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脸颊上的胭脂我看也不太好,还是擦掉吧。嘴唇也红了些,云玺,一并擦掉。” “不行不行,妆容绝对不能动!本来就化得淡,再擦就没了。天生丽质也不是这么强调的。珮嫂嫂你信我,你这样进去和你什么都不准备就进去,结果绝对不一样;就算结果一样,效率也不一样。” “你九哥不在意这些的。而且我的脑力和口才,你大可放心。” “我放心放心,这不还想帮你省点力气?九哥的确不是贪色之人,但他也是男子,而且他好你这一口,我不会看错的。你平日里素惯了,骤然这么出现,他绝对战力减半,脑子也不会如平常那般好使,说不定你三言两语他就投降了。这就叫事半功倍。” 阮雪音听她说得直白到近乎粗鄙,尤其那句“好你这一口”,这是什么措辞?便是云玺也听得撇嘴。 “走了嫂嫂!事不宜迟,你是我降服九哥的最后一步棋。瑾嫂嫂聒噪,去了估计跟我效果差不多;珍嫂嫂心软又好性儿,我是指望不上她的。全靠你了!”一壁拉着人往外走,同时扬声道: “辇轿到了吗?” 轻辇一路疾驰,落在挽澜殿前时,阮雪音已经大致了解事情始末。因为不想说应仲的事,也不能具体到假令牌,所以顾淳风其实只表达了:她偷跑出宫输次,阿姌是主要帮手,所以受罚被逐出宫。 故事讲得实在太含糊,她以为阮雪音会发问。 结果对方什么也没问,下了辇,径直往殿门口而去。涤砚得到消息,赶出来迎,还没来得及惊讶这两位结伴而来,首先被阮雪音今日装扮震了个目瞪口呆。 若不是那身标志性的湖水色裙衫,他真的不敢一眼确定那是阮雪音。容貌自然还是那般容貌,可淡妆和无妆的区别在于,那常日绕在她四周看不见的仙气变得立体起来,原来是烟雨蒙蒙的美,今日却仿佛雨后初霁,隐现华彩。 且那裙衫也不是往日全素或极少刺绣的款式,甚至比天长节时那身银线镂空绣纱裙还要精致些。淳风虽不及四夫人,倒也算美人儿,平日里看着不觉得逊色多少,此刻站在阮雪音身边,却真有些黯然失色的意思。 淳风才不管这些。她看见涤砚的表情,更加志得意满,凑至阮雪音耳边小声道: “嫂嫂,时间有限,可能讲得不太清楚。你心里有底吗?进去要说的,准备好了吗?” 阮雪音点头:“没什么问题。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吧。” 淳风震惊:“真的吗?这样都行?” 阮雪音看向她:“不然你再多提供些线索给我?” 淳风讪笑:“那个,嫂嫂,到都到了,我们也不能站在殿门口说,你看涤砚大人正走过来呢。来不及了。” 阮雪音自然知道不是因为时间紧迫,而是她只能、只愿说到这个程度,心里想笑,再抬眼涤砚已经来到跟前: “夫人,殿下,这是要,求见君上?” “不不,我不进去,是珮嫂嫂有事找九哥。他此刻没在忙吧?你赶紧通传去。” 闻得是阮雪音要单独面圣,涤砚有些吃惊,看一眼对方,对方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如梦初觉 其实适才在辇上,淳风三两句就把事情讲完了。除了关于应仲的确实不可能猜到,阿姌到底犯了什么错,她已经猜得**不离十。剩下的时间,她全在发呆,不断说服自己只是帮淳风的忙,不必尴尬,更不必心虚。 但此时涤砚看了自己一眼,只是一眼,她再次心虚起来。想来他和云玺一样,虽不知细节,多少有些明白她和顾星朗今时今日的状况。眼不见为净,无论出于什么考虑,不见,便基本可保万全。 那你又来做什么?还是这么,惊为天人地来? 涤砚犹豫,淳风不满: “涤砚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九哥怕我为阿姌的事再烦他,也罢了,珮嫂嫂为何见不得?还是说,如今你竟能替君上拿主意了?” 涤砚闻言赶紧恭身一拜: “微臣不敢,殿下切莫误会。只是这会儿君上刚小憩起来,恐怕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淳风瞪眼:“君上白天从来不睡觉,今日怎么小憩起来了?” “回殿下,近来前朝后宫事多,君上夜里睡得晚,前几日还撑着,今日早朝下来先是来了瑜夫人,午膳后又来了瑾夫人,皆是一顿劝说。君上实在困倦,未时过半便歇下了,刚起身不久。” 淳风听到“前朝后宫事多”这句,有些明白“后宫”一项是在暗指自己闯祸,正要恼,随即听到“瑾夫人”三个字,莫名其妙眨眨眼:“瑾夫人?她又是为了什么?” 轮到涤砚眨眼:“不是殿下请瑾夫人来帮忙陈情吗?” “我没找她啊。她肯定不行,我干嘛费那功夫。” 涤砚有些不信,顾淳风一脸坦然,两人同时呆住。阮雪音见状,很想借机掉头走人—— 明明做好了心理建构,临到殿门口,稍微一耽搁,那外强中干的气势立马垮掉大半。 但哪有这时候再跑的道理。这么大阵仗已经起了头,顾星朗一定会知道她们来过,她此刻落跑,岂不丢脸?再者,是他有问题,自己不过帮他下了决心,又不是她对不起他,要跑也不该她跑。 再再者,她是来帮人说情的,盛装打扮也是被逼的,怕什么? 于是稳了神色,向涤砚肃容道:“涤砚大人,我此番求见君上,是有要事禀奏,说完便走,大人放心。”最后四个字她压低了声量,说得极轻,旋即恢复音量:“还请大人通传。” 涤砚见她神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尤其那句放心说得甚为诚恳,一时不好再踟蹰: “夫人稍等,容微臣进去禀报。” 