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去,有一件事想征询,却不知你让不让我问。” “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惢姬大人,可否将她的爱徒嫁与我。” 亮彻半个青川的像山灯火,终归有些作用。慕容峋做好了迎接她恼怒呛声的准备,对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一个月之内,你去了三次夙缅谷。” 直接跳转话题,连拒绝或规劝都没有。慕容峋气闷,只讪讪答: “是。” “你倒真不怕被顾星朗知道,你在囤兵。” “我安排极隐蔽,且只有霍企陪同。” “你便这么信霍企?” 慕容峋挑眉:“你连他都不信?” “若想让一件事成为秘密,最稳妥的做法,是只有当事人知道。”她看着他,目光沉沉,“你,我,上官朔,霍衍,人已经够多了。” “霍衍在练兵,你以为瞒得住霍企?” 竞庭歌沉默,突然跳回上一话题: “其实照如今局势,有一个人,你迟早要娶。只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牵一发而动红尘 只是需要一套上佳说辞。一套不让这大陆过分猜忌的说辞。 阮雪音最近也想到了这件事。继而又想到去年十月初三像山上的灯火。莫名有些忧心。 她与竞庭歌的感情实在不能称为好。整整十年,她们不过是一桌吃饭,一屋睡觉,必修课上一同听老师讲论。其余时候她们都各自读书修习,看星星的看星星,背地图的背地图,连药园都是间隔着去,只是阮雪音去的次数更多。 所以除了师姐妹关系,充其量,她和她只能算熟人,这是她们双双认同的定位。因为避世,一切世俗长短都不在她们聊天范围之内;更别说聊心事。说到底,竞庭歌的心事不过是扬名立万,更小的时候,她倒说过一两次做噩梦的事,说过那双眼睛。 而阮雪音没有心事。不见人,不历事,四岁前的皇宫生活早已经糊成宣纸的白。自然便没有心事。 所以她此刻开始担心竞庭歌,自己也颇意外。或者因为最近在一些事情上,有所长进? “像山上,今夜亮灯火了吗?” 云玺在铺床,闻言呆愣,转头望向阮雪音:“夫人说哪个像山?” “祁国有叫像山的山吗?” 云玺再呆,半晌道:“啊,夫人说蔚国的像山。像山灯火?”她站在床边停了手,锦被拽在手中,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啊,像山灯火!”她恍然大悟,正对上阮雪音期许的目光,“奴婢不知道啊。” 眼见她一惊一乍又满目茫然,阮雪音无语:“也是,亮与没亮,咱们在霁都是看不到的。” 云玺心下一动,犹豫道:“其实,要想知道像山灯火亮没亮——” 她顿住,觉得还是不说为好。阮雪音正思量,听她欲言又止,哪有不刨根问底的道理,蹙了眉道: “你也学会棠梨那套了。快说。” 云玺笑得意味深长:“像山烽火台亮灯这种事,一旦发生,整个青川都会知道。去年不就是?虽不知夫人为何今晚想起来问,奴婢想着,真要亮了,明日自然会有消息。” 阮雪音气短:“这还用你告诉我?” “夫人别急嘛。咱们后宫在这些事情上一向是不灵通的,但前朝灵通呀。尤其是御前。奴婢去年今日尚在御前当差,那像山上灯火刚亮据说不到半柱香时间吧,沈疾大人就来报了。御前的灵通程度,又是烽火台这样的要地,君上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夫人此刻想知道,不若自己去问?” 阮雪音一怔,意识到她在揶揄自己,有些恼,又不想纠缠此题,遂淡淡道:“只是随口一问,也没那么着急知道。” 云玺讪讪。她其实很想问她与君上如今究竟怎么回事。那日被淳风殿下盛装推进挽澜殿,竟是半分改善都没有。转眼五六日过去,折雪殿寂静,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 她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她甚至觉得自己如今的心态非常像老母亲,双方的老母亲。 如果涤砚也是老父亲心态就好了。 不能说涤砚没有老父亲心态。他的问题在于,一腔情怀不知该往哪处放。瑾夫人和珍夫人显然不在此列,如今他基本肯定了,君上对她们,不过是求个两相安好,尽到责任。他原本是完全属意瑜夫人的,于情于理,无需犹疑。 但因为那日中午廊下一念,因为顾星朗连月来的状态,因为最近发生的种种,他越发有些不确定,有两天夜里竟因为思量这些事彻夜未眠。 这当然很可笑。顾星朗是祁君,不缺女人,喜欢哪个选哪个便好,过段时间不喜欢了,再换一个。自古国君,谁不如此?怎么到了他这里,竟急得一众身边人跟选儿媳妇似的团团转? 仿佛纪晚苓和阮雪音之间一旦决出胜负,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终局。