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马车又停了下来,马车里的几人一惊,不会又遇到什么事情了吧,赶车的郑甲却掀开帘子对刘奇说道:“前面有几个官兵,你出去看一下。” 张子鱼扶了刘奇走下马车,果然前面有六七个官兵,眼中都是警惕神色,刘奇见了大喜,喊道:“王参将,这些是帮助刘奇运送粮草的人,请不要为难他们。” 那领头的王参将见了刘奇,脸上也是一阵惊喜,郑乙见是甘州的将士,便将装粮草的马车交给了他们,刘奇转头对张子鱼低声说道:“张姑娘,现在我们人数较多,只要拼力一搏,说不定可以从这两个人手里把你们救下来。” 张子鱼摇头道:“不行,你们功夫都不如他们,再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这些粮草运到甘州,如果你们都受伤了,谁又能将这些粮食运过去。放心,我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刘奇并不放心,但张子鱼说得对,此刻运粮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低声说道:“保重,我一定会禀明褚大人姑娘的处境,到时候褚大人一定会安排人来救姑娘。” 张子鱼点了点头,刘奇正要走,郑甲喊道:“慢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刘奇,“这封信你带给褚昱,倒省了我亲自跑一趟。” 刘奇接过信,王参将找人扶着他,然后一群人押着粮草走了,只剩下原本的四个人,郑甲说道:“张姑娘倒是聪明,知道以大局为重,没有想着让他们救你。” 张子鱼冷笑:“我一人之命怎么比得过甘州无数将士的命,若总是为了一己之私,那就没有人肯保家卫国了。” 郑甲听出她话语中的讽刺,面无表情说道:“人各有志,我比不上姑娘的大义,只知道家人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连家人都救不了,那我此生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张子鱼说道:“你们有你们的苦衷,我不会怪你们挟持我,只是你们若是想用我来要挟太子,恐怕是不会如愿的。” “我们只管听从命令,至于结果只由天定。张姑娘不要怪我们二人,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只怪我们无权无势,只能任由权势摆布,要我们生便生,要我们死便死,半点不由我们自己做主。”郑甲望着前方,半是嘲讽半是无奈地说道。 怪他们,自己又何曾怪他们,不管他们是否真心帮助,总算也为褚榕和甘州将士做了一件事情,便是郑甲郑乙最后会杀了自己,也算死得其所了。 甘州城内,褚榕和廖廷杰正在着急地等消息,早上就派了王参将去接应运粮草的车马,不知道有没有接到,若是今天粮草再不送到,甘州的将士就要饿肚子了,而达延鲁如不出所料,明后日便要发动大规模的攻城,去敌营打听消息的探子也回禀说这两日蒙古敌军在做进攻的准备,所以,今日便是关键。 “来了,来了,两位大人,运粮草的马车进城了。”一个兵士匆匆跑进来禀道。 褚榕和廖廷杰听了,都松了一口气,廖廷杰问道:“一共有多少粮草?” “大概有三十多袋。” 褚榕算了一下,这些粮食虽然不算多,但支撑一个月是没有问题,蒙古敌军最多会再待半月,如果半月还攻不下甘州就会返回北地,甘州就算保住了。 褚榕和廖廷杰又等了一炷香时间,果然王参将押送了一车粮草进来,上面布袋印着“袁记粮行”的印记,廖廷杰没想到西宁府的袁记粮行竟然真的看到东宫的令牌就将这么多存粮拿了出来,心里对褚榕更是佩服,刘奇腿上缠着布带,由人扶着进来行礼,廖廷杰叹道:“此次多亏了你,日后必会记你一个大功,只是你是何时受的伤,怎么其他和你一起押粮的兵士都不见了?” 刘奇将路上遇到土匪被劫,而后被两男两女相救,然后其中一个姑娘逼迫两个男子押送粮草,又送他到甘州城外遇到王参将的事情说了一遍,廖廷杰说道:“竟有如此侠义之人,你可打听到了那姑娘的名字,我一定要上报朝廷褒奖她。” 刘奇看了一眼褚榕,并没有说出名字,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这是他们让我交给褚大人的信,褚大人看了信便知道了。” 褚榕微微一愣,这件事情和自己难道还有干系,他接过信拆开看过去,越看脸色越是惨白,看完信后将信纸狠狠捏在手里,用力之猛,手背上的青筋都几乎要暴了出来。 “怎么了?”廖廷杰问道,看褚榕的神情恐怕信里是很严重的事情。 褚榕咬着牙,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半晌才说道:“他们挟持了褚某未过门的妻子,威胁我明日孤身前去黑水河见他们。” 廖廷杰大惊,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将人挟持到边关来,可是,明日达延鲁极有可能便要攻城,这几日因为褚榕和他们一起坚守甘州,守城的将士都觉得朝廷重视甘州的战情,又因为褚榕英勇,所以将士们都对他很是佩服,如果明日褚榕不在,众将士会以为他临阵逃脱,以前种种不过都是假象,到时候军心不稳,恐怕会出大问题。 褚榕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大敌当前他决不能离开,可是,信里写得很清楚,明日他若不亲自出现,那张子鱼和慕云的性命都难保,他猜到张子鱼被挟持与慕云脱不了干系,要不然绑匪不会无缘无故将慕云也绑了来,他心里后悔没有多派几个人保护张子鱼,又深恨慕云出卖了自己重要的秘密,现下并不想理会她的死活,可是,张子鱼,他的张子鱼,那个他希望能安稳幸福过一辈子的女人,现在她的生死就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自己,极有可能只会将她推入死地。 