于是转身进殿,边走边叹气:比起不放心你,如今我更不放心他。 “嫂嫂你跟他那么客气干嘛?还让他放心,他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九哥的妹妹,我都没不放心。这个涤砚,也是场合下有旁人在我才叫他一声大人,他倒给我拽起威风来。内臣做久了,还真把自己当大人物了?” 阮雪音无奈:“你们都是自幼相识的,再是主仆有别,情分到底不同些。你对熟人都这么不客气吗?” “非也非也。嫂嫂,熟人也分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比如纪晚苓,我从小就不喜欢她,所以是真心不客气;至于涤砚嘛,我原来瞧着他挺顺眼的,这两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主意大了规矩也多了,很有些要招人厌的趋势。”她煞有介事摇头撇嘴,“都不太满意。” 阮雪音好笑,心想人家是御前的人,君上满意便好,谁管你满不满意。至于纪晚苓就更不怕你讨厌,自有你九哥喜欢,大祁国君的心头肉,还需要讨你的青眼不成? 这么想着,终是无声笑起来,觉得顾淳风果然有许多可爱处。然后心下一凛: 自己适才想到顾星朗和纪晚苓,倒颇坦然。 是啊,就算他曾对自己有什么,可他从来没说过不再喜欢纪晚苓。那个翠玉镯便是最佳凭证。青梅终归是青梅,心头肉也永远是心头肉,哪是这么容易斩草除根的? 原来这项心理预设,她从来没有推翻过。或许曾经介意,总算熬过来了。 这很好。 紧接着她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此前有多愚蠢。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顾星朗自有他心之所爱。哪怕和她一时投缘,甚至有些默契,又怎么可能彻底移情? 她那时候,可不是丢了理智,更差点失了志气? 所幸悬崖勒马,一切都很及时。 这样看来,无论顾淳月还是纪晚苓,甚至整个顾氏皇族,都在无意中帮了她的忙。所谓旁观者清。 而二十二天前宁枫斋家宴上,纪晚苓戴了那个镯子,是否说明,她已经完全相信了顾星朗,两人嫌隙解除,且她愿意给她自己和顾星朗一个机会? 若当真如此,这份人情,顾星朗欠她欠大了—— 抱得美人归,难道不是意外之喜? 念及此,她五味杂陈,又欣慰又—— 不能说难过。更像是惘然吧。 原本就是这么设计的,情节也一直照此在进行,谁知道变数发生在自己身上,险些完全打乱故事走向。 思绪急转间,涤砚再次出现在殿门前: “夫人请随我来。” 淳风喜上眉梢,拉了阮雪音衣角:“嫂嫂,阿姌的命运我的前程,全靠你了!” 阮雪音听她临到关头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实在好笑,拍拍她拉着自己的手背,便随涤砚往里走。 方向是御书房,鹅卵石径就在前面。涤砚缓步引路,心情复杂。 适才顾星朗第一反应是不见的,已经吩咐他出去回话,就说他在忙。人已经走出来好几步,突然又扬声道“等等”,再折返听令,就变成了: 带她进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多忍些时候,慢慢不就淡了?到秋猎时见面也不至于尴尬。 他默默摇头,忽又想起那个午后,自己在廊下看见阮雪音走在光里的画面,那一刻突然升起的判断。 要不就干脆别断。君上一向果决,偏偏在这件事上反复,是要急死谁?
第一百零五章 一物降一物(一) 阮雪音踏过门槛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他瘦了。本就分明的轮廓变得更清晰,五官也深邃了些。 不知九天前他在折雪殿看到她时,是否也是这种感觉,所以才问出那句“最近膳食不合胃口吗”。 念头至此,她心下猛摇头,提醒自己别犯病。 许是心下使劲太过,以至于她真的摇了头。 她走路向来轻,顾星朗本没有听到脚步声;突然觉得有动静,于是抬头,便见她杵在门边不知正纠结什么。 逆着光,他看不太清她的脸,只隐约觉得哪里不一样。阮雪音自然看到他抬了头,赶紧走进去道万安。 直到这时候,这种距离,他才把她看清楚,然后不出意外地—— 变了神色。 好吧,没有那么夸张,他向来镇定,此刻面上仍是沉静如水,起变化的其实只有眼睛。 阮雪音很熟悉这种目光波动。她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种波动是月华台初见时,当时她并不觉得怎么;后来这种眼神一次又一次出现,就是在这里,在那些风过虫鸣的夏夜;直至折雪殿那个下午,在她的寝殿里,这种眼神变得无比浓烈。 因为太熟悉,她甚至看到了此刻他正如何极力在控制,那些即将彻底流动起来的波光。 波动乍起,既而褪去,比潮起潮落的片刻更短。 但他依然看着她,似在欣赏,又像在审视。 她描了黛眉,点了绛唇,颊边弥漫着烟霞色。隔着一小段距离,还是能看见睫毛纤密如扇。发髻上饰物显然比平时多,却并不俗气,反而将她整个人衬得无比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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