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京都城中风云暗涌,各方势力互相制衡,争权夺利,不论是何种事,都需小心谨慎,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白路迢缓了口气,后退半步,朝白隽和拱手行礼:“我答应太子会帮他做件事的事,我会自行解决,不会牵扯到白府,还有你们,请爹放心。” 白隽和叹了口气,伸手握住白路迢朝自己拱着行礼的双手,另只手轻拍了拍他手背:“爹相信你会有分寸,但……不管如何,事关重大,务必小心些。” “是。” “时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今日之后,可能会有很多事要做。” “是。”白路迢抬头:“孩儿告退。” “嗯。” 白路迢退去。 夜间的风裹着阵阵凉意吹拂而来,与这暗沉夜色相衬,将白路迢那离去的身影衬得有几分落寞萧瑟之感。 白隽和站在房门前望着他缓缓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眉头皱起,神情无奈,沧桑面容上愁容再露,而后又有一声无奈的叹息在这寂静夜色里轻轻响起。 邱慧叶自屋内出,不动声色的握着他的手。 白隽和将她的手握紧在自己手中:“很快,京都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邱慧叶道:“若到时事不可控,便将两个孩子送出京都吧,麟州城不是缺两个守将吗?那边气候宜人,环境好,也不危险,最重要的是,离京都很远,他们去正合适。” 白隽和点点头:“若真出事,就这样办。” 白路迢回房间后,一夜未眠。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多次,就是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便会不由自主浮现出梁言念中毒后痛苦的模样,最初不可止的鼻血,之后的腹痛、头痛……一幕一幕出现在他眼前。 他嘴唇紧抿成直线,眉头紧锁,双手再次不由自主握紧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眼里尽是愤怒。 以前他只是从爹娘口中听说皇帝做的事,也被提醒过需要多加注意皇帝的言行,其实当时白路迢没有特别在意,他心想,白府在京都城中举足轻重,这座威威白府更是自北渝开国时便存在,府中出过数位元帅、将军,算得上是世代忠良,一心为国。 可即便如此,皇帝依旧忌惮他们,不能全心信任他们。 皇帝依赖权势制衡,将最中心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为此,他可以将所有人都当做他棋盘之上的棋子。 太子、二皇子、肃王府、白府,都是可利用的棋子。 今夜之事,大概不在任何人意料之中。谁能想得到此前从未在御书房召见过梁言念的皇帝会在宫宴之后忽然喊她去御书房叙话。 也许是他们之间的叙话并不愉快,又或者是皇帝想要三小姐做什么,而三小姐没有同意,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皇帝对三小姐那样一个无辜的女子下狠手,实在是令人不齿。她才过十六岁生辰不久,在她心里,自幼待她极好的皇帝应是一位值得她尊敬的长辈,可就是这样的人,将她作为棋子,在她无用时毫不顾忌的舍弃。 白路迢抬起右手对着空气握了握。 手中空空如也,眼神却很复杂。 如果什么人都可以当做棋子去利用的话,那还算得上是个人么?人应有七情六欲,心是软的,会有怜悯之心,怀有善意。身为至尊的皇帝陛下,更应心怀天下苍生,以百姓为重,眼里不应该只有权势。 也许皇帝初登基时确实将朝政做的很好,可这十多年过去了,他心志早已改,不再如当初。现在他的眼里,只有权势。只有如何保住他的至尊权势。 何况,哪怕是当初,他也不是以光明正大的方式登上那至尊之位的。 白路迢将手收回,随之闭上眼。 而后,有一声沉重叹息响起。 --- 五日后。药王谷。 药王谷分东南西北四面山谷,前湖后山,周围尽是茂密山林,山路陡峭危耸,伴有毒雾弥漫。出谷之路只有一条,湖之外,谷口前是密林,设有迷障烟雾,没有谷中弟子带领,不服解药便擅入者,会死在迷障之中。 迷障之外,有凉亭两座,小屋两所,是为前来药王谷求医的人做休息所用。 来者在凉亭内休息,片刻后便会有药王谷弟子前来询问,若是身份无误,非京都之人,确实身患重病,即可入谷求医。 但只有得病者可入谷,随行者不得入内。 药王谷东谷便是普通外来求医者所待之地。 西谷是贵客居所。 南谷是药王谷弟子平时活动之地和住处。 北谷是谷中嫡系、直系之人才能活动的区域。 秦修瓒如今便住在北谷。 秦修瓒将梁言念带来此处已有一日,一路匆忙,快马加鞭赶路,连日疲劳,他本就不算好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追云为他把脉后,开药为他调理。所幸,只是日夜赶路,太过劳累,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有些虚累,吃几服药,再好好静养几日便能好。 梁言念入谷后由药王谷老谷主凌秋桉亲自看管治疗。因是混毒,且已有几日,虽暂时借助药王谷秘药压制毒性,但情况不容乐观,需要特别注意。 凌秋桉不能因为外事分神,便将梁言念带去药王谷北谷后方一个种满琼花的庭院去静疗。 