思索了半日,褚榕下定了决心,“萧安,明日你带两个人去和他们见面,务必要将人救回来。” “是”萧安答道。 对不起,因为我,连累你被劫持,辛苦千里到此,而我却并不能为你做什么,甚至都不能去见你一面,国家与你之间,我终究还是只能放弃你,只希望上天保佑,萧安能将你平安救回,此后余生,我便只如你所愿,与你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31章 黑水河(上) 甘州城,乌云压顶,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暴雨。 甘州的守卫将士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慢慢靠近的黑压压的敌军,中间夹杂着几座投石机和撞门柱,最前面的一面白色旌旗上,三头狼兽图形让人心生惧意,此次达延鲁应是出动了所有的兵力,成败只在这一战了。 褚榕神色冷峻地看着不远处的敌军,前面是骑兵,当中一匹白色战马上应该就是达延鲁,身形魁梧,穿着银色的盔甲,带着高高的羽冠,一副王者的威严。敌军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达延鲁看着城墙上褚榕大红色的披风,他已经听说过这个一箭射死旗手的年轻人,朝廷的特使,不凡的身手,看来这朔朝这次还是派了一些人物过来的。 达延鲁抬起手没有放下,褚榕和廖廷杰知道他即将发动攻击,廖廷杰一声令下,城墙上守卫的将士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而后达延鲁将手猛然放下,蒙古敌军便发动了攻击,如潮水般涌向城墙,漫天喊打喊杀的生硬震颤耳膜,城墙上的将士训练有素,先是火铳和神机炮射击,而后便是羽箭,蒙古军也不甘示弱,羽箭和投石机掷出的石块飞到城墙上,不时有守城的将士倒下,立马又有新的将士补充位置,继续坚守作战。 因是双方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场战役,所以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蒙古敌军丝毫不惧,又人数众多,不多时已经有大批的敌军到了城墙下面,将云梯架在城墙上,开始攻占城墙,下面城门处开始用柱子进行撞击,内里守卫城门的将士拼死抵门,心里都清楚城门最为关键,一旦城门破开,甘州城就危险了。 燃烧的火油和石块扔到城墙下,下面便燃起了一个个人形的火球,哀嚎声不断传来,却也没阻止住蒙古敌军的攻势,更多的敌军还是登上了城墙,城墙上的将士都有些心惊。 褚榕拔出剑高声喊道:“各位将士,拿起你们的武器,誓死保卫甘州城。”而后,便一剑砍倒了身边一个蒙古兵士,鲜血溅到他的脸上,让人触目心惊,众人受了他的鼓舞,也纷纷拿出近身搏斗的兵器,在城墙上展开了一场肉搏战。 天空终于下起来倾盆大雨,城墙内外血流成河,褚榕毫不畏惧,不断砍杀围上来的敌军,他的护卫围在他身边保护他,勉强能维护他的周全,只是登上城墙的蒙古士兵越来越多,守城的将士苦苦支撑,双方俱是伤亡惨重,污泥混杂着血水,大批的尸体堆满了城墙,任由活着的兵士随意践踏,人不再是人,只是有生命的兵器而已。 战斗从正午时分一直持续到黄昏,到大雨停时,战斗方才结束,蒙古四万敌军损失大半,依旧没有攻下甘州城,甘州守城将士死伤无数,却依旧用以身躯为城墙,阻挡了达延鲁的进攻。蒙古军队终于敲响了退兵的鼓声,剩下残兵败将如潮水一般退走了,达延鲁看了一眼甘州城墙上那一抹刺眼的红色,心里虽然不甘心,却直到此次拿下甘州城已无胜算,不过,甘州城,总有一日会是我的囊中之物,而朔朝的天下,总有一天会是我的天下。 蒙古敌军退兵后,城墙上来不及逃走的蒙古敌兵或是投降,或是死战到底,不肯投降的敌兵都被甘州城的将士消灭干净,直到再无任何的威胁,他们方才放松了下来,精疲力尽,面面相觑,有些不能相信这一场战役终于胜利了,这是一场太过艰苦的战役,耗尽了甘州将士所有的精力,而终于,他们还是以少胜多,又一次保住了甘州城。 城墙上的将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欢呼起来,这一次达延鲁将手上所有的兵力都拿来攻城,败了这场战役,蒙古敌军短期内便再也没有充足的兵力再进攻,他们即将返回北地准备过冬的储备,甘州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甘州的将士也终于可以好好休养一番了。 褚榕全身都是血,腿上和胳膊上都是伤口,他身边的护卫也只剩三四个,其他的都已经为保护他而死,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赢了,终于赢了,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一场保卫战,自己永远都无法想象战场的残酷,在战争面前,人命甚至连蝼蚁都不如,只是无数的炮灰和人肉的城墙而已。他看了一眼周边横七竖八的尸体,里面有一直跟着他的东宫侍卫,他们一直在用生命保护他,若不是他们,恐怕自己也早就性命不存了,他心中一痛,“一将功成万骨枯”,而他的帝王之位,牺牲了太多的性命,他也是踏着他们的血肉才能坐到那个位置上,自己总不该辜负他们的期待,一定要做个值得他们牺牲的明君。 廖廷杰走过来,他身上也被砍了几道伤,眼见褚榕依旧矗立在城墙上,望着城墙下的尸体出神,便说道:“战争向来便是如此,残酷如斯,震撼如斯,只望以后我朔朝不再有大的战役,百姓不必流离失所,将士们也可以回家与父母妻儿团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5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