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饶命!”那男人龇牙咧嘴地求饶。 裴凤慕淡淡地道:“滚!” 那男人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小女娃费力地仰着头看着高大的裴凤慕,他如一片乌云罩住了整个天空,明明好吓人,但是她却像飘忽已久的浮萍终于找到可栖的岸边,内八地小短腿往前蹭了两步,肉肉的爪子怯怯地揪住他的袍角,生怕再有阵风就把她刮跑了似的。 这人身上的味道让她好安心啊。 裴凤慕随意低头看小女娃一眼,却是心头大震,这孩子... 他蹲下身子,用力揉了揉眼睛,她怎么那么像赵昭,淡淡的眉,圆圆水杏似的眼,小小的鼻子和嘴巴,越看越像,简直跟幼时的赵昭像了九成,就连揪他衣服的动作都那么像! 裴凤慕忍不住心里的悸动,弯腰一把抱起了女娃。 那女娃脸唰一下白了,两只小肉手合拢在一起,紧紧揪住裴凤慕的衣领,用力到手背出现了几个小坑,让人心生怜惜。 “害怕?”裴凤慕柔声问。 女娃低头看着遥不可及的地面,转过头拿眼睛瞄了瞄裴凤慕,咬着手指眺望远处。 裴凤慕正要放她下来,女娃突然挥手大叫:“娘!” 桥另一边袅袅快步而来一名身量娇小,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 “末沫!” 这个声音!裴凤慕瞳孔震动,目不转睛地注视那名女子。 坠着金铃的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裴凤慕提心在口,伤疤随着她的脚步愈发鼓胀,怀中的女娃在开始挣扎,探出大半个身子向女主伸出藕节似的胳膊:“娘,抱!”小嘴一撇,糯糯的声音里带了哭意。 那女子只到裴凤慕的胸口,伸手去接,却见他不放,只得柔声道:“可否请这位公子放下小女?” 轻柔如烟雨的声音滋润了他干涸多年的心河,真的不是梦吗? 裴凤慕忽然有种恐惧,他怕如往常一样,这全是他的臆想,清醒过来才发现是南柯一梦。 如果是梦,为何如此真实? 他反而把女娃抱得更紧了:“你...赵昭?” 那女子摇摇头:“公子你在说什么?还请放下小女。” “娘子贵姓?”裴凤慕追问。 “我与公子素不相识,不便透露姓氏。”见他一直不放下孩子,那女子语气已然冷淡了下来。 裴凤慕心中没来由得有了几分忐忑,赵昭从未有过如此的语气。 怀中的女娃等不及了,不断挥舞四肢挣扎着要娘抱,无意间手臂挑开了女子的面纱。 魂牵梦绕的娇颜映入幽深的黑眸中,湿露重重的杏眸,柔情湛湛的眸光,这世上哪里还能再找出这样一个她! 裴凤慕抬手掀开帷帽,单手将赵昭拥入怀中:“昭昭,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女子撞进她的孩子,怕摔了女儿忙抢过孩子,奋力挣开他的怀抱,气得桃腮带晕,美眸含怒:“公子请自重!” “昭昭!”一种惊慌在心里升起,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看到他,她会哭,会骂,会怒,唯独不会认不得他!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真的是他认错了?不可能,这张脸明明就是赵昭的,三年了,她长大了,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如今一颦一动间的柔情绰态是任何男人都抗拒不了的致命诱惑。 裴凤慕后悔摘下她的帷帽了,他恨不得戳瞎没一个看到她的男人的眼睛!这样的赵昭只能属于她一人。 只是...她的身段,没了帷帽的遮掩,女人的身段一览无余,的确跟从前不太一样。 难道她束住了? 裴凤慕打量的眼神过于直白,那女子紧紧抱着孩子,满脸戒备:“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昭昭。劳烦公子把帽子还给我。” 认错人了,怎么会? 裴凤慕绝不可能再认错她,全身的血液都在为她而沸腾,只是那股香气如今被浓郁的玫瑰香代替,为何闻不到了? 那女人见他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干脆上手抢走了帷帽。 “娘,我帮你带。”怀里的女娃乖巧地帮女子戴好,母女俩在一起更是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她叫她“娘”?! “她…是你的…女儿?”裴凤慕声线发颤,声音干涩发哑,颗粒感十足。 女子应付地点点头,并不像跟他多说话的样子,裙摆旋动,眼看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裴凤慕岂容她走,伸手拽住她的手肘。 结果她抖得差点连孩子都抱不住,裴凤慕忙接住差点摔下的女娃。 “哇!”那孩子大哭起来。 女子脸色苍白,把女娃娃紧紧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末沫不哭,乖,没事儿,是娘不好。” 她声音本就清耳好听,此时软语哄稚子,更是令人如沐春风,恨不得她再跟自己多说几次。 女娃头埋在女子平坦的胸前渐渐止了哭声:“不是娘的错,是坏人。”背着头,胡萝卜似的手指了指裴凤慕,明明是要指责人偏又没胆子直视强大的对手,真是好气又好笑。 “大人,请不要为难小女。”女子屈膝行礼,很怕他怪罪下来似的,小女娃更是搂着她的脖子,满眼含泪地看着别人,清澈无辜的大眼睛里满满是对他的排斥,还有几分惧怕。 对着这样的眼神,裴凤慕心里就想压了块巨石。