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也看见你了?以及纪齐?” “嗯。但他不知道我是谁,更不认识纪齐。他应该,也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不好说。顾星朗暗忖。以阮仲筹谋逼宫的城府,当初在霁都与淳风有过那么两次交道,很可能已经猜到了。纪齐的身份也不难猜。 “可说了什么?他一个人?” “我们看到是一个人。”淳风凝神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她彼时忙着跟人道别,“其实我应该多问两句对吗?” 对。可惜你不是这块料。目前还不是。顾星朗笑笑:“可以了。没露馅儿就好。没有吧?” “自然没有。”她答得笃定,“九哥你知道他心上人是谁吗?” “不知。哪日知道了告诉你。”他看着她,“其实你既然翻篇了,这些也都不必再关心。” 顾淳风牵起嘴角也笑了笑,“嫂嫂病好些了吗?我看折雪殿大门紧闭,前日里遇着云玺,她说嫂嫂需要静养,不宜探视。” 顾星朗也呆了呆,“嗯。” 他有些心不在焉,一句嗯答得唉声叹气。 “才过完生辰,怎的就病了?可是九哥你大半夜带人家去看星星看月亮,又没好好照顾,把人冻坏了?” 顾星朗蹙眉,暗道我怎会这么没水平带人去看星星看月亮?又想起自己确乎是没给人过生辰,比崟宫那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更觉气闷,随口敷衍道:“大冷天的看什么星星月亮?当然不是。” “戏里不都这么演的?”淳风眨一眨眼,“才子佳人约个会,年轻公子给心上人生辰备惊喜,除了送花送裙子送珠翠,不就是这些星星月亮红烛光?不止戏里,好像民间也都这样。” 顾星朗心下微动,忽开口问道:“那,如果,只是打个比方,他忘了呢?或者没来得及准备。或者因为根本不知道所以没准备。会怎样?” 淳风听得一头雾水:“谁忘了?什么没准备?不知道什么?” “就是,”他没深究过这类问题,倍感艰难,半晌措不出合适的辞。 “忘了给心上人过生辰?不知道人家生辰哪天?以至于什么都没准备?” “嗯。” 顾淳风瞪眼:“那还能怎样?当然气死了。没成婚的直接翻脸。成了婚的嘛,”她思忖片刻,不知是在回忆看过的戏码还是听过的民间轶事,“倒不至于为这种事和离,离家出走几天总是要的吧?要不就回娘家住上一段。谁让你不记得我生辰?不知道就更过分了。人都娶回家了不知道生辰?这种郎君要来干嘛?” 顾星朗被此劈头盖脸一顿骂震得晕头转向。离家出走?回娘家?所以她突然要回蓬溪山—— 自然是理由确切,也是那晚谈话必然会导向的结果,但—— 跟这件事有关系吗?或多或少? 否则只是回去查些问题,为何说走就走这般着急?又为何一副走了就不想回来的样子? “那这种情况,”他干咳一声,满脸事不关己,只作随口之问,“一般几天能消气?离家出走也得有个度吧。” 顾淳风认真想了想,“那要看每个人的脾气了。这要是我,三个月半年吧。” ?! “你这是什么臭脾气。”生平第一次,他对淳风的性子生出严肃不满。 “我乐意。”她满不在乎,忽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九哥。你这究竟说的谁?”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远上寒山石径斜 蓬溪山是崟国北部绵延群山中的一座。如果不是多年前那片山间有一处崖壁开始鸣钟,不会有人将这片山与它前后左右分不清具体界限的其他山区隔开来。 可即便如此,除了找到那处崖壁,依然没人能确定从哪里开始算是蓬溪山界。那些密林层层叠叠,一片连着一片,无论你从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进,朝着以为是蓬溪山的方向步行,穿过层林,走过只能用双脚开拓的山地—— 姑且称之为路吧。大概率也是到不了蓬溪山的。很可能绕过了,或者经过了,但就是无法上山。 几十年来人们靠近那座山的唯一方法,只能是从那一整片山岭的西南侧入,沿河道一直往上游走,直至看到无逸崖—— 有事敲钟,无事退散。打算从无逸崖四周的林子潜入也是死路一条—— 几十年来试错者千万,当然都是尝试,最后被证明为错。结果依然是绕迷宫,走一大圈出了山。 有人说此为该片山岭地形之故。也有人说是惢姬大人借由兵法或某些奇门遁甲之术布了阵。 传言纷纷,依旧是迷雾重重。 阮雪音独自入山是第五日晌午。马车被她安排去往附近城镇歇脚。自然都是些宫里人,还是顾星朗心腹,想来得了君上嘱托,从车夫到随行人员都死活不肯就此离开,一定要她说出一个回程时间,他们好提前来此等候。 于是约定两日之后,此时此地会合以返回霁都。不知那些暗卫听见没有。而阮雪音心中打鼓,不确定两日是否够用—— 按照同顾星朗的十日之约,她最多只能逗留两日。十日不回,那家伙怕是真会兴师动众来接。 ——她已经越发摸不清他路数。但以此人言出必行、出手便不松手之作派,这种事情,哪怕荒唐,她深信他干得出来。 她没有沿河道走。