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听潮不禁失笑,“她当苗神谷是什么集市茶楼么,那么好能碰上她的朋友。” 他这么一说,周小山也觉得匪夷所思,细想一下,恍然道:“难不成眉山就是苗神谷的人?亦或是,眉山也要去苗神谷?” 晏听潮的想法是,李美娘惯会撒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朋友,究竟是不是她的朋友不得而知,但至少不是敌人。当着周小山的面,总不好说她干娘爱扯谎,于是他委婉的感慨了一句,“你干娘这人,也不知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周小山瞪大眼睛,“你觉得她还有很多事没告诉我?” 晏听潮睨着她不想承认却明显已经信了的表情,忍不住好笑,“显然如此。比如她这位朋友。” 周小山很不高兴的哼了一气。 晏听潮笑眯眯道:“就连我这种绝顶聪明的人都被她骗过,你被骗个十七八年的也很正常。” 周小山没好气的瞪他,顺便送了一个白眼。 原来人长的好看,翻白眼也可爱动人,尤其她明眸幽亮,潋滟中浮涌一缕浅嗔薄怒的波,色授魂与。 心愉一侧的晏听潮,继续感慨:“时至今日,我还没见过你干娘的真面目。” 他第一次在泉城见到的那个李美娘,高大魁伟,膀大腰圆。而这次的施娘子,呆滞木讷,身形单薄。若不是周小山说她就是李美娘,晏听潮无论如何也认不出来。易容术这一手艺,看来真不容小觑。 周小山道:“我干娘长的很好看,容貌并不啻于你大嫂。” 晏听潮好奇,“她易容术是从哪里学的?师父是谁?” “她说幼年跟着绣坊里的一位师傅学的,那位师傅还教过她一些拳脚功夫。”说着说着,周小山忽的一愣,当年沈夫人把她娘和干娘送到眉山绣坊学艺。她方才提到的朋友也叫眉山,这么巧? 晏听潮又问:“那位师傅是何来历?” 小山回忆了一番,“我只知道是一位寡妇,来自何处,是何身份,干娘没提,我也没问。不过干娘说过,她的易容术,早就超越了她师父。因为她待在周家的那五年,和我养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把全部心思都用在琢磨易容术上面。” 晏听潮好奇道:“她拳脚功夫如何?” “对付几个不会武功的寻常人还行吧。我唯一一次见到她动武,是周家被灭门那次,她带着我从密道逃脱,有个人追上来,她一刀杀过去,刀法毫无讲究,也没有套路,只是力道却大得惊人。” 周小山面露疑惑,“我也一直好奇她为何力气那么大,在丹华铺做香雪膏的时候,她从来不假人手,比一个大男人还有劲。” 晏听潮好笑:“总不会是天生神力吧?” 周小山莞尔。 两人难得没有吵架抬杠,一路闲聊到了集市。 晏听潮叫停马车,让周小山在车里等候,自己带着晏七挨个店铺逛了个来回,购置了不少东西。 御寒的裘衣冬服,手炉,金丝炭,干粮,零嘴,熟茶等等,甚至还去了铁匠铺,买了一些暗器和捕猎的机关。 周小山眼看马车堆得满满的,忍不住问,“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晏听潮拍拍膝上的皱褶,“这一趟出门,来回至少一月,多备些东西,以免遭罪。” 小山好笑:“我看阁主恨不得搬着床去。” 晏听潮心平气和的解释:“我小时候被我爹和我大哥坑的够呛,吃够了苦头。如今没人管我了,我后半辈子只想赚够钱,躺着享福,吃苦遭罪的事,打死不再做了。” 周小山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望着他,这位阁主是要改头换面,退隐江湖,做个身娇体贵的公子哥么? 晏听潮道:“这天寒地冻的还得千里奔波,若不是为了你……和我大哥,我绝对不会出门。” 周小山正色,“你要不想去,就留在扬州。我和国师一起去就好了。” 晏听潮惆怅无奈的瞅瞅她,这是没听出来话外音么?还是如她所说的,心里没有情情爱爱? “我不去的话,你干娘还不得提刀来砍我。” 周小山一本正经道:“她又打不过你,你怕什么。” “打是打不过,不过,”晏听潮忽然面色一紧,“万一她易容成你的样子来砍我,我没有防备,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小山噗嗤笑了,“阁主你没有那么好死。” “呸,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晏听潮忽然脸色一沉,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势,“有件事我险些忘了。” “什么事?” “苗神谷里也不乏易容高手。若是有人易容成你的样子,我如何分辨是不是你?” 这倒是个问题。 周小山请教道:“不知阁主有何高见?” 晏听潮一本正经的将她的下颌托起来,正色道:“让我仔细看看你。” 目光对上,她立刻有种被炭烘烤着脸颊的感觉,心里怦怦直跳,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她飞快往后一躲,佯作镇定的说:“看脸有什么用啊,人家易容就是要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啊。” “对了,我得看手。” 晏听潮忽作恍然大悟状,“你上次说,易容千变万化,可是手不会变。” 未及她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拖过她的手,牢牢握住。 小山心如鼓擂,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放在掌心里,对比之下,才知道原来男人的手那么大,她的手衬得像是一个小巧玩具。 “让我好好看看。” 他说着,把她的手正面反面都看了个遍。 