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言念起身走到梳妆台旁边的箱子前,大概箱盖将表面上遮着的衣裳扒拉开,看见了木盒。 她将木盒取出,打开。剑柄上镶着黑玉的短剑还在里面,那张写有“给你防身用”的字条也在短剑下压着。 原本梁言念以为这短剑送得毫无意义,但现在看来,这柄短剑不是乱送,纸条上的字也不是随便写写的。 这应该算是……征兆。 对应着,拂衣之前与她说的那些话。 翠翠很快将沐浴的热水备好,梁言念脱衣后坐在浴桶中,脑袋后偏靠在浴桶边缘,两眼闭着,面有疲倦意。 翠翠衣袖挽至手肘处,拿着布巾小心翼翼为她擦拭着身子。 翠翠知道她累了,也就没有出声打扰她闭目小憩,又小心着放轻了擦拭她身子的动作。 “翠翠,”梁言念嘴唇微启:“你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听府里的下人提起过有关我娘的事啊?” 翠翠一愣:“小姐指的是,您的生母?” “嗯。” “这个……我没怎么听说过,”翠翠笑了下:“说实在的,其实我都不知道小姐您的生母叫什么名字呢,虽然自小跟在您身边伺候,却是从未听人提起过您生母的事。” “一点儿也没有吗?” “就您知道哪些,我就知道哪些,别的都没有。” “……” 也就是说,她生母是采药女,难产而亡,然后没了。 梁言念忽然觉得自己好蠢,为什么以前从没怀疑过这件事。明明,看起来疑点甚多,到处都透露着不对劲的意味。 是被大娘照顾得太好了吗?她几乎都不怎么能想起她的亲生母亲。 但又一想,她就算是想,也想不出什么。她从未见过她的亲生母亲,不知道母亲的名字,更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是什么性格。根本不知从何怀念。 梁言念还记得,她小时候问她生母的生辰是哪一日时,梁婺给她的回答是:“你母亲的祭日便是她的生辰。” 现在想来,估计是假的。 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她,又怎么会将真正的生辰告诉她呢? 梁言念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娘叫什么名字?” 翠翠摇头:“全名不知道,但每年陪您去山上祭拜时,瞧见墓碑上刻的是‘云氏’,您娘亲应该是姓云。” 墓碑…… 云氏…… 梁言念缓缓睁开眼,瞥向翠翠那边:“你觉得,我娘有没有可能是姓凌?会当凌绝顶的凌?” “啊?”翠翠不解:“应该不会吧。墓碑上刻着的是云氏二字,不是凌氏啊。” 她看向梁言念:“小姐,您为何忽然这么问?” 梁言念笑着摇了下头,又耸了下肩:“我随便问问,我也不知道。” “小姐,您要是想知道的话,直接去问王爷不就好了吗?” 梁言念笑:“也是。” 其实不是。 现在看来,她所需要找寻的答案,得先从她生母这边找起。 反正,她要先从她母亲那边寻起。 但……要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第27章 夜渐深。 梁婺坐在书房, 用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擦拭着红面伞,将上边残留的灰尘一点一点、全部擦去。 书桌上燃着的油灯灯芯快燃烧殆尽,火苗时不时跳动几下, 摇曳的烛光渐渐微弱, 将梁婺的身影映衬得有些落寞。 窗外有风灌入房间,带着阵阵凉意毫不留情全部扑打在梁婺身上。他全然不在意,只低头擦拭着红面伞。 “叩叩叩——”有人敲响书房门。 梁婺没抬头:“进。” 梁奇推门进来,行至梁婺神情,拱手行礼:“王爷,夜深了,您还回去歇息了。” 梁婺出声:“念念起疑了。” 梁奇一愣。 梁婺将布巾放于旁边小桌,深吸口气,又道:“皇帝设在肃王府周遭的暗点都摸查清楚了么?” “回王爷的话, 已经全部查清,肃王府周围共三个暗点, 在王府的两道侧门与后门处, 有人轮番值守。反倒是正门, 没有人看着。三小姐今夜出行一事, 若是有人问起, 我会让人‘如实告知’,三小姐只是与白二公子出去散步, 不到一个时辰便回了府。” 梁婺轻叹一声, 嘴角扯过一丝微微无奈的笑:“念念这丫头从小就守规矩, 一年到头外出的次数不算多,但每次出门都是规规矩矩走正门, 从不偷偷跑出去, 也不走侧门和后门。” “三小姐乖巧听话, 是个好姑娘。他日嫁入白府,也定会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少夫人。” 梁婺举起手中红面伞转动,瞧了几眼:“云姑娘临终前,我曾允诺过她,一定会照顾好她女儿,待其如亲女,护佑其一生平安,绝不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梁奇颔首低眉:“王爷重诺,言出必行,一直都有好好的照顾三小姐,并没有辜负云姑娘的临终嘱托。” “可她还是起疑心了。”梁婺长叹了口气,将伞放下:“以往十六年,她都没有过怀疑,偏偏在这种时候起了疑心,想要知道她母亲的事。一旦皇帝知道她想知道她生母的事,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梁婺抬眸,眼神不由凝重:“今夜她随白路迢出府,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务必要查清楚!” 梁奇拱手:“是!” “暗中进行,别让皇帝的人发现。” “我明白,请王爷放心。” 