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客栈外停下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大堂里坐着不少旅客,有两桌正酒酣耳热地聊着。 聊的恰巧便是燕王谋反一案。 “早在三年前,就有人进京提过燕王在封地招兵买马一事,可惜那时候朝政被阉贼把持,圣上有心无力,根本管不住野心勃勃的燕王。这一次,要不是那阉贼突然倒台,东厂被剿,圣上也断不敢派锦衣卫来拿人。” “可不是说圣上派来的那锦衣卫不过是个罪囚出身,背后除了皇帝,没有半座靠山。燕王雄踞燕地多年,兵强马壮,他一个新官上任的指挥使也敢来拿人?” “有什么不敢?前两日锦衣卫、玄林军包抄王府,燕王当天夜里就暴毙了。” 有人“嘶”一声,难以置信:“玄林军倒戈了?!” “燕王手底下可是有不少的谋臣虎将,竟无一人来救?” “唉,要不怎么说‘树倒猢狲散’呢?毕竟是抄家灭族的罪名,没个□□成的把握,谁敢趟这趟浑水?” 众人唏嘘。 “那……那燕王没了,燕王妃怎么办?当年圣上为争夺王妃,差点跟燕王反目成仇,这次燕王暴毙,圣上该不会……” 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众人互看一眼,一人讥讽:“那不是正好?反正在燕王府里,她也就是个摆件,进了宫,也省得去地底下自取其辱了。” “这是什么话?那可是燕王千辛万苦争来的大周第一美人。” “就是……” 那人长着一脸络腮胡,冷笑:“大周第一美人又怎样?你们不会真以为燕王拿她当块宝儿吧?告诉你们,燕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早前我就听说过,燕王姬妾如云,身边从不缺人红袖添香,王妃不过就是个徒有虚名的摆件,燕王想起来的时候,就去瞅两眼;想不起来,就扔在后宅里蒙灰。对了,有一回燕王醉酒,进了王妃屋里,本是想宠幸一下这位冷落多时的妻子,结果……” 暮色四合,辛益当首跨进大堂,环视一眼后,回身恭请贵人入内。 虞欢鼻尖前蒙着面纱,在春白的搀扶下款步往前,甫一踏上楼梯,便听得有人道:“什么?燕王竟然当着王妃的面同姬妾颠鸾倒凤?!” 大堂里顿时爆发哄笑声。 辛益循声看去。 齐岷从后走来,目光一撩。 “可不是?事后啊,王妃气得半个月下不来床。这个女人,原本身体就不行,大婚数年下不来一颗蛋,打那以后就更不行了!” “啧啧,难怪燕王至今只有庶子,正房一无所出!” “所以我说,什么大周第一美人?说到底,不过是只下不了蛋的铁母鸡,就这种货色,有什么脸面去地底下跟燕王相会?要我说,就该扔她去龙床上躺一躺,尝一尝什么叫……” 齐岷向辛益使眼色,辛益沉着脸,率人上前喝止。 大堂里传来喊叫声,两桌旅客被锦衣卫扣押住,迭声哭喊饶命。 虞欢站在楼梯上,目光攫着被辛益押在桌上的络腮胡莽汉。 齐岷略一沉默后,走上来。 虞欢转头看向他。 齐岷对上她燃着火焰一样的眼眸,收住脚步。 虞欢开口:“割了他的舌头。”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大美人又娇又凶。 —
第5章 ◎“这不是人的舌头呀。”◎ 戌时,槛窗上浓夜覆压,上房里燃着烛灯,光影烨烨。 虞欢坐在案前,脸庞被烛光映照,左脸脸颊处露着一条淡黑的血痂。 春白战战兢兢地跪在一侧,捧起双箸:“王妃……先用膳吧。” 案上摆着饭菜,全是后厨精心烹饪的珍馐美味,然而虞欢根本不看一眼,目光凝在虚空里,眸心映着灯盏里不住跃动的火苗。 夜风在吹,春白捧在手里的双箸微微发颤。 本来王妃今日的心情很不错的,特别是在树林里调侃完指挥使齐大人以后,又是咯咯发笑,又是靠着车壁哼曲,全然不再有半点困居王府时的阴郁。 春白都以为王妃的心结算是解开,打算迎接新生活了,谁知下车以后,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想到那络腮胡竟敢当众揭发燕王府的后宅私事,诋毁王妃“数年下不来一颗蛋”“中看不中用”“铁母鸡”,春白又气又怕。 如今,人是给锦衣卫撵走了,可王妃要的那舌头……齐大人是否会割来呢? 春白深知,要是不割的话,今晚八成又要有一场“风雨”。 正想着,屋门被人敲响,春白一哆嗦,手里的双箸差点掉下来。 虞欢觑她一眼。 春白赧然,忙放下双箸去开门,进来的是锦衣卫千户辛益。 辛益虎眼明亮,单手托着一张盖有绸布的漆盘,偷瞄一眼里面坐着的虞欢后,朝春白道:“大人有令,叫我来给王妃送样东西。” 春白盯着他手里的托盘,脸唰白,抖着手上前接。 辛益收回手:“要不,先打开看看?” 春白看他一眼,又是感激,又是后怕,深吸一气后,掀开那绸布。 “啊!” 一坨血淋淋的什物盛放在瓷碗里,腥气冲鼻,春白失声惊叫。 辛益又朝里面瞄一眼,心知目的已达成,道:“春白姑娘看看,这东西是收下,还是我先……” 没说完,虞欢忽然从案前起身,朝这里走来。 辛益:“……” 春白被那碗里的什物吓得头皮发麻,缩在一侧,不敢再多看一眼,见虞欢过来,忙劝道:“王妃,您别看,那东西……” 虞欢推开她,抬手,手里居然握着一双木箸。 