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会是个身高八尺有余、身形强壮的威武男儿,可现在亲眼看着,却觉得他生的俊俏,四十余的年岁,面容不见苍老,身形虽也高大,却有些单薄消瘦的意味,看起来似乎正常,却给人一种像是纸片般的脆弱感。 也不知道被废去一身武功,又被困在骞州的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白路迢紧锁着的眉头松懈下来,眼底的凝重渐渐变成了疑惑。 秦修瓒的视线从梁言念身上挪开,上移至白路迢身上。他眼眸眨了下眼,将其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你应该就是白家二公子白路迢了。都长这么大了。” 闻言,白路迢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连忙拱手行礼:“见过凛王殿下。” “不必客气。”秦修瓒走上前,将他手扶起:“你是老师的儿子,与我之间,无需如此见外。” 白路迢道:“规矩还是不能丢。” 秦修瓒轻笑一声。 梁言念站在白路迢身后安静看着他们,心中疑惑瞬升,两眼皆是不解。这是……什么情况?他们认识? 老师……? 指的是白元帅? 凛王……没听说过。但看白路迢对他的态度,应是身份尊贵之人。 不过她好像只是来这里取回她娘的伞的。 “咳咳……”梁言念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出声询问:“那个,凛王殿下,我是来取回我娘的伞的,您能不能把它还给我?” 秦修瓒笑着将伞递到梁言念跟前。 梁言念眨了眨眼,小心着伸出双手去接:“多谢。” 接住伞后,她抬头,却见秦修瓒依旧注视着自己,眼里的笑意深深,视线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 她甚至能看见他眼中所清楚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容。 他的眼神不像是街上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流氓的调戏意味,反而像是那种多年未见的思念。因为许久不见,所以才不舍的移开眼,也不想轻易挪开目光。 梁言念眨了眨眼,眉心稍蹙了下,她不知道他为何要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有何用意。但她的身体下意识往白路迢身后靠了些,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伞已经拿到手,也该回去了。 梁言念一手拿着伞,另只手伸出去扯了扯白路迢衣袖,小声道:“二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白路迢点了下头:“好。” 而后他再向秦修瓒行礼:“凛王殿下,天色已晚,我们便先告辞了。” 梁言念也按照礼数行礼。 秦修瓒笑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是。” 白路迢牵起梁言念的手,像来时那般,牵着她离开。 秦修瓒跟在他们身后走到房门前,站在门口远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微闪烁着,有些许欣慰的笑意自眼底浮现。 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站在一起,倒是登对。 绿莞在那条路出口处等梁言念和白路迢,待他们走出,便领着他们下去。 他们离开片刻后,拂衣才出现。她长发挽起成发髻,珠翠满头,又有一朵新鲜牡丹点缀其间,本该花哨,可那么多饰品戴在她头上,却媚而不俗,为她本就漂亮的脸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之色。 她行至秦修瓒所在房间。 秦修瓒坐在窗边楠木椅上,拿起茶杯轻晃了晃,姿态优雅饮下一口。杯中所泡,是君山银针,茶香清新,味醇甘爽。 拂衣在他身前行礼:“主人,梁三小姐与白二公子已离开碧云楼。” “嗯。” 秦修瓒大拇指指腹从茶杯边缘缓缓摩挲过去,他轻眯了下眼,似是在想什么。 拂衣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他脸色,又很快低下头:“主人心中可是有所顾虑?” “之前我让你去跟她说白府的事,她是什么反应?” 拂衣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秦修瓒说的“她”指的是梁言念。她回答:“她不太相信属下说的话。” “你是如何说的?” “属下就按照主人您所言,原封不动转告。” 秦修瓒轻蹙了蹙,轻啧一声,将手收回:“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拂衣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有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在房中响起。 不相信……吗? 是不敢相信?还是不愿意相信? 他回到京都后,并未直接联系白隽和,白府众人也并不知晓他已经回到这里的事。今日白路迢会与梁言念一起出现在这里,并不在他预料之中。 但既然来了,他自是要见。何况,白路迢是恩师之子,不能不见。 只是不能让秦与奕知道白路迢见过他。否则,事情会变得麻烦。 唉。 -- 梁言念坐在回肃王府的马车里,她半掀开马车窗帘往外看去。马车边上,骑在马上的白路迢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碧云楼出来后,他便一直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梁言念看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注意到。