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去查查她来渝州之前所有的事都查清楚。”裴凤慕眼眸深处翻涌着墨色,“还有你亲自去把寻梅和孙妈妈都接来。” 赵昭最在乎的人就是她们两个,是不是,见见就知道了。 “是。”听竹领命退下。 “等等。”裴凤慕叫住了他,“备水,凉水。” 偏偏他从心里就认定了她,那种熟悉的感觉,拥她入怀时心头那份无法磨灭的悸动,直到现在还未停止,让他的血液为之沸腾。 ~ 翌日一大早,裴凤慕按照字条上的地址找到了赵昭的店铺,小小的门帘,要是不仔细看就差点走过,抬头看着牌匾“沈记绣铺”,如今门板还没邪,他来地太早了。 对面正好有家茶馆,早早开了门,裴凤慕索性去了二楼,占了正对绣铺的临窗座位,要了一壶铁观音。 手掌捂住心口,颈间的血玉观音好似会发烫一样,热得皮肤发疼,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瞅着绣铺,哪怕门板卸了,有一抹梨花白似的身影俏生生地走了进去,依旧没有起身。 近乡情怯,说得就是这种情形吧。 他想见她,毫无疑问,想再度把她拥入怀中,品味她的馨香,吞掉她的眼泪。 又怕见她,怕她还是不认他,用那种陌生冰冷的目光看他,逼急了眼里甚至生了恨。 他曾想过哪怕恨他也要把她带回去,结果就是害她坠崖,这三年来他苦寻不到她的下落,想过只要老天垂怜让他再见她一面,什么他都愿意做。如今真见了面,他又贪得无厌地想要更多。 裴凤慕,你可真是无可救药了。 裴凤慕坐在窗边望眼欲穿,恨不得目光能透过那屋檐灰瓦,看清她在里面的一举一动,却不敢真的下去见她一面。 从初露坐到迟暮,终于看见那抹皎白的身影染着绮丽的晚霞,娉婷袅娜地走了,一如既往地戴着帷帽,微风轻柔地掀起她的面纱,他远远地窥见一小截柳亸花娇的娇靥,竟是入了迷。 于是一连三天,他日日都在茶馆从清晨坐到黄昏,店小二都认得他了,白布擦干净了桌子,往肩头一搭:“客官,还是老规矩?” 裴凤慕目光停驻在下方,微微颔首。 “好嘞,上好的铁观音一壶!”小二对着楼下吆喝,这次并没有走,主动跟裴凤慕搭话,“客官,可是看上了对面的沈娘子?” 辰时到了,赵昭踩着点来了铺子,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屋檐下,裴凤慕收回视线,眼角掠过小二:“你什么意思?” 小二贼兮兮地坏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这沈娘子在我们这里可是出了名的人美心善,打她主意的人可多了,就连知州大人的便宜小舅子都看上她了呢,我劝客官一句,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就知道,她不管到哪儿都招人得很!什么小舅子,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裴凤慕垂眸压下眼里的杀机,强忍怒火,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小二:“把这位沈娘子的事都跟我说说。” 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亲自给裴凤慕倒了茶,又端了上来一盘花生米,狗腿子似的站在他身边说道:“客官可别看着这沈娘子孤儿寡母,柔柔弱弱的,人家可是又有真本事的,一手绣艺出神入化,别说渝州本地都认她,就连外省都抢着和她做生意。” “不过她是个老实的,也不贪,脚踏实地的一步步来,而且这绣坊就更有意思了,里面的绣娘都是苦命人,不是跟她一样死了丈夫的,就是被婆家休了娘家不要的女人。这几年她们生意越做越好,还有人家特意把闺女送来要跟她学手艺。总之,提起她,我们这片的人就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裴凤慕默默地听着,插口问道:“那她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什么小舅子。” 小二露出个了然的笑容:“是个走商的,半路遇见山匪死了。沈娘子带着女儿才落户在我们这里就被知州小妾的弟弟攀大少给看上了,这个攀大少可是个混不吝的。沈娘子被逼得没办法放了话说不想女儿吃苦,立过毒誓绝不改嫁,就这样,那个攀大少还经常来骚扰沈娘子呢...哎,客官,你去哪儿?” 裴凤慕突然起身下楼,吓了小二一跳。 裴凤慕本想着冲进绣铺跟她问个清楚,但是一脚刚迈出茶馆,就远远看见铺子里笑脸迎人的赵昭,她眼里带光,嘴角上扬,是他从未见过的自信动人。 在季府,她看他时总是怯怯的,娇娇的,哪儿半点此时的从容大方,光彩照人。 他的腿突然像灌了铅,一步都迈不动,他就像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强盗土匪,去破坏她美好的家园一般。 裴凤慕犹豫再三,灵机一动,脚步一拐,去了铺子后面的一条小巷,巷子深且窄,外面的喧闹声好似一下子离得好远,有种静谧的安静。 他记得赵昭住的地方就在这条巷子深处。 “一、二、三……”清脆的童声在巷子里回响,这般好听的声音他不会记错。 裴凤慕寻声而去,一座小巧精致的后院开了一半的门,里面搭了一个小花架,爬满了紫藤花,好像一串串风铃,随风摇摆。 花架下摆着石桌、石凳,跟菩萨座下的玉女似的小女娃今日穿了一身杏色裤衫,头上梳起两个圆揪揪,系着鹅黄色的布带,小姑娘玉雪可爱,肉肉的小胳膊小腿随着踢毽子的动作一颤一颤的,看着就招人疼。 