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有脚步声有远及近,时尘安忙捂着嘴, 扯起被子盖过头, 同时紧紧闭上眼, 努力装死。只是因为紧张过了头, 哪怕她很努力地捂住嘴, 那嗝声还是从嘴巴缝里漏出来。 时尘安绝望了。 被窝之外,皇帝看着时尘安把被子从头盖到脚, 密不透风的,无奈地道:“是我。” 这是小川的声音! 时尘安眼眸一亮,掀开被子,仍旧是熟悉的脸,她还未及惊喜,却看到了小川身上的衣裳,朱湛色的长袍,用金线绣着瑞龙祥云,时尘安的笑容一滞,鹿眼瞪得圆溜。 皇帝撩袍,侧身坐下,问她:“身上可还疼不疼?有没有饿了?炉上滚着鱼片粥,要不要让人给你端来。” 时尘安仍旧懵懵地看着他,那双眼澄静如山泉,浅浅映出皇帝的影子来。 皇帝抬手,手背放在时尘安的额头,他的手很凉,贴了会儿,又去贴自己的额头,道:“吃了药,终于退了些热。” 他见时尘安始终不说话,便叫刘福全把鱼片粥和熬好的姜片茶端来。刘福全应声就去了,眼神规矩,连一眼都未往皇帝的床榻上扫过。 时尘安颇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这一动才叫她发现她的脚被厚厚地裹起,上了夹板。 她略有些吃惊,想起身看看,皇帝按住她的肩膀,告诉她:“慎刑司的鞭子厉害,抽断了你的骨头,放心,太医已为你做了处理,好生养着,日后不会影响你行走。” 时尘安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们还可以这么平静?” 皇帝道:“什么?” 被子被时尘安老老实实地盖到了她的下巴下,只露出一张苍白小脸,小小的一团,像是被锁在床帐之下,她垂着眼,依然没有与皇帝对视的勇气,但声音细而坚定,她略带疑惑道:“你们欺骗了我,不是吗?为什么你们还可以这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门开了,刘福全用描金漆盘托着鱼片粥和姜片茶进来,恰好听到了时尘安的疑问,他差点把漆盘扔出去——就算早知道皇帝对时尘安是另眼相看,但时尘安这话说得也忒大胆了些。 他忧心忡忡地望着皇帝,皇帝今日的心情可是被太后折腾坏了,想来是没什么心情再哄着时尘安了,毕竟现在他已经不是‘小川’,而是名副其实、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陛下。 但,皇帝道:“因为我很担心你的身体状况,想要你吃了饭,喝了药,再听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他向刘福全招手,刘福全立刻弯腰用一个小几子把粥和茶放在床边。 时尘安闷闷地看着刘福全,她想表现出一些情绪来表达蒙受欺骗的不满,但因为皇帝文质彬彬,关心满满,又率先表达了些歉意,倒让时尘安发不出任何的小情绪了。 她只好闷闷不乐的:“嗯。” 皇帝笑了:“真乖。” 刘福全却知道这是皇帝一贯的手段,他总是有办法的,看似给了别人选择,其实仍旧牢牢地将事态走向与最终结果掌控在他的手里。 刘福全把引枕递给他,他扶着时尘安的肩膀帮她坐起来,时尘安并不习惯他的触碰,此时的他不再是小川,而是皇帝,皇帝是冷血、霸道、无情的,她心里依然存留着对皇帝的恐惧,因此他贴着她的单衣传来的触感,对时尘安来说,带着毒蛇冷血的粘腻。 时尘安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她的手臂努力给身体支撑力量,好赶紧结束这对她来说不安的触碰。 皇帝应当是察觉了,因为当他的手指出击到时尘安的那瞬,他便迅速抬起眼皮扫了眼她的神色。 两人都对时尘安的抵触心照不宣。 他把引枕塞在了时尘安的腰后,端起了鱼片粥。鱼片粥熬得稠,时尘安嗅到了米香,肚子终于后知后觉发出了饥叫声,她眼巴巴地盯着皇帝手里的粥。 皇帝笑了下,并未把瓷碗递给时尘安,而是用勺子舀起了热粥,他的言外之意是极其明确了,时尘安僵了僵。 她并不愿与皇帝有过多的接触,她根本闹不明白现在他们究竟算什么关系。 皇帝是小川,那她与小川的那些事还做数吗?小川是皇帝,他从最开始就带着谎言接近她,他的情谊是真的吗?她还能相信他吗? 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皇帝时,应当是君与奴婢的关系,还是结拜的兄妹的关系,她这样混乱,难受,无所适从,她不知道为何皇帝还能平静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用亲昵的态度对待她。 究竟是他没有心,还是他以为她没有心? 时尘安看着那勺对她充满诱惑力的热粥,仍旧僵持在原地。 她以最愚蠢的方式表达她的不满,皇帝大可以撤走饭食,饿她几顿,直到把她饿到老实听话了为止,又或者,直接把她丢出去,让她拖着伤重的身躯,自身自灭。 时尘安都知道,然而,她抬起眼,用最为倔强的目光看着皇帝。 在静静的对峙之中,头一回,皇帝败落了,他明明有那么多方法可以对付时尘安,但他仍旧选择向她低头,把瓷碗递给了时尘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我向你道歉。最开始没有及时向你说明身份,是出于政事的考量,后来却是想与你继续做朋友。我的身份是假的,但我的那些情谊是真的,你仍可以将我当作你的兄长。” 