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半月都甭想出门了。” 温娴弯唇轻笑,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当然不行,说好了要去丞相府探望段公子的。” 第五辞险些惊叫出来,“你要我去看他?就那个泼皮?”他呵了一声,抵死不从,“我不去!” 温娴点点头,也不知同意还是拒绝,反正只道:“那我去好了,就当是走个过场。” 第五辞一听这话,立马就老实了,爽朗笑着,一拍大腿,咬牙说:“我去,不就是慰问伤员嘛,我去还不成。” 他是不可能放温娴独自接触段循礼的,这个有色心还有色胆的蠢货,见到心心念念的意中人,还不得把人生吃了去,像温娴这般的小白兔,一进丞相府,那可真是入了虎口,尸骨无存了。 第五辞朝着温娴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切齿道:“明日就去!” 温娴点头:“那便好。” —— 次日大早,第五辞便被温娴拽了起来,好说歹说才劝着他换衣服出门,第五辞应是应了,可脸比什么都臭,甚至为了遮掩瑕疵,不在段府众人跟前丢面儿,还用上了女儿家的脂粉,涂得看不出问题才大摇大摆离了府。 幸而两家相隔不远,在他耐心磨尽之前,马车抵达了丞相府门口。 温娴先行下车,递上拜贴,直言道:“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武安侯公子携夫人前来拜访。” 门房那边一听,正琢磨着温娴话里的真实性,但一看到第五辞怒气冲冲下来的身影,倏地变了脸色,落荒而逃了。 半炷香后,门房去而复返,躬身邀请两人入府。 温娴扭头看他,道:“夫君,走吧。” 第五辞不情不愿进了门,几乎是两步并作三步走,翻着白眼跟在温娴身后。 其他的下人也怕他,不敢多话,偶尔只回两句温娴的问题,聊得多是段循礼的伤势。 很快,两人便行至段循礼门前,第五辞不愿进去,温娴怎么劝都没用,只好作罢,由着他任性。 小厮推门迎着温娴进去,几乎同一瞬间,一股浓重的汤药味从里袭来,又苦又涩,总之是股难闻的味道。 温娴掩住鼻息,极力稳住那股想要作呕的冲动,恍若无事地跟着往前走。 等一见到段循礼,她才知道第五辞嘴角那点小伤有多么的不值一提了。 论起段循礼本人,名声不好,但模样确实不差,五官清秀,肤色白皙,身高腿长,且还长了一副十足惹人艳羡的桃花面,似风流似雅韵,因着瘦弱,却平添一股病态美感。 不过温娴倒没心思去欣赏段循礼的脸,他少时留给她的印象太差,温娴说什么都对他提不起好感。 如今的段循礼正如死鱼一般趴倒在床上,手里拽着床柱上坠下来的纱幔,嘴里还哼哼唧唧骂着娘,他的脸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勒得只留下眼睛和口鼻,瞧着既怪异又搞笑。 温娴一路叹了不少气,她是不明白,第五辞怎么就把人打成这样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爹爹:小孩子打打闹闹而已,用不着这么夸张还来陛下面前告状吧。 段丞相:两人年纪加起来都快四十岁了,还小孩?
第三十三章 眼前光影骤然被遮住, 段循礼这才发现房里来了人,他呆呆转动着那颗缠成粽子似的大脑袋,艰难地往旁边一瞥, 随后蓦地满目放光,费劲儿撑起上半身,哭唧唧道: “娴妹妹……” 温娴竖掌止住他这般暧昧的称呼, 尴尬笑道:“段公子。”她俯下身, 一见那张看不出人形的脸, 便忆起第五辞的蛮横, 揪心地问道:“你吃药了吗?” 话音刚落,面前之人就开始卖起了惨:“我这手啊,抬都抬不起来……”说着他又往温娴跟前蹭,紧接着还要拽住她的下裙,“娴妹妹这般关心我, 不妨亲自喂我喝喝药, 喏,就在那儿。” 温娴顺着他努嘴的方向看过去, 一碗汤汁摆放在案几上, 正冒着热气, 应是才刚端来不久。 “我如今身份不便, 照顾你喝药的事理应让丫鬟来。”温娴秉承着时刻要与他保持距离的信念,转身要去叫侍女。 “别, 你别走。”段循礼半个身子都要越出床铺来, 见到温娴离开, 他慌得跟老房子着火了一样。 “我不喝药了, 你就留在这儿,陪我说说话。” 可温娴好歹也是成了婚的女子, 实在不便与外男过多接触,一听他这话,立马后退两步,彻底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段循礼还是不死心,伸长了胳膊要去拽温娴,人都已经半瘫了,可色心依旧不改。 “这么多年,我在书院日思夜想,就等着见你一面,哪知再次重逢,你早已为人妻,我却至今孤寡,我狠呐,我苦啊,娴妹妹你简直就没有心……” 他话刚说到尽兴处,却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眼睛一瞪,眼皮一翻,放开拽着温娴衣袖的手,转身往榻上一滚,扯过被子蒙头盖上,挺尸装死。 身后脚步声急促且沉重,温娴扭头看去,果然便见第五辞黑着俊脸走进来,目光阴鸷,满身怒气,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疯话。 温娴犹如大难当头,趁着第五辞侧身经过之时,暗中提醒他:“夫君别忘了大理寺。” ……您老可刚从里头出来啊。 第五辞咬牙:“放心,我不动他。” 不仅不动他,第五辞还极为“友善”地端来汤药,坐在段循礼床边,轻声劝他起来吃药。 “段大郎,来,用药了。” 段循礼没敢动,往被子里又缩了半个头,他如今是见识到了这人的厉害,能动手便不动嘴,能动嘴也要顺带再动两回手,总之他是占不上什么便宜,干脆惹不起躲得起。 