他特意叮嘱,在他出去之前,不许外人靠近。 秦修瓒知晓他的脾气,自然不会去打扰。只是等待时,总有些难熬。 追云看出他心中担忧,将熬好的汤药端去给他时,出声宽慰:“凛王殿下不必担忧,师傅出马,即便是再难解的混毒,也能解。只是会需要点时间。” 追云将药碗放在他面前:“先喝药吧,身体好了,见念姑娘时才能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免得她觉得您病殃殃的。” 秦修瓒轻笑了声:“我现在看起来病殃殃的么?” “有点。”追云正视他的脸,眼睛眯了眯,仔细打量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秦修瓒笑着端起药碗,轻晃了晃碗中汤药:“行,那我赶紧喝药,争取在念念出来时保持最好的精气神。” “嗯!”追云眼神坚定着点了下头。 秦修瓒仰头将一碗药大口饮下。 汤药本苦涩,但他早已习惯。这些年来他吃过无数的药,再苦再涩的药也吃过。像现在这种程度的调理身体的药对他来说就像是喝白水,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一碗汤药饮尽。他将碗放下,缓了口气。 追云将碗收回。 “对了,”秦修瓒擦了擦嘴边药水渍:“你弟呢?都来药王谷一天了,怎么不见他?” 追云的双胞胎弟弟,逐风。他们兄弟俩皆是凌秋桉亲传弟子。 两人六岁时被外出办事的凌秋桉在路上遇到,见他们可怜便捡回了药王谷。原本只想让他们当个寻常药王谷弟子,没想到这俩小家伙天赋异禀,对医学有天纵之才。 凌秋桉花了些时间培养他们,三年学徒之期,考验他们是否能坚持、也确定他们是否是真心愿意学医。之后,凌秋桉便将他们收成自己的亲传弟子,各种医学毒术亲自教导,手把手教。 两人年纪不大,刚满十七,虽非世间之毒皆能解、诸多病症皆能治,但他们还年轻,潜力很大,还有很多能学的东西。 如今也算是药王谷中能独当一面的存在。 追云答:“师傅让他在西谷照料一个姑娘。” “姑娘?” “从峭都来的,安永侯府的小郡主,柳茵茵。” 追云摇头叹了口气:“说起那个小郡主,也真是可怜,才十六岁,却得了绝症。她年幼时来过药王谷,师傅诊断,说她活不过十七岁。眼看马上就到大限了,她家里没办法,又把她送来药王谷,想让师傅给她续续命。” “你师傅答应了?” 秦修瓒觉得诧异。素日里,老谷主可不像是会管这种事的人。 “安永侯的父亲与师傅在年轻时有点交情,毕竟是老友的孙女,总不能真的不管。但那个小郡主闹腾得很,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坏了,一到谷就上蹿下跳的,到处乱跑,不仅不像是个大限将至的人,倒是把负责照顾她的逐风折腾得不轻,时不时就能把他气到跳脚。” “原来如此。”秦修瓒轻点头:“以逐风的性子,能遇到个把他气到跳脚的人,也是不容易。” “也就我弟脾气好,这要是换了我,我直接给人丢湖里,让她乱跑。” 秦修瓒忍不住笑出声:“你啊,长点心吧,你这样可是娶不到媳妇的。” “我才不要娶媳妇,我要留在药王谷,继承师傅的衣钵!”追云握拳,极其有信心:“我可是要成为药王谷谷主的人!娶媳妇影响我放手发挥!” 秦修瓒眉头上挑了下,眼神无奈,抬手按了按眉心。 “好了,凛王殿下,药喝完了,您好好休息吧,我去弄别的东西了。” 秦修瓒点头:“嗯,去吧。” 追云离开后,秦修瓒稍休息片刻,起身行至房外。 药王谷外遍布烟障迷雾,可谷中景致却是一佳。山清水秀,林深幽远,花卉繁盛,像是与世隔绝的世外美境。 秦修瓒仰头望着天,湛蓝天底,有白云随着风在蓝天上悠悠浮动。阳光绚烂,谷内清风徐徐,不热不燥,带着丝丝凉爽之感。 他深吸口气,沿路而出。此番好天气,正适合在谷中四处走走。这里的美景,他倒是很久没有好好欣赏过了。 秦修瓒行至北谷湖岸边,见两人在湖边。 一人坐在轮椅上,另一人立身在轮椅旁,为坐于轮椅上之人撑伞。 他稍愣了下,而后迈步前往。 湖岸边之人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撑伞的人先转身,看起来是个三十出头年岁的女子,面色严肃,眼神冷冷,着一身黑衣,长发束起成马尾,发梢至腰身,迎风微微飘动。 她伸出一只手,将轮椅转动调面。 轮椅上坐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男子,看起来四十来岁,鬓间有少许白丝,面色较温和,见来者是秦修瓒时,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凛王殿下,”男子笑着开口:“真是许久不见了。” 秦修瓒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有点惊喜:“奚流?” 凌奚流,药王谷老谷主凌秋桉的儿子。但对医学并无兴趣,擅长机巧工具,善制武器,师从天机阁阁主,亦是天机阁阁主唯一传人。 秦修瓒行至凌奚流身前:“你是何时到的?” 凌奚流笑答:“你到后没多久我便到了,不过你身体有碍,便没有立刻前去见你。现在看来,你好得差不多了。” 秦修瓒轻笑:“不过是连着几日赶路,有些累到了。不是什么大事。” 凌奚流点了点头。 而后他抬头看了眼身边女子,道:“瑞瑶,你回去休息吧,我与凛王殿下许久未见,要叙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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