仿佛只是随便往林子里一钻,便开始拾级而上。 也并没有阶梯,所谓拾级不过是她自己踩出来的路。却顺遂非常,扶摇直上。时值初冬,南国深山仍是一片葱郁,深碧的葱郁,寂静中但闻布谷鸟鸣。阮雪音不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日光打在竹节之上,很快眼前便全是竹节。 见竹海而入蓬溪山界。 沙沙声响起来。如山如海如巨潮。一年四季,一日辰光,蓬溪山的竹林永远会这般突然震耳欲聋地响起来。无论东风西风,晨风晚风。 她穿过那些裹着浓烈枝叶香气的竹林,来到石阶前面,开始真的拾级而上。 步云梯。 黑石铺就而异常陡峭,既陡且窄,狭长直上如往云间去。石阶两侧依然是翠竹黑松,还有一些高高低低形态各异的不具名植物,都在初冬时节漾着深沉的幽碧。 屋舍亦是一片幽寂。山巅之下,步云梯之尽头,尽管不在顶峰,却也实在是高的。 只是离开了大半年,这里的空气也像是不同了。或许只是心态变得不一样。 她推开东侧朝南屋舍的门。这间厅堂很大,过去是她们上课读书所用,还是那三张书几,坐垫铺在地上。不知何故,她觉得这间屋子比记忆里还要大,也空,竹制的柜架在时有时无的山风穿梭中发出悉窣轻响。 窗户没关。 她抬步进去,想把窗户关得小些,和过去一样,便在这时听见身后一道熟悉音色: “小雪。” 她转身去看,那人一身青衣,鬓边耳垂全无装饰,极简而极清,像枝头的雪崖畔的冰。 “老师。” “你回来了。”全不意外,似乎理所应当。 “嗯。” “我正要去药园。走吧。” 整整一个下午,师徒二人在药园劳作。谁也不开口发问,直至日暮低垂,深金色的日光坠在药园最西那棵结香树上。 “大半年不见,这株结香又见高了。”阮雪音停下手中活计,举目去望,“快开花了吧。” 结香花期在冬末,但蓬溪山这株总是开得较早,每年都是十二月中。 “快了。”惢姬也抬眼,眸色淡淡,“我以为若有谁哪一日突然跑回来,多半会是庭歌。”她突然道,极难得笑了笑,“结果是你。” “老师为何会这样想?”阮雪音转回头,“那丫头走了五年,一次也没回来过。我却是今年初才下山。” 老师的面貌,似乎自五年前起就定格了。定在约莫五十岁上下。如今看起来依然是。 如果五年前是五十岁。那么今年是五十五。二十年前是三十五。 从来没人说过东宫药园里的人都什么年纪。但她莫名觉得三十五这个岁数有些大,不太对。 “我总想着,你这一去,很久都不会回来。”对于她们俩,惢姬从来不自称“为师”,一直是“我”。 阮雪音没大听懂这句话。 “可我是带着老师给的任务去的。自然是有去有回。” “你与当今祁君陛下合力,自然会比历代祁君都快。但寂照阁不是寻常地方,再快,也不是一朝一夕能通关的。” “所以老师已经做好了,我在祁宫一呆许多年的准备。” 惢姬淡淡再笑,“饿了吗?差不多了,回吧。” 四菜一汤。蓬溪山的饭菜,连香气都与别处不同。竞庭歌在的时候就是如此配置,后来只剩她们两个人,菜量依然没减。 阮雪音吃得很香。又忽然想起那时顾星朗问她,惢姬做的饭菜是否好吃。 太习惯的味道会变成至味,太熟悉的地方会化作乡愁。 彼时她答得不错。 “你同祁君陛下相处好吗?” 她没想到老师会问这种问题。而对方脸上分明有笑意。这么多年,一天内出现这么多次笑意,实在也是罕见的。 “我进过寂照阁了。”她思忖片刻,决定换个方式回答这一题,“但没成功。一扇门都没打开。” 老师没什么反应。 “寂照阁的内墙上,很有些蹊跷。”她看着对方的脸,继续说。 惢姬静静夹菜咀嚼,似乎只打算倾听。 阮雪音遂将那晚入寂照阁所见完整讲了一遍。 “曜星幛山河盘同河洛图的关联,看来是跑不掉了。”对方依然不接话,她只好继续,“老师,从前我们问,您永远不答。这两样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和惢姬对话,最好的方式是直接问。因为任何周旋试探都会被当场识破,变得毫无意义。 “你这么大老远跑回来,想来有很多话要问。且必须当面问,不能用鸟儿传信。”惢姬放下筷子,很是平静,“一鼓作气吧。先问完,我看能怎么回答你。” 阮雪音怔了怔,也放下筷子。不太需要酝酿,回来路上近五个日夜,腹稿已经打得很清楚。她最后理了一遍思路。 “第一个问题已经问了。第二个问题,东宫药园案发生之时,老师您在哪里?已经上山了吗?” 依然非常直接。 惢姬点头:“继续。” “第三个,上官家有一位神秘人,懂得同我们极其相似近乎一模一样的药理。这位神秘人,我们怀疑就是上官家第二任主母,上官姌和上官妧的母亲。老师得知她们会用四姝斩之后,也嘱我探查,所以这位蔚相夫人,有可能是老师的故人吗?如果是,你们,同东宫药园又是否有关系?” 直接得不能更直接。她顿一瞬,再补充:“青川药园千千万,但蓬溪山药园真的太特别,有太多世所罕见的药植品类。世所罕见,那么曾经的东宫药园内有没有呢?”尽管已经做了万全提问准备,当真面对面发问,应该说是质问,她依然觉得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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