小山从耳根开始发热,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可他看手的理由又光明正大,无从反驳,只好憋着呼吸,度日如年的看着脚尖。 时间慢到让人无法忍受,她把手抽出来。 为了化解尴尬,她故意公事公办的问:“记住了吧?” “你干娘的手你看了十几年,我这只看了一次,恐怕也记不住。”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慢慢问道:“多看几次,你也不反对吧。” 小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同意,不合适。同意,更不合适……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他盯着她脸上渐渐浮起的薄薄粉色,难以错开视线。 被盯得心跳加快的小山,默不作声的连着吸了几口长气,好不容易等脸上热潮退了,心也静了。 他忽然又问:“若是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你能否认得出我?” 她肯定的点点头,“如果易容术不是那么高明的话,我能认得出来。” 晏听潮反问:“若对方也是易容高手呢?” 小山不敢肯定了。 一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苗神谷若真有李美娘那样的高手,那她还真是束手无策。 二来,白日还好,对方但凡露出蛛丝马迹的不对劲,她都能看出来破绽,若是夜晚,昏暗灯光之下,或是暗处,远处,都存在难度,毕竟,她和晏听潮只认识了几个月,不像干娘已经认识了十几年,她不敢贸贸然夸口。 晏听潮接着问:“若是天光昏暗?或是黑暗之中?你如何辨认?” 她偏头飞快的扫他一眼,“阁主有什么高见?” “还是认手吧。这个最容易做到。” 怎么认?还没等问出来,她的手又被晏听潮拖了过去。 不是看,而是攥在手里,先是轻轻握了握,而后拇指由她的手背抚过去,直到指尖。 周小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摸她的手骨。 她不知道疼是什么感觉,可这种脊梁骨麻麻酥酥的快要昏过去的感觉,简直比传说中的疼还要可怕。 宽敞的马车因为堆了一大堆东西,忽然像个大蒸锅,闷闷热热的不透气,头晕脑胀的,脸都要烧起来。 她果断的把手抽了出来,背在身后。 晏听潮把手伸到她面前,一本正经的问,“你不摸摸我的?” 周小山一脸红晕的瞪着他。 他十分认真:“万一黑暗中,你看不见,不靠手摸,又如何辨得出我?”
第45章 “那就以天目阁和丹华铺这两个名字为暗号。”周小山虽然此刻面红心慌,可脑子还是很灵光,立刻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我若说丹华铺,你就回一声天目阁。” 晏听潮点点头,“这也算是一个办法。不过,若有外人在场,被人听见一次便失了灵,难道我们每次都要咬着耳朵对暗号?” 咬耳朵? 周小山一想那个场景,脸更红了,色厉内荏道:“那需要那么多次!偶尔为之罢了。” “你不要轻敌。”晏听潮神色严肃的盯着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是玩命的事。你不知道苗神谷里的人,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还是认手比较稳妥,你若有别的好办法再说。” 周小山嗯了一声,被迫认同。心里安慰自己,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就是看一看,再顺便摸摸手骨,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自己在国师的冰窖里中毒昏睡的那几天,整条胳膊都被他看光光,若是出身大家的名门闺秀,恐怕已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 算了,想开点。 周小山弹了弹衣袖,很快进入到了云淡风轻的境界,眼神斜斜一垂,看着他放在膝上的手。 骨节修长,白皙秀致,若不是知晓他身负武功,单看这双手,更像是读书人的一双秀手,右手食指和中指都有些偏向右侧,显然是写字费过力,下功夫练过。 嗯,要不要摸摸? 她正在考虑,突然晏听潮又道:“还有件事得和你商议。” “什么事?” 晏听潮愈发的一脸严正,“你我以未婚夫妻的身份出现,你若是再叫我阁主和师叔都极不妥当,需改个称呼。” 周小山一听心里立刻涌现出“晏郎,二哥,”这两个词,以及更为可怕的一个词“听潮哥哥”。 她只是想到这里便无端的生出尴尬,别扭的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叫我无尤吧,是我的字。” 太好了,不是她想到的那几个称呼,小山松了口气,放在腿上的手又被晏听潮拖了过去,巴掌反转,掌心朝上。 还要看么? 周小山正要反问,却见他在她的手心里像是挽剑花一般,行云流水的划了两个字。 手心里发痒,耳边也有点痒,是他的气息落在上面。 “记住是这两个字,别露了馅。” “我知道。”周小山把巴掌抽出来,略带不满的撅了撅嘴,“你以为我没读过书么?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尤。” 他名中带水,所以她率先就想到了这两个字。 “对。”晏听潮重复道:“夫唯不争,故无尤。我只想早日退隐江湖,回家躺着享福,这才算是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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