时尘安没吭声,她低头吃着粥,但其实她已经尝不出鱼片粥的味道了,她所有的思绪都在皇帝的那些话上。 皇帝道:“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会下旨册封你做公主。” “不——”时尘安有了反应,她坚决道,“我不做公主。” 皇帝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时尘安的声音不由轻了些,但她依然继续说道:“我想出宫,如果你真的是小川,你可不可以让我出宫?” 皇帝没有回答。 时尘安有些不安,这一次,她觉得她好像真的惹到了皇帝。 PanPan 过了会儿,皇帝道:“你先把身体养好,太医说你这次受得伤重,需要养好些时日,好好地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尘安道:“那我可不可以出宫?” 皇帝看着她怎么也藏不住地期待的目光,笑了一下:“如果你身体不好,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出宫?” 时尘安以为这话就是句承诺了,苍白的脸庞终于有了笑意,她心满意足地大口大口吃着热粥。 皇帝的目光落在虚空中。 太后想错了一件事,时尘安不是猫,怎么会乖巧地留在他的身边? 她原本就不需要做这些事的。 时尘安吃完了粥,喝完了姜片茶,皇帝让人给她换药。他要出去避嫌,时尘安却很紧张,想叫住他,舌尖从‘小川’绕回了‘陛下’之上。 虽然只是个称呼,但皇帝仍旧能感受到时尘安在心理上,已经对他树立起厚重的壁障了。 皇帝道:“知道我的名字吗?” 时尘安懵着脸,摇摇头。 “我叫靳川言,山川湖海的川,言不由衷的言,”他弯下腰,俊秀的眼眉里浅映着烛光,那般温柔,“以后叫我靳川言。” 时尘安的喉咙里却像是被堵着,怎样也发不出这三个字的音来,皇帝明明看出了她的窘迫,在太医与仆从的众目睽睽下,他却仍旧弯着腰,与时尘安僵持着。 他让过一回步,这回却不再肯了。时尘安一想到那么多人都在等着她的反应,简直如芒在背,她快速地极小声地叫了声:“靳川言。”便立刻转过头去。 那副样子像是迅速把什么棘手的东西扔开了。 皇帝的喉咙里却闷出了声轻笑,带着些愉悦,他不再为难时尘安,出去了,门被关上后,时尘安才缓慢地转过脸来。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发现有些烫。 大约是因为发热不曾退完全,或者房子里烧了火龙的缘故,时尘安想。 等太医上完药,时尘安才想起她还有些事要问靳川言,可是现在他没了踪影,也不知道之后还回不回来,她有些着急,询问太医能不能帮她找一下靳川言,问他肯不肯来这儿一趟。 太医睁大了眼看着她,那副样子简直像是在说‘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时尘安不解地看着他。 太医道:“我们为人臣子的哪个敢打探陛下的行踪?” 时尘安反应过来,颇有些局促。 “但是,”太医话锋一转,“陛下总要回来吧,毕竟暖阁被你睡了,他今晚可没地儿住了。” 时尘安脸腾地烧红了,她结巴道:“什,什么意思?” 太医道:“你不知道吗?你睡的是陛下的龙榻。” 时尘安终于知道被子上那些熟悉的龙涎香究竟来自何处,只是不知究竟是被子上熏了香后沾到了靳川言身上,还是靳川言身上的香染到了被子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无论哪一种,时尘安只要想到昨夜靳川言穿着寝衣,盖着现在她盖着的被子,睡在她现在睡着的床榻上,时尘安就诚惶诚恐。
第24章 睡了靳川言的床, 时尘安如坐针毡,怎样也不肯躺回去,眼巴巴地靠着引枕等着靳川言回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幸好靳川言并未让她等多久。 “陛……靳川言。”时尘安生涩地叫着靳川言的名字, 很奇怪, 她方才还觉得靳川言威不可侵,可叫了他的名字后,她便觉得她同他的距离近了。 “怎么了?”靳川言看着时尘安拥着被子, 身子微欠出床帐,似乎在等待他的模样, 他提步过去。 时尘安小声道:“我是不是该回豹房去了?” 靳川言恰好走到了床边, 他坐了下来, 与时尘安平视:“这里住着不舒服吗?” 舒服, 自然是舒服的, 时尘安从小到大还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间, 她摇了摇头:“这儿是你的床,我睡了你的床,你睡哪?” 靳川言轻笑:“宫里那么多的屋舍, 你害怕少我一张床?” 时尘安一想,他说的也是事实,可是,此刻在她身下的是他睡惯的床, 她道:“宫里那么多的屋舍, 也不会少我一张床, 对吗?”所以她也并非一定要睡在这儿。 时尘安抬起眼, 期待地看着靳川言。 她总是这般, 当对他人有所求时,就会睁着可爱幼圆的鹿眼, 饱含期待地专注地看着对方,好似,她所能依仗的便只有对方一人,他是她唯一的神明。 假设靳川言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就当真要被时尘安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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