反正也已挨了打,这点记性还是有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报仇雪恨不急于眼前这时。 第五辞冷眼瞧着他的动作,先没说话,待压下心里那股恶心,才缓缓又道:“段大公子这是看不起在下了?” 然而段循礼还是没说话,甚至翻了个身,撅起屁·股正对着两人。 第五辞顿时便忍不下去了,把碗交到温娴手中,挥开被褥,单手就把段循礼捉了出来,轻松得宛如拎了一只小鸡崽。 “起来!”他大喝一声。 段循礼受制于第五辞的毒手,连句哼哼都不敢喊,当即便爬了起来,嘴里嘟囔着:“我喝,我喝。” 他眼疾手快,抢过温娴手里的白瓷碗,闭上眼睛就往嘴里灌,从始至终都没说个一“不”字。 这股子怂样,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窝囊。 第五辞见他识相,没再为难,冷笑过后起了身,拍拍手准备拉上温娴走。 可他走是容易,温娴要走就没那么轻松了,段循礼垂死病中惊坐起,扯住温娴的裙摆便不放人。 “娴妹妹你留下,陪我说说话。” 侯在门口等着送客的小厮一听这话差点就腿软跪了下去。 我的小祖宗诶,您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当着人家郎君的面调戏小娘子,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小厮已经没眼再看下去了,捂着脸能躲多远有多远,但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一阵惨叫声,撕心裂肺堪比嚎丧。 小厮折返回去,推开门,只见段循礼孤身扑腾在地上,身子在下,腿在上,那颗白脑袋磕在鞋面上,有一抹血迹正从鼻端流了出来。 旁边的温娴掩嘴惊呼,而第五辞则活动着手腕,冷笑连连。 段循礼张大嘴巴仰望天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道:“救我……” 小厮痛心疾首,滑跪过去,“少爷啊……” —— 从丞相府出来,直到坐上马车,第五辞都没有骂过一句重话,但从紧抿着的薄唇线来看,他还是气得很了。 既气段循礼色胆包天,肖想有夫之妇,又气自己没能把他打残,最好再把眼珠子挖出来,当然最后更气的是温娴,气她竟然对着那个混蛋笑! 第五辞一口老血堵在心头,闭眼默念清心咒,手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发出咔哒的细响,要是此时段循礼还在,定要被他拧成一个□□花。 温娴顺着他的脾气说好话,末了才道:“夫君,下次你别……” “还有下次?”第五辞厉声打断,斜着瞟她一眼,极为不满道:“以后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来,更别提见这个段循礼,要再让我发现他与你说这些混账话,我打得他满地找牙,连亲娘都不认。” 间接之下,温娴也惨遭威胁,第五辞现在正在气头上,说太多只会惹他生厌,温娴秉持着少说多做的原则,默默听着没回话,头一搭一搭地点着,充其量是默认了。 好在第五辞没有深究,这事勉强就算过去了。 耽搁这么久,两人也都有些疲惫,马车赶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闹市街口,这里人多车马也多,无法疾行,只能晃晃悠悠慢慢走。 可最后慢着慢着,别说是走了,就连蚂蚁都比车马快。 第五辞恍惚以为车夫偷懒,随口埋怨了两句,又问:“怎么回事?” 但孟天却道:“少爷,前面出现了马队,好像是宫里的人,我们还是避让一下吧。” 温娴少与宫中之人接触,听到这话,难免会有些好奇,撩开帘子一瞧,只有乌泱泱一群逛街的百姓,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倒是第五辞这边,零零散散经过几批人马,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差事,个个来去快如风,只透过车帘的一角,隐约可见都是些大内侍卫。 第五辞表情骤然变得严肃,手枕膝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温娴正要问他缘由,却听外面有了喧闹声。 有人停顿在马车旁,由不得孟天通报,自个儿先打起了招呼。 “原来是武安侯公子,今日有缘,竟在此地碰上。” 温娴尚未确定此人身份,只见第五辞眉梢高挑,掀帘回道:“十七殿下。” 道完尊称,便要下车行礼,第五辞跨步先行,温娴亦紧跟其后。 第五辞拱手再道:“十七殿下。” 赵珩颔首回礼,目光越过众人,最后落在温娴的身上,笑了笑,道:“这便是侯府的少夫人了。” 温娴不敢直视,规矩垂着眉眼,恰似稳重地福了福身,“殿下金安,正是妾身。” “夫人不必多礼。”赵珩的脾性素来随和,并不太注重这些莫须有的礼节,随意与温娴道了几句家常,便把话题引到了第五辞的身上。 “公子这是刚从丞相府中出来吧,不知段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第五辞老实作答,不过省去了最后他揍得段循礼趴在地上闻臭鞋的过程。 “段公子如今卧病在床,模样瞧着清减了不少,人是瘦了些,但幸好只是一些皮外伤,也经过大夫细心诊断,配之有内服外敷的伤药,只待好好休息,月余后便能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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