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再多的疑虑和畏惧都将是明日之事。 静影将陈章按在榻上,道:“明日之事便由得明日来愁,你只管好好休息便是,日后我少不得要依仗于你。”好在桓槊并未废去陈章武功,不然于陈章而言,只怕真要成了灭顶之灾。 “咱们不过刚刚开始呢。”静影看着陈章呼吸逐渐清浅,也放下了心,桓槊既如此心狠将陈章送入宫,还大摇大摆地送到自己面前,不就是想看自己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的样子么?可她偏不要让他如愿呢! 陈章于她而言,当然是如父如兄般的存在,自阿兄死后便一直是陈章和阿姆在照顾自己,如今兄长无端受辱,她这个做妹妹的,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桓槊,来日方长罢了。你有什么招数,便都使出来吧。” —— 宇文温不惯常来后宫,这些日子因为静影之故,倒是破例不少,但宇文温身子骨不好,打从半年前开始就被御医叮嘱不可“过度操劳”,言下之意,便是既要戒酒,又要戒色。 若酒加色两相侵害,便必会损伤根本。 往日宇文温到自己这来,不过只是听一首曲子,然后便走人了,可今日这状况...... 宸妃看着面前满桌的酒肉,不免恶心之意袭来,可宇文温还在旁边,她也只能强忍着呕吐意,端坐于席面上。 她的计划天衣无缝,一定不会有人能看出来的。 “陛下,您醉了,咱们歇息吧。”宸妃明明滴酒未沾却装作一幅酒醉之意,看着宇文温渐红的耳根子,不免心下放松警惕,往宇文温身上扑。 陛下虽身子不好,雄风也不振,但若论颜色来说倒是...... 谁料宇文温转身掐住宸妃脖子,眯着眼睛笑盈盈地注视着她道:“你好大的胆子阿。” 宸妃心中慌乱,但仍旧抱有一丝侥幸,装作无辜道:“妾不知陛下在说什么......”她虽长得只算得上清秀,但女子一旦扮起柔弱来,惹得男子怜爱,便能再加几分姿色。 她一贯拿捏妥当,就连当初和......不也是手到擒来。 只是可惜,宇文温并不吃她这一套。 纳后宫,不过是为了安抚老臣,假托御医之口宣说自己不能人事也是为了绝这些后宫女子之心。 自知道他身体欠佳不能人事之后,朝堂内外这些人,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地准备大行其是。 包括宸妃的父亲和......宇文韶。 手下的力气越发加重,宸妃从不知宇文温这样的病秧子有一日竟也能迸发出这么大的力气。 “若是老实招来,朕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宇文温眯起眼睛,琥珀色瞳仁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之人。 就算她如实相告,他也并不打算放过她。 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诞下名为龙裔的孩子的,也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够成为龙裔的父亲。 他不能生,但是继承人的父亲,也不该是那样的人! 屋外闪过一抹亮光,原是打了闪电,很快便是一道闷雷,骤雨倾盆而下,遮掩了一切的声音。 宸妃看着一个驼子手持一条长长的白绫,缓步朝自己走来,而宇文温于灯下重沏了一壶好茶,他闭上眼慢慢体会茶叶的芬芳,雷声和雨声掩盖住宸妃的哭喊。 那些殿外之人早就被换成了宇文温自己的亲卫,而宸妃宫里的人全都被秘密处置。 他听着雷声,眼中露出痴迷恍若听见什么仙音妙曲,宇文温走到窗前,手接过漫天落下的雨丝,而身后是宸妃不断挣扎的双脚。 很快便没了动静。 驼子不会说话,便静静消失,而宇文温看着身后那具仍旧温热的尸身,走上前去抚摸着宸妃的脸颊:“何必嘴硬呢。”手指下移直到她小腹间,他的目光有片刻愣怔。 纵然他早已是鲜血沾满双手,却还是第二次亲手扼杀一个孩子的生命。 又是一道闪电劈头落下,若非定力十足,真要疑心那闪电会否劈落在自己头顶,毕竟,他也算是坏事做尽。 “阿菀,你知道的,她是咎由自取,她和她肚子里的孽种都该死!”他目光猩红,人前是高贵无匹的帝王,人后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们巴不得我死!”自他坐在这九重宝座之上,便有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 可他既已坐上,便只能坐到死,否则便不得善终。 “为了大魏江山!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哪怕他自己。 尘埃已然落定了。 雨声渐歇,宇文温从袖中掏出一条宸妃绣给他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然后将手中的帕子径直扔到宸妃脸上。 雨终于停了,他缓缓开口,对着暗卫道:“处理了吧,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 第二日鸟语花香,日头好不冶艳。 静影将御膳坊送来的补汤悉数都送给了陈章,阿香则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姑娘,宫里出大事了!” 静影蹙眉道:“难不成是有人死了?” 自古以来宫墙之内便多有腌臜事发生,陈国如是,魏国自然也如是,以往每每有死人的大新闻发生,荧荧便也是以这样的口气来向她汇报的。 静影并不意外,只是好奇这次的死者会是谁? “是......是宸妃娘娘!宸妃宫中梁宇坍塌,宸妃娘娘和宫中一干人全都......”静影怎么也没有料到,竟会是宸妃。 一宫主位就这么死了?禁宫之内的守卫难不成都是瞎子和聋子?或者说都是些废物? 阿香走过来,附在静影耳边神神秘秘道:“奴婢听说宸妃死的时候好似还有两个月的身孕!” 静影便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宫中起居注皆有记载,宇文温身子不佳,小半年来都不曾召过寝,那么宸妃这胎又是从何而来呢? 胆敢私会外男还留有孽种,宸妃死得不冤,十有八九乃是被宇文温亲自处决,只是不知,宸妃的奸夫会是谁。