裴凤慕一直嫌弃小孩子吵闹,但是此时看着末沫是又喜欢又吃味,这么可爱的孩子竟然是她跟别人生的! 裴凤慕眼里的温度骤降。 “你找谁?”毽子掉到了院门口,末沫仰着头看着门边站着的裴凤慕。 嚯,他好高啊,也好可怕呀! 她扒着门框怯怯望着他的样子更像赵昭了,裴凤慕的心口被狠狠戳了一下,不疼,很酸。 末沫突然把本就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我想起来了,你是之前欺负娘的坏人!” 裴凤慕略一皱眉,蹲下身板着脸道:“我没欺负她。” 末沫后撤了一小步,戳着手指头,明显有些不信:“你来干什么?” 她害怕的样子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让裴凤慕心头不舒服,他清清嗓子尽量放柔了声音说:“我来找你。” “找我?”末沫不解地歪了头。 唔,裴凤慕不自觉捂住了胸口,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心头融化,心里暖暖的,痒痒的,竟然有一股想要抱抱她的冲动。 “你不舒服吗?”末沫看似想要迈出一步又犹豫了一下,娘说了不能随便跟别人亲近。 她又看了看裴凤慕,这个叔叔可怕是可怕,但是长得真好看啊,除了她娘,末沫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而且他是来找她,是她的客人呢。 想着母亲如何待客,她小大人似的侧身一摆手:“你进来,喝杯茶吧。” 噗,裴凤慕低下头紧紧抿着嘴,险些笑出声来。 “你怎么了?”末沫看着他抖动的肩膀有些不知所措,馒头似的小手合拢在一起,差点把毽子的毛揪秃了。 裴凤慕强忍着笑,牵着末沫的手堂而皇之地入了后院:“除了我,不许对别的人这样。” “啊?”他在说什么,末沫听不懂,而且他步子好大,末沫跟不上,才迈了一步,身子一轻,已是被他报入了怀里。 小巧的鼻子凑到裴凤慕身前嗅了嗅,苦苦的味道。 “有味道?”裴凤慕拖着她的小肥屁.股,看着虽然圆,但是倒不重,跟她娘一样骨头架子小。 末沫摇摇头,虽然苦苦的,但是不涩,反而有种深远的感觉,她还挺喜欢的。 裴凤慕抱着她往里走,这才发现,小院布置得很是清雅怡人,紫藤花架四周遍植花木,沿着窗台下面种着紫色、蓝色的绣球花,这么多花,在院子的一角还放着一个秋千,四周也是种满了鲜花,这么爱花,一定是她! 到了花架下,裴凤慕放下末沫,只见她费力地垫着脚,要够石桌上的茶壶,裴凤慕赶紧拦了:“小心烫着。” “你们家没有下人?”裴凤慕扫视了一圈,问她。 “什么下人?”末沫不明白。 “丫鬟、婆子,伺候你们的人。”裴凤慕给她解释。 末沫摇摇头:“就我和娘,偶尔有隔壁的婆婆来。” 裴凤慕倒了一碗茶,吹了吹,先喂给踢毽子踢了满头大汗的末沫,然后才坐下自己喝了一碗,腿上突然一沉。 末沐很自然地顺着他的腿爬上来,端端正正地在他大腿上盘着腿坐好,抓了一把桌子上的花生,塞到他手里仰头看他:“剥。” 裴凤慕:“…” 她什么意思,把他当什么了! 不要仗着自己可爱就为所欲为,要知道对这个赵昭和别人生的孩子,裴凤慕心里还是有些膈应,方才不过随手照顾一下,不要得寸进尺。 末沫以为他不明白,两只小胖手托着花生往上举:“剥,我吃。” 裴凤慕斜睨她。 末沫看他不动,小嘴一瘪,大大的杏眸顿时蓄满了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要掉不掉的。 “…”裴凤慕一言不发地接过花生,咔,在嘴里狠狠咬开。 一个剥,一个吃,相处得很是融洽。 “听说你爹是个货郎?” “你们之前住在哪儿?” “你爹跟你娘是怎么认识的?” 可惜不管裴凤慕怎么打听,末沫都一问三不知。 “那你见过你爹没有?”裴凤慕问。 末沫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先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裴凤慕耐心即将告罄,要不是对方是个三岁的奶娃娃,他早就爆发了。 许是感知到对方气场的变化,末沫的花生吃了一半,花生皮还挂在嘴角,惧怕地望着裴凤慕,挪着肉乎乎的屁.股就要从裴凤慕身上下去。 可惜上山容易,下山难,她那小短腿够不到地,双手抱着裴凤慕的大腿,小嘴开始发抖,一低头,洇湿了云锦暗竹纹墨色长衫。 不好!裴凤慕第一反应就是把她捞到怀里,用袖子给她抹了抹嘴:“你别哭!” 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得太快,末沫的反应慢了一拍。 所以裴凤慕就看见她先是咧嘴哭,紧接着嘴又收了回来,脸上的泪才滑到嘴边的时候,嘴角已经翘起来,傻傻地冲他乐,卡在一个很奇怪的点上。 “噗,哈哈哈。”裴凤慕实在忍不住了,这小丫头太可爱了! 赵昭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有意思。 一簇簇紫藤花在男人和女童的笑声中欢快地随风而摆,淡紫色的花瓣飘落而下,掉落在粉雕玉琢的女童鼻子上,她惊喜地对着眼,抚掌大笑。 裴凤慕抱着末沫心里又酸又甜,这孩子要是他的该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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