辛益震惊,瞪大眼看着虞欢把木箸伸过来,夹起碗里那一条长长的舌头。 辛益喉结一滚:“……” * 夏夜燥热,齐岷站在窗前,一面吹风,一面眺望客栈外的山色。 夜很黑,云层厚压,四下幽幽惨惨,是一个很适合杀人放火的夜晚。 有人在外叩门,齐岷喊进,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辛益。 齐岷目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漆盘上。 辛益一脸挫败,放下漆盘后,朝齐岷搓手:“头儿,王妃认出来了,这不是人舌头。” 齐岷挑眉。 辛益搓着手,尴尬地把先前在虞欢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齐岷今日并没有割下那络腮胡的舌头,而是叫辛益去庖厨里拿了条用来做晚膳的猪舌,装在碗里给虞欢送去。本想着虞欢也好,春白也罢,都是深居闺阁的女眷,断然不敢细看那血腥玩意儿,拿个假的充充数,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谁知道虞欢竟然一点不憷,不但要看,还要用吃饭的木箸夹起来,歪着头仔仔细细打量半晌。 打量完后,再撩起眼皮,定定地看着他,说:“这不是人的舌头呀。” 辛益回想那眼神、那语气,向来杀人不眨眼的人,背脊竟浸出一层凉汗。 “头儿,这燕王妃不是寻常人哪。” 齐岷垂眸听着,眼神微动,辛益在那儿发愁:“本来上回误伤,头儿就理亏,这回骗人又被拆穿,您跟王妃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齐岷环胸靠在窗前,默然不语,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辛益挠着头,忽又记起一事:“对了,那天头儿去给王妃赔礼了没有?” “没有。”齐岷这次回答很果断。 辛益抿住唇,心想:唉,难怪啊! 齐岷似有读心术,掀眼看过来,辛益很没骨气地垂下眼,听得齐岷道:“待会儿去底下走一趟,盯严点。” 辛益一愣后,狐疑:“那拨人又有动静了?” 今天在树林里行驶的时候,辛益发现有可疑的跟踪者,可惜没能抓住人。 燕王手底下有一大批谋臣虎将,虽然伏诛了一些,可仍有不少潜藏在背后,伺机着再为燕王做些什么。 燕王膝下有一庶子,今年三岁,大概会成为那拨人的目标。 “今天的动静还不够大?”齐岷不指明,淡声提示。 辛益皱眉,随后想起进客栈时发生的事情,恍然大悟。 燕王在后宅如何折辱王妃,按理来说,不大可能外传至坊间,那络腮胡看着不过是个寻常旅客,不富不贵的,怎可能对燕王的这些私事一清二楚? 当面非议,恐怕是想借诋毁王妃,撇清自己跟燕王府的关系罢了。 看来,头儿不割那人的舌头并非大发善心,而是有意放虎归山,再引蛇出洞。 辛益理顺思路,放下顾虑,抱拳领命后,又朝案上那盘东西看一眼:“头儿,那这猪舌……” 齐岷目光跟着放过去,脑海里掠过一抹艳红的身影。 “炒了。” 炒了? 辛益耸眉:“炒给谁?” 口味恁重? 齐岷走至案前。 “我。” 作者有话说: 周一、周三休息,所以下次是后天见啦。 — PS:现在是有一点瘦,但是大家多来凑凑热闹,就会慢慢肥起来哒(比心)。
第6章 ◎“带我离开。”◎ 因为齐岷没有割掉那络腮胡的舌头,还拿猪舌来糊弄自己,这个夜晚,虞欢更生气了。 生气的后果便是失眠。 熄灯以后,虞欢身着寝衣躺在床榻上,盯着黑暗里的帐幔走神。 络腮胡在客栈大堂里议论的是三年前的一件事,那时候燕王的侍妾周氏刚生下庶子不久,因为是燕王的头一个子嗣,众人都很关注,三句话不离那孩子。府上更在孩子满月那天大办筵席,请来戏班子给各院的内眷唱了三天三夜的戏。 虞欢对此并没有什么看法,直到有一天,燕王来到她房里。 那天的燕王格外温和,用完晚膳后,陪虞欢下了会儿棋。 就在棋局展开过半,虞欢乘胜追击的时候,燕王忽然说:“以后由你来抚养盛儿吧。” 盛儿是那庶子的乳名。 虞欢拈在手里的棋僵在指间,抬头,有点不太明白燕王的意思。 燕王于是解释,他想把盛儿过继至虞欢名下,让虞欢日后有所倚靠。 自然,庶长子也会变成嫡长子。 虞欢屈指,把那一颗棋子攥在手里,说:“我不要。” 燕王皱眉。 虞欢又说一次:“我不要他。” 燕王问:“你是不想要盛儿,还是不想要本王的孩子?” 虞欢没有回答。 燕王掀翻棋盘,拂袖而去,次日夜里再来时,便发生了在她屋里跟侍妾行房的那一幕。 事后,虞欢确实在止心苑里关了半个多月,避不见客,不过并不是气病了,而是恶心坏了。 那半个多月里,春白劝她低头,答应燕王的提议,又或者是改变心态,试着跟燕王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虞欢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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