梁婺盯着红面伞,眼眸轻眯了下,又道:“确定凛王没有回京都么?” “回王爷,确实没有得到凛王入京的消息,陛下那边也没有动静,应该……是没回来吧。” 梁婺心下缓了口气:“知道了。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 梁奇退出书房。 梁婺站起身,将伞重新拿起,走向书桌后方的书架。他在书架右侧自上往下数第五排的位置,又从右往左数第七本书,将其按下。 书架旁边的墙壁发出细微响动,墙壁右移,露出个书桌桌面大小的暗格。 里面是空的。 梁婺将红面伞放入其中,又将暗格关上。 有关云姑娘的东西他基本上全都销毁,唯一这把伞,是她随身之物,他没有毁掉。本以为就像是寻常玩意儿一样丢在库房里,不会被人知晓。没想到,竟然被念念翻了出来…… 念念都已经十六岁了,他差点都忘记库房中还有这样一把伞的存在。 走出书房时,凉凉夜风迎面而来。他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向厚重乌云翻涌的漆黑夜空,轻摇了下头。 白府。 白隽和外出办事,夜深方归。劳累一日,满身疲惫,回府后便要直接回房间休息,却瞧见了个挺拔身影立身在他和邱慧叶的院中。 白隽和眯了下眼,走近些才发现是白路迢。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隽和诧异出声:“大半夜的不睡觉在我跟你娘的院子里站着干什么?等着吓我啊!” 白路迢将抱在身前的双手放下,按礼数见礼,而后开门见山直言道:“爹,我今日见到凛王了。” 白隽和一愣,两眼瞬间瞪大,满脸震惊,嗓门不由自主提高:“你说你看见谁了!” 他激动之下,大嗓门一吼,响彻在寂静院中。 白路迢连忙道:“爹,您小点声,娘已经睡下了。” “哦哦哦……”白隽和立刻点了点头,瞬间放轻声音。 然后白隽和抬手搭在白路迢肩膀,压低嗓音:“你刚刚说你看见谁了?凛王?” 白路迢点头:“就是凛王。” 白隽和皱起眉头,略加思索,又问:“你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凛王?” 白路迢道:“他自己说的。” “他自己说的?”白隽和一脸无语:“他那样说,你就相信了?你是不是傻?” 然后白隽和又解释:“你知不知道,凛王暗中离开骞州,之后失去行踪,皇帝震怒,正四处派人搜寻他的下落,如今京都城内各个城门入口都有人专门看守,他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京都城?” 白路迢皱了下眉。这段时日,京都的防卫确实增加了不少,大街上时不时就能看见一队巡逻的人马。 本来觉得南燕使团和大庆使团同时入京,他们四处巡逻是为了防止那些外来者惹事,现在看来,其实真正搜寻的,是凛王。 不过皇帝应该还不知道凛王已经入京都的事。 难怪藏在碧云楼…… 那种地方,一般情况下不会去搜的吧。而且,大概不会有人觉得,曾经先帝嫡子、叱咤战场的凛王会藏身在一处风月场所。 见白路迢忽然没反应了,白隽和按了按他肩膀,又道:“以防万一,将你见到的那个人的样子画下来给我看看。” 白路迢回神,点头:“好。” 父子俩一起去了书房。 白路迢坐在平日里白隽和所坐的书桌前,研磨提笔铺纸一气呵成,然后开始画图。 他将他脑子里所浮现出的凛王的模样画在手底下按着的白纸上。他画功其实很不错,虽然只是简单的轮廓勾勒,但五官与神态已经显露。 他放下笔的瞬间,白隽和猛然将那张纸抽了过去,盯着画纸上所画的人像,面色震惊,眼眸颤动着,觉得难以置信,可这纸上画着的确确实实就是凛王! 正是因为以前白路迢没见过凛王,所以他能画出来,便证明今夜他所见到的,正是凛王! 白隽和忙问:“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白路迢如实回答:“碧云楼。” “……”白隽和脸上的震惊忽僵硬了下,继而错愕,又有些慌张:“碧、碧云楼?” 他睁大眼,一巴掌拍在白路迢脑袋上:“你很快就要跟梁三小姐成亲了,你跑去碧云楼干什么!” 白路迢摸了摸挨打的地方:“是三小姐让我带她去的。” “你还带着她一起去了!”白隽和觉得无比荒唐。 他的手抖了几下,呼吸顿急,眼神看向四周,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白路迢很熟练的起身,隔着书桌站去了他对面:“爹,您冷静点,听我解释。” “解释?”白隽和抓起刚才白路迢放下的笔朝他丢了过去:“你出去的时候快天黑了吧,那个时辰你敢带着三小姐去碧云楼?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总知道吧!她应该去那种地方吗?你应该去吗!我打死你!” 白路迢灵活躲过那只笔。 然后又有一把笔朝他丢了过来。 他一一闪身避开。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没多久,书房便一团乱糟糟的。 白隽和累着了,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白路迢站在他对面,气息比他稳一些,面露些许无奈:“我说爹,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冒火砸东西?明天娘看见了,您又要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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