐,也根本没有屋舍供人居住,而是一排夹道细柳。 来到定襄之后她特意熟记每一条街道、巷口,便是为了改掉自己路痴的毛病,待来日遇到危难之时,除了她自己,谁也不能救她。 既然杜云芝下定决心要置她于死地,那么她住到孙大娘家,只会又连累一个无辜之人。 趁着杜云芝一行还未找上门来,她该立刻出城逃命,有多远走多远。 闭了闭眼,沈漪漪转过身来,对孙大娘低声耳语,交托几句。 孙大娘听罢忙保证道:“郎君放心,奴婢都明白!” 沈漪漪最后扫了一眼这宅子,在里面生活了将近一年,怎么可能毫无感情,还有杨大人,杨夫人,珠珠姑娘那里她未曾交代一声便一去不回……这一走,也许永不会再回定襄,不论她的猜测是真是假,杜云芝,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狠狠地摸了一把眼泪,沈漪漪背上包袱,低着头快步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还有两刻钟的时辰城门方关,不论如何,今日她定要出城。 路上行人已渐渐稀少,她专挑人多的地方走,隐约听到身后有动乱的聒噪声,浑厚粗哑的男子四处大声喝问:“有没有见过一身量这般高,穿一身素色背子,青色长裙的女子行色匆匆地跑过去?” 沈漪漪脚下愈快,面上装作归家行人,她一身男装打扮,脸色蜡黄,神色从容,根本毫不起眼。 眼看就要走到城门门口,身后忽有人骑马疾驰而过,隔着尚有一射之地的距离便对守门官差大喊:“关城门,赶紧关城门!” 沈漪漪大惊,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拔步便往城门的方向死命奔去,“等一等,等一等!” “差爷,我家中老母病危,先别关……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城门“咣当”一声彻底阖上,漪漪步子受不住,险些撞到守门官差的大刀上,幸好被一官差眼疾手快拉住,竖眉喝道:“臭小子!你不要命了!” 上下看了沈漪漪一眼,见她面色惨白,神情绝望,果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由好心劝道:“明一早再出城门罢!” 沈漪漪腿脚酸软,凄然想,难道这一次,她真的要逃不过了吗? 她向后望去,先前停在路边的油绸小犊车竟已飞快地跟着追了过来,车上女子清脆的喝骂声如连珠炮似的不绝于耳,“一群废物!还不赶紧去找,若是要让那小娼妇出了城去,我唯你们是问!让我阿爹把你们这群废物身上的官服一个个都给扒下来当毯子!” “好个泼辣的小娘子。” 城门侧的另一辆马车,赵麟撩开帏帘,不屑地向外头瞧了一眼。 车夫问:“郎君,那咱们还出不出去?” 赵麟扔了帘子,冷笑道:“不回去,等着姨夫被扒掉官服做毯子?也不知是从哪个金贵地儿来的世家娘子,当真是粗鲁不堪。” 车夫叹了口气,依言调转马车,赵麟靠在车壁上,将将合眼准备假寐会儿,帘拢倏然被人从外头扯开,紧接着不待他出言呵斥,便强行挤进来一个瘦弱少年,压低声音急切道:“赵兄,是我!” …………… 西城墙下,魏玹一脸阴鸷地盯着那钻入车厢中的女子,衣袖下捏成拳头的手背青筋几欲爆裂。 作者有话说: 巅峰对决即将到来 友情提示,路上遇见老婆婆和孕妇求你把她搀扶回家一定不要太好心,实在想帮记得给她的家人打电话或直接报警~
第53章 西城墙下, 魏玹一脸阴鸷地盯着那钻入车厢中的女子, 衣袖下捏成拳头的手背青筋几欲爆裂。 纪乾眼睁睁看着扮成男子的沈漪漪爬上了一辆马车,那厢马车里静默了片刻,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打起帘拢朝外头望了两眼,摸摸下巴, 嘴角噙着丝笑又落下了帘子, 似乎吩咐了车夫两句,旋即马车动了起来, 沿着城墙根准备离开。 马车里竟有个陌生男人! 纪乾气坏了,忙道:“郎君, 咱们可要拦下……” 一扭头瞧着自家郎君这幅俊脸扭曲僵硬,眼神仿佛两支射出的毒箭犹滴着淋淋血渍的阴狠模样,头皮登时一麻, 话都没敢吐出来噎在了喉咙里。 直到那马车走远,杜云芝的声音愈发气急败坏, 甚至从马车中亲自冲下来寻人, 尖酸刻薄的叫骂声嚎的人脑子都突突作响。 魏玹猛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神色恢复冷峻平静,已没了适才那般形如恶鬼索命般的阴森骇人。 “跟上。” 他冷声道。 不让她尝尝这世间的险恶,她是不会明白留在他身边才是她最好的选择与归宿。 却说沈漪漪无意间瞧见赵麟的车夫在城门口盘桓不去,猜测是赵麟要出门办事却因杜云芝一时拦住了去路。 往日里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赵麟看她的眼神不像是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该有的客套、欣赏, 反而隐隐透着几丝古怪,所以她会刻意与赵麟保持距离, 话都不会多说几句。 然而眼下这情形杜云芝步步紧逼, 甚至下了马车要亲自寻人, 再犹豫下去,难保不会真被她抓住。 罢了,她该不会那么倒霉,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漪漪一咬牙,上了赵麟的马车。 “赵兄,是我!我是崔寻!”她快速地出声,阻止了赵麟即将出口的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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