第48章 羞辱 昨夜新下的雨,路边的花木沐了天公的恩泽都变得更加茂盛,雨滴从花叶上滑落下来,钻往更深的泥土里。 不过一日之前,宸妃还是后宫品级最高的女人,而一夜之后,却如同凋零的花朵,只能零落成泥。甚至连一抔新泥也捞不着。 不胜唏嘘。 静影问阿香:“今日陛下可要过来用膳?”进宫这些时日,宇文温已经明确要纳静影为宫妃,可他却至今都......不曾碰过自己,不免令人生疑。 若非为了美色与欲望,宇文温又何必执意封她为妃,除非......宇文温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桓氏一族有能力者居族长之位,如今桓氏散落于各地,数年前一场大火将魏都的桓氏族人烧了个精光,从前是桓槊的义父为族长,现在是桓槊。 而桓槊竟向宇文温请旨,册封静影为魏国贵妃。 手中捧着书册,面上却恍着神,阿香轻声唤道:“姑娘,姑娘,今日陛下身子不适,说是不来用膳了。”往日十日有九日里,宇文温都会来陪她用膳,以此将“恩宠”坐实,但今日前朝并无什么事,他却说不来...... 其实倒也不难理解,毕竟宇文温昨日才处决了一个宫妃。 谁知白日里说着不来的宇文温竟然漏夜前来,静影正卸去拆环准备上榻歇息,宇文温派太监询问:“静姑娘可睡下了?”现下因为名分未定,所以宫内称呼颇为尴尬,有些宫人为讨静影欢心刻意早早的便称呼她为娘娘,而在宇文温面前,却还是规矩地唤着“静姑娘”。 陈章站在一旁,宇文温侧身多瞧了他两眼,这样挺拔板正的内侍,倒是不多见,但也未过多纠结。 静影将房门打开,宇文温牵着静影的手便往里走,拉着她坐在榻上。 今夜无月,因此屋内昏暗暧昧,烛光映照在静影面上,她有些惶然,瞧着这架势,接下来便该是为宇文温侍寝,可是......静影还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 宇文温的吻落在她面颊之上,格外的轻柔,宛若蜻蜓点水,和往日桓槊的暴戾简直是天差地别,她将双眼紧紧闭着,等待着宇文温接下来的动作。 他的吻下移,又在脖颈间试探,静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宇文温停了下来,好奇地问道:“很冷吗?”虽说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雨,今日晨起温度略有降低,可白日的太阳很毒,晚上并不算凉,何止于冷到发抖。 静影睁开眼,强牵出一个笑容,対着宇文温道:“妾只是......只是......”她想着自己该撒怎样的谎才能打消宇文温的疑心,正在快速思考中,宇文温却浅笑了一下,摸了摸静影的发鬓,道:“朕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毕竟这并不是咱们的大婚之夜,静儿必是想将自己最宝贵留待大婚之夜対吗?” 看着宇文温那双温柔的眼睛,静影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宇文一姓,算得上是陈姜的仇人,可静影在面対宇文温时,竟生不出一点恨意来,也许是因为他生来孱弱,惹人怜惜,又或者他总是一幅温润如玉,待人亲和的模样,让人难以将他和陈国的灭顶之灾联系在一起。 全是桓槊的错。 静影闭了眼,在心内告诫自己。 在桓槊和宇文温之间,若只能挑一个人去恨,那么静影情愿那个人是桓槊。 在北相国寺的山路中,宇文温就曾透露过,桓槊才是陈魏战事的罪魁祸首,也是桓槊,下令诛杀陈国皇室。 所以,她只需要痛恨桓槊一人便够了。 她张开眼,面上复又露出温和柔婉的笑,这一笑足有七八分像沈贵妃,倒叫宇文温有些迷茫,不知面前之人究竟是自己可以利用的棋子,还是逝去的沈菀的化身。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荒诞的念头赶出脑内——鬼神之说不过是用来迷惑敌人的手段罢了,若是世间真有鬼神,那么为何阿菀从不入他的梦? “静儿,是想家了吗?”见她面有戚戚,宇文温趁势问道:“大冢宰说虽然你身为女子入不得桓氏族谱,但因为兹事体大,事涉后宫,未免被那些世家贵族诟病,所以要请桓氏的宗族耆老为你做个见证,以此向世家证明你的身份,好叫旁人不敢欺负于你。” 他顿了顿,见静影面上露出不愿的神情,又继续道:“桓大人说单单只是封妃不够,他说桓家大女子该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可朕早已发誓不再立皇后,因此你若嫁与朕,会是贵妃之尊。” 宇文温撩了撩静影额前的碎发,将碎发拨到耳后去,眼看着静影的神情由茫然转到震惊。 纵观魏国上下,至今还未有女子能够一入宫便登上贵妃之位的,就连沈贵妃最初进宫的时候也只是一介美人,慢慢升到了贵妃之位。 静影惊愕不已。 一是为桓槊惊世骇俗的举措,二是为宇文温的坦然和接受。 这対君臣并不和睦,可在面対静影封妃的问题时,竟然达成了高度的一致。事出反常必有妖,桓槊背后必然没有憋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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