他想蛮横地留下她,但是他不能! “子卿啊,你这人从来都是自我为中心,干什么都太霸道,赵昭外软内硬,人家受不住自然就会跑了,你要是见到人家,可千万要温柔点!” 裴凤慕想到定王还有柳如风劝他的话,僵硬地收回手,后退一步,对她们抱拳行礼道:“对不住,是我失礼了,为表歉意,就让我派人送你们回家吧。” 女子好像有些吃惊他的举动,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用麻烦公子了。”裙摆蹁跹,人已经快步走了。 “等等。” 人真的走了,裴凤慕心里还是舍不得,手伸到一半又被强硬地收回,跨步跟在她旁边,“那我派人送你们回去可好?我担心你、你们母女。” 她依旧摇头,声音虽然依旧轻柔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然:“真的不用,公子好意,我心领了,还请不要再为难人了。” 不要再为难人了。 她的话想匕首猛地扎进了裴凤慕的心,让他再不能挪动半分。 他哪里还舍得为难她?! 裴凤慕只得停下脚步,跟尊雕像一样凝眸望着母女俩远去的身影,心落日渐渐下沉,痛得撕裂开来,流出天边的一抹红。 为何不认他? 那个女孩真的是她的孩子?她和谁的孩子? 是不是他曾经做错了太多事,再没有机会去弥补了? 是不是一切都晚了? “王爷,可算找到你了。”就在那抹白色要消失在街角的时候,听竹赶来了。 “听竹,派人跟着那对母女,看她们住在哪儿,切忌被人发现,决不能吓到她们!”裴凤慕低垂眼眸,下垂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偏执。 不,他不能放弃! 老天竟然让他遇见她,只要他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放弃赵昭! ~ 关上院门,赵昭放下孩子,再也支持不住身体无力地靠在门上缓缓下滑。 “娘,你怎么了?”末沫要去扶她,小小的身板根本撑住赵昭。 赵昭摘下帷帽,满脸的汗,她扇了扇风,待呼吸顺畅了才牵起女儿的手进了屋,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没事,娘有点累了。末沫,你先自己去玩会儿,让娘歇歇好不好?” 末沫虽然才三岁,但是很懂事,点点头:“好,我去踢毽子,娘你歇一会儿就来找末沫哦。” 赵昭搂着女儿,亲亲她的小脸蛋:“就在院子里玩,不许出去,刚才一转眼你就不见了,差点吓死娘,以后决不许这样了。” 赵昭就算板着脸也没多凶,末沫根本不怕她,踮着脚回亲了赵昭,“知道啦”就如同欢快的小鸟出了笼一般飞走了。 赵昭手肘只在桌沿上,端着茶盅的手越来越抖,勉勉强强才递到嘴边,一口热茶下肚,她仿佛才找回力气,长舒了一口气。 呼,刚才差点快吓死她了! 本来跟女儿走丢就快急死她了,没想到好不容易看见女儿,结果看到抱着女儿的人,那一刻赵昭差点当场厥过去,这么会是裴凤慕?! 她都逃到渝州这个不起眼的小县城里,竟然还会碰见他?! 他是来抓她的?! 赵昭强行让自己定下心神,应该不会,三年了,她从来没有他的任何音讯,如果是抓她的,不可能这么久都没遇见过。 当时她跌落山崖,他一定以为她死了吧。 对,就这样!赵昭拿定主意,强行收敛心身,紧紧攥着双手,指甲戳疼了掌心,暗暗给自己鼓气:她可以的,只要装作不是,死不承认就行了。 她可以骗过季衡,一定也能骗过裴凤慕! 果不其然,她逃过一劫,比她设想的还要顺利,她又倒了一杯茶,茶面热气蒸腾,赵昭狂跳的心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他怎么瘦了那么多,撞进他怀里的时候,甚至都胳到了他的骨头!赵昭撩起袖子,皓白的手腕果然又红了一圈,撅了撅嘴,他的力气倒还是那么大,被他拉近怀里的那一刻,赵昭差点停止呼吸,还以为他不会放过她呢。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还跟自己道歉。 裴凤慕竟然会低下他高傲的头颅给人赔不是? 这要是放在以前,赵昭想都不敢想。也许三年了,她变了许多,他也变了吧。 这几年她只顾着带孩子东躲西藏,也没打听过他的消息,他有没有跟孟寒烟成亲啊,赵家又怎么样了,他堂堂摄政王这次来这种小地方是要做什么? 赵昭转头看着窗外小小的青色身影,不管他来干什么,她都不会让她们扯上关系。 最好他过几天就走,否则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安心的落脚点,又要再换地方了。 ~ 深夜,七夕灯会早已结束,全城人都熄了灯,只有城西一座偌大的宅子里,主院还亮着灯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孤寂。 听竹敲开门,将字条放在书案上,书案后方的男子背对着他,一袭广袖长袍黑沉如墨,屋内再亮也照不进他的三寸之地。 “那女子夫家姓沈,行商中落了难,她们孤儿寡母一年半落户于此,开了间绣铺...现在住在...” 裴凤慕转过身,拾起字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如今赵昭的住址,以及她在渝州所有的情况,姓沈,一年半,狐儿寡母,几个字刺眼得很。 难道真的不是? 她冷漠的态度,全然不同的身段,就连身上的香气都是有些浓烈玫瑰香,跟她独有的味道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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