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迢嗓音忽便冷冽:“我没有走错地方,我就是来这里的。” 大汉看了眼用衣袖挡住脸的梁言念:“那这位姑娘是……” “她与我一起。” “碧云楼可没有这个规矩。除碧云楼中姑娘,其余女子,不可入内。” “是吗?”白路迢嗓音更冷了些,脸色也显阴沉。 大概是白路迢眼神有些可怖,大汉瞧着,心中也有些慌。若是在门前动手,会惊扰到楼中贵客们,这可不合适。 梁言念拽了拽白路迢的手,轻声提醒:“要找一个叫拂衣的姑娘。她让我来的。” 白路迢听见了,顺着她的话讲:“我们是来找拂衣的。有约在前,你若不信,可以通报。” 大汉愣了下,而后诧异:“拂衣姑娘?” 他赶忙和身边的另个大汉言语了几句,那个大汉很快转身走进楼中。 他道:“已去通报,还请两位稍等片刻。” 很快,有人匆忙小跑而来。 不是拂衣,是个右边嘴角长有一颗红痣的小丫头,十四五岁模样,身穿一袭浅绿色衣裳,面带微笑站定在他们身前。 她直接略过白路迢,目光直视向梁言念,笑问:“姑娘姓梁吗?” 梁言念点点头。 小丫头忙道:“奴婢绿莞,主人早就命我候着姑娘,方才有事进去了趟,让姑娘久等,实在抱歉。” 梁言念轻轻“嗯”了声:“我何时能拿回我的伞?” 绿莞笑:“奴婢这就带您进去取伞。” 她抬了抬眼,这才看向白路迢:“他不能……” “他必须和我一起进去。”梁言念着急打断她的话,又紧了紧握着他的手:“不然我不进去了。” 绿莞愣了愣,笑:“好吧,那就一起。不过,不要乱说话哦。” 绿莞走在前头,梁言念和白路迢跟在她身后。 碧云楼内,热闹繁华,烛光热烈明亮,微微刺眼,随处可见有着肢体接触、说笑喝酒的男男女女,奏乐声不绝于耳,还有衣着单薄在起舞的舞姬,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脂粉的香味。 梁言念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心下不由慌乱,只匆匆瞥了眼便收回目光,她低下头,不再去看。 白路迢察觉到她的反应,往她身边靠近了些,轻声道:“别害怕。” 梁言念嘴角微微上扬:“嗯。” 绿莞将他们带上五楼,走出楼梯口后,往右边的长廊走去,之后又往左拐进了一条小长廊,直进去后,眼看快要走到尽头的窗户时,绿莞又往右拐去。 那边摆着两个高凳,高凳上放着两盆兰花,不走近看,不会发现兰花后方还有一条路。 沿路而进,之后到了一扇红门前。 绿莞道:“主人就在这个房间,你们自己进去吧。” 语罢,她行了个礼,便里去了。 梁言念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白路迢伸出手推开了那扇红门,然后牵着她的手迈进房间。 房内燃着一种清香,与外头混合的香味不同,此处香气清新,闻着不腻,反而有种舒爽感。 自门而入,不见侍女,远看而去,在房间另一面的窗边,隔着门口飘着的这一层红色纱帐,能隐约瞧见个模糊身影。 白路迢眯了下眼,将梁言念护在身后,自己走在前面探看。 似是听见脚步声,窗边所立之人将手中拿着的伞转了转。 梁言念认出了那把伞。正是她娘的那把! 但这人……背影宽厚、身形高大,披肩而下的长发中夹杂着不少银丝,虽瞧不见面容,可他分明是个男子。 怎么是个男人?不是说是个姑娘找梁言念来此处的么?白路迢皱起眉,眼神凝重,身体瞬间警惕起来,将梁言念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窗边之人嘴角勾起,悠悠启唇:“这上面刻着的‘云’字并不是她的姓氏,只是因为她名字里有个云字。其实,她姓凌。” 云? 他指的是伞柄上刻着的那个字? 梁言念盯着那个背影看去,小心出声:“你是?”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 剑眉星目,五官深邃端正,虽然已经生了不少白发,可岁月对他似乎很仁慈,那张英气十足的面容上不过是多了几道不怎么明显的皱纹,看起来依旧年轻。 他看向半身躲在白路迢身后的梁言念,眼神温柔,漆黑眼眸里倒映着她有些警惕和害怕的脸。 “我是秦修瓒。” “或者,你也可以称呼我为——” “凛王。”
第26章 凛王? 白路迢脸上警惕之色瞬变为诧异。 凛王秦修瓒, 先帝唯一嫡子,在先帝一众皇子中顺位第三,以皇子之身为先帝办事无数, 也曾入军中, 立下赫赫战功,先帝对其极其宠爱,欲立其为太子。可不料却突生意外,有人自称其心腹,冒死前来密报,说他狼子野心,不满东宫太子之位,欲谋反篡位,登基称帝。 先帝猜疑, 将其召回京都,夺权控身。 后不知所起。一时宫乱, 血流无数, 尸横遍野, 行至成河。 仍是大皇子之身的秦与奕带兵杀入皇宫, 拿下秦修瓒, 但因去得太晚,先帝性命没能保得住。 秦修瓒被缉拿下狱, 数月折磨, 经脉断裂, 伤痕无数,一身武功尽废。成了废人。 后秦与奕顺应朝中百官之音, 玉冠加冕, 龙袍加身, 登基称帝。 但因念秦修瓒体内流淌着皇室血脉,留了他一条性命。朝中百官抗议,说秦修瓒谋逆叛主,弑父夺权,应当诛杀,绝不可留其活口。但秦与奕心意已决,不顾众人反对,依旧留了他一命,又给了他个“凛王”的封号,驱逐出京都,送他去了骞州。 可秦修瓒皇子府邸中的人,自上到下,从侍卫到厨房小厮,整整五百七十五口人,一个不留,全部诛杀。 而当时不在京都的秦修瓒府中人,被张贴画像悬赏通缉,无需活口,带尸即可领赏金。 还有那些试图为秦修瓒讨回公道的人,也被一一铲除。 为此丧命者,过千近万。 秦与奕登基后,查百官,清贪污,兴文学,起武将,政绩斐然,不论是朝中臣子,还是平民百姓,皆对其信服,说他是个好皇帝。 