若是换做之前,他肯定早就察觉到了。 也许是和在碧云楼中见到的那位凛王有关。但梁言念没有多问,她心中也有她自己的思虑。 凛王在碧云楼中,拿着拂衣从她房中取走的伞,想来,他便是拂衣口中的那位“贵人”。 堂堂王爷,为何要命人从自己房中取走一把伞?费了心思让自己离开肃王府来到碧云楼,却又这般轻易将伞还给了自己…… 这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而更令人奇怪的,是之前她与拂衣初次见面时,拂衣跟她说的那些话。 拂衣说:“有位贵人让我转告梁三小姐三件事。” “第一,白府之人军功太多,在边境名声过盛,边境之军与百姓、乃至邻国边境军都只知道破风军,及其军中元帅、少帅、将军等,而看低了皇帝的身份。此等情势下,白府锋芒过露,不是好事。” “第二,京都情势将改,肃王府还是早日做好自保的准备比较好。” “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不要相信皇帝。” “要相信这些话也许很难,但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有些事,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也有些事之间,看似没有联系,实则是一起的。” 拂衣那晚说的话清楚回响在她脑子里。 她忍不住皱了下眉,疑惑更甚之前。这三件事,不管是哪件,都令她觉得匪夷所思,且不敢相信。 白府在京都名誉很好,因其帅府屹立京都数百年,自北渝开国之初便存在,白家世家宣誓守卫北渝,效忠北渝,每一代都能出个元帅,为北渝立下赫赫战功。 如此世代忠良的府邸,即便是名望稍微盛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此处北渝大胜南燕,靠的正是白元帅所领破风军。 什么叫做……“锋芒过露,不是好事”? 还有,京都情势将改是何意?如今京都情势大好,百姓安居乐业,而且此次和谈顺利,皇帝陛下将宴请众臣参加宴席,此次还破例准许女子入席。京都情势为何而改?如何去改? 而且…… 不要相信皇帝? 在梁言念的记忆中,皇帝在她三岁时为她与二皇子定下了亲事,每年至少会邀请她参加一次宫宴,每年她的生辰都会送她价值不菲的生辰贺礼,见面时会对她关怀,不会让她行大礼,时不时还会派人从宫中送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久居在府中的她解解闷…… 梁言念心中的皇帝陛下是个温厚待人的长辈,是个德政爱民的好皇帝。 为什么……不要相信他? 梁言念忽然觉得头很疼。 她紧皱着眉,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拽扯,又有嗡嗡嗡的声响传开。不仅疼,还有些没来由的难受。 她靠在马车上,抬手用力按着头疼最为强烈的地方,试图以按压的方式减轻疼痛感。 只不过效果甚微。 梁言念闭上眼,开始深呼吸,一呼一吸,先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好。 她努力让自己的心境保持平和,也将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全部都抛到一边,不再乱想。 静心的效果比使劲按着脑袋的效果要好。 心静下来,忽如其来的头疼感也慢慢消退。她越平和冷静,头疼便消失得越快。 马车快到肃王府时,白路迢在外面敲了敲马车车窗。 闭着眼缓息平静了一路的梁言念缓缓睁开眼,定了定神后,抬手掀开窗帘,露出微笑看向白路迢:“快到肃王府了吗?” 白路迢点头:“快到了。” 应答完后,他又瞧见她脸色比之前苍白了些,脸上露出笑容的神情有些勉强。他忙询问:“你不舒服?” 梁言念愣了下,然后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只是有点晚了,差不多到我该睡觉的时辰了。有点困而已。” 白路迢眯了下眼,其实心底是不怎么相信这番说辞的,但既然三小姐这么说,想来是不愿意让他知晓真正原由。他想了下,也就没有多问。 他只道:“很快就要肃王府了,你要实在困的话,就先睡吧,等到了,我会喊你。” 梁言念点点头:“嗯,好。” 梁言念将窗帘放下,白路迢盯着那覆下的窗帘看了会儿,很快收回目光,往前方看去。 过了会儿,梁言念忽然掀开了窗帘。 她动静有些大,白路迢听见声音,转头往她那边看去:“怎么了?” 梁言念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着往马车两边瞧了瞧,然后招了下手,示意白路迢靠过去一些。 白路迢挑了下眉,有点疑惑,但还是很配合驾着马靠过去。 梁言念压低嗓音道:“二公子,若是等会儿我爹见到你,问你跟我去哪里了,你能不能说我们就只是出去随便逛了逛?毕竟,碧云楼是青-楼,我爹要是知道我大晚上跑去青-楼了……” 她话头忽停了下,先露出个无奈又有点小委屈的表情,再言:“我可能会挨骂……” 然后她使劲眨巴眨巴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请求般注视着他。 白路迢眉头往上挑了挑。 梁言念双手合十在身前:“二公子,拜托了……我爹要是知道我去青-楼,之后可能都不会准我外出了。” 白路迢眼里浮现出笑意:“知道了。” 那还是不能让她彻底禁足在肃王府的。之后他还想再见她,可不仅仅限于今日,或者只在肃王府中。 梁言念立即露出笑:“谢谢二公子,就知道二公子你最好。” 白路迢笑:“回去歇着,很快就到肃王府了。” “嗯嗯!” 梁言念听话放下窗帘,在座位上坐好。然后深深缓了口气,将方才那有点紧张的情绪舒缓下去。 以白路迢见到凛王时的诧异与恭敬来看,梁言念其实还担心他不会答应。没想到他答应的很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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