而当初宫乱一事,那个被驱逐出京都的凛王秦修瓒渐渐不被人提起,他们甚至已经不再记得当初那个在京都城中意气风发、与军队纵横战场的皇子将军是谁了。 大部分的人已经不记得秦修瓒是谁,但那并不代表这世上没有人记得他。 白府之人,记得他。 除去当初的皇子之身,那时候的秦修瓒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破风军元帅白隽和所收唯一徒弟。 白隽和二十一岁时,年仅七岁的秦修瓒拜在他膝下,称他为师。也随他在军中、在战场上叱咤。 秦修瓒是白隽和爱徒,亦如亲子。 白隽和三十岁时与邱慧叶成亲,还是秦修瓒帮他们牵的红线。白隽和三十三岁,邱慧叶生下一女,取名白琦。其年,秦修瓒遇到了位江湖女子,手执红面伞一把,使伞轴剑一柄,风姿绰约,潇洒翩然,能与秦修瓒打好多个来回。 翌年,秦修瓒将那女子娶回府中。两人郎才女貌,碧玉佳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此后再时常往白府走动的便不仅是秦修瓒,还有他的妻子。 白隽和四十岁时,又得一子,其名白路迢。是秦修瓒为他取的名字。 他们就像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满是欢喜。 只可惜,这种幸福欢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宫乱之时,白隽和不在京都。他回来时,已于事无补。他绝不相信明明已经将东宫之位握在手中的秦修瓒会做出弑父夺权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也曾想过要彻查前因后果,可他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所有的证据都被一一清除。 就连那座曾经威严的三皇子府邸也被封禁,府中无辜之人,还有相信秦修瓒为人、想为他讨回公道的那些人,皆成为地底下的冤魂。 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就好像真的是秦修瓒谋逆,妄图早登那至尊之位。 但秦与奕留下了秦修瓒的性命。在没有任何证据可证其清白之下,白隽和不能在大势所趋下明目张胆的质疑秦与奕的决定,与支持拥戴秦与奕的百官为敌。 那时候的白隽和什么也做不了。最终,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 当初宫乱之事发生时,白路迢只有一岁多,对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印象。但自他懂事起,他总是能从他爹口中听说他所收过的那唯一的徒弟。尤其是白路迢练功偷懒的时候,白隽和每次都会提起。 白隽和对他那位徒弟的评价极其高,说他是世上绝无仅有的文武双全的天才,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有时候白路迢被说的烦了,还会顶嘴两句:“我这不是练得挺好的吗?实在不行我加练就是了,干嘛总是说别人!” 白隽和也不生气他的态度,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脑袋,然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继而转身离去。 白路迢对此不明所以。 次数多起来后,白路迢真的不高兴了,就跑去找娘诉苦抱怨,顺便问她知不知道他爹那徒弟到底是谁。 然后白路迢才从邱慧叶的口中得知凛王的存在。但邱慧叶再三强调,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凛王的事,哪怕她说的都是过往之事,也绝不可再外人面前言说半句。 白路迢不明白为什么要那样,但他向来听他娘的话,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之后再长大些,他自己能打听有关于凛王的事了,基本上能打听到的他都打听到了。而有些不被人知道的事,白隽和也在他十五岁生辰时与他彻夜长谈,将闷在心中多年的话与事悉数告诉了他。 白隽和始终坚信,秦修瓒是被冤枉的,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如今那位皇帝陛下。 白路迢知道白隽和心中所执著,虽有疑惑,但他相信自家爹为人,也相信他爹如此夸奖之人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但时过境迁,过去的太久了,当初都没能找到一丝证据,如今怕是什么都找不到。 想要找出当年的真相,怕是极为艰难。 白隽和曾与白路迢说,在他有生之年,必要为秦修瓒洗清罪责,为其沉冤得雪,也为那些无辜丧命之人讨回公道。 不论做什么,白路迢都会选择跟随白隽和。 -- 这是白路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到秦修瓒。 能让自家爹如此另眼相待,让娘那般看重的人,他曾经很想见见这位凛王殿下。只是因为他身上所背负的是弑父夺权的罪名,别说是他的画像,就连他的名字都不能在这京都城中提起。 秦修瓒的模样和白路迢想象中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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