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顾星朗是这样的人,祁君也不能是。他没得选。 涤砚换了茶,忍不住又分析起当前局势。然后掰指头一数,顾星朗已经连续两个月哪儿也没去,夜夜睡在自己的挽澜殿。是从御辇开始接送珮夫人的七月下旬开始吧? 直到沈疾进来,禀报了蔚国像山烽火台灯亮一事,他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路才被咔嚓切断。 “今日初几?” 顾星朗执笔在折子上飞快批注,并不抬头。 “君上,是初三。” “十月初三。又是这天。”他继续写字着墨,语气沉定,面色如常。 沈疾闻言醒转:“是了,去年也是十月初三。” “查了这么久,仍不知是什么缘故?” “是。此事也当真奇怪,去年那道诏令本就下得不清不楚,只说每年会在像山明缘由。百姓们蒙在鼓里也罢了,偌大的蔚宫,竟也没人知道。但越是这样,越叫人生疑。偏偏又无事发生。” 顾星朗批完手头奏本上最后一个字,将羊毫湖笔随手往案上一掷,左手拿起白玉杯一饮而尽,似乎为了一气呵成对付完那本折子而忍了许久的渴。 “把像山亮了个漫山遍野,还摆在烽火台上,如此高调,想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哪怕坐着批折子看书,他也总是腰背挺直,此时想是乏了,往椅背上一靠,左手闲闲理一理右手腕袖口,“就算是大事,也是大事的引子,不是问题本身。” 沈疾不解,与涤砚对视一眼: “君上的意思——” “无事发生,就静观其变。查还是要查,只是无需太紧张。咱们心里有数,留些心便可。”一边说着,扬眸看向沈疾:“那位锐王呢?” “十日前已经到达锁宁城,先是回了崟宫复命,当晚便返回了梓阳城的锐王府。” 涤砚闻言插话:“这崟君对他的不喜也真是诉诸各种行动了。总共就两个儿子,封王开府,还直接开出了都城。” 顾星朗开始转那盏喝空的白玉杯:“他母亲呢?” 沈疾继续答:“是崟君的邱美人。册封时是美人,至死也是。” “疑点?” “到目前为止,没有。说这邱美人生前深居简出,少言寡语,在崟宫存在感极低。” 顾星朗微挑左眉:“阮仲是几月生的?” “六月。” “可是足月生产?” “这——”
第一百一十七章 燕雀鸿鹄莫相问 沈疾和涤砚再次面面相觑。一来他们对这种题目真的不熟;二来,三个大男人聊妇人生产,其中一位还是国君,画面实在不算美观。 顾星朗却淡定一如既往:“姑且按足月来算,那么邱美人有孕是在九月下十月上。阮仲出生于永康五年。永康四年九月末十月初,崟宫有什么事吗?” 涤砚闻言,返身去往乌木书架边,走过四五个纵向分格至最左侧,伸手拉开一方暗屉,单手探入从左至右似在点数,最后取出一本大而厚的硬壳书册。 依照书册边密集似是注释的小条,他很快翻到其中一页,迅速浏览过了,又连翻数页,抬头道:“回禀君上,永康四年九月二十至十月初十共二十日,无年节日,无重大庆典,只有常规一项,秋猎。” “哪几日?” 涤砚埋头,向后又翻动数页。 “十月初五到十月十五。” “秋猎。”顾星朗重复一遍,“容易出事的总是宫外。去吧。查查这个邱美人是否伴驾随行,同行的,从皇室到朝臣,都有谁,一个也别放过。” 沈疾会意,若有所思道:“秋猎同行的,武将居多。” “不要有预判。”他看着沈疾,“传话时尤其如此。你提醒他们武将居多,他们就会下意识设重点,哪怕有文臣,也是敷衍了事。” 沈疾闻言微凛:“明白。崟国那边都是用久了的人,长久以来听从君上吩咐,估摸学得不少,好在还不至于自作主张。” “马虎不得。内部比外部更难防范,出了事,影响也更大。盯紧了。” 涤砚往白玉杯里再斟茶:“君上挑的人作的安排,这些年下来还没出过问题。” 顾星朗不置可否,“其实最直接准确的办法,是看太医局的档案。可惜阮佋在医药之事上一向谨慎,这条路怕是不通。且先查着吧。”又抬手揉一揉眉心,“出发的日子定了吗?” “是。定在初十,傍晚已经传旨去各殿了。” 十月初十,祁宫门开,御驾启程前往六百里外的夕岭行宫。 未免影响城中秩序,浩浩荡荡几百人的车马队伍直接走的绕城车道。可即便如此,仍是挡不住城中百姓放下手中活计前往围观,宽阔车行道两侧尽是此起彼伏三呼万岁的人群,和嘈杂交叠听不清内容的闲话。 “今年后宫人多,果然车马队伍都长了不止一倍!” “可不是?听说四位夫人都去。说起来除了瑜夫人,其余三位咱们都没见过呢!” “瑾夫人和珍夫人也是出了名的美人,若能一并得见,那才叫此生无憾!” “说起来最神秘就是珮夫人了。与青川赫赫有名的美人们共侍夫君,要是我,还不得急白了头?” “去,所以说你们这些妇人见识短。你怎知珮夫人不美?” “去,所以说你们这些男人猪脑子。她若美,声名在外的为何是八公主?” “去去去,听说珮夫人不在宫中长大,一直生活在蓬溪山。既然甚少人见过,如何评论,又如何比较?我赌,珮夫人是美人。” “我跟。” “我也跟。” “快,谁跟我一起?我赌珮夫人不得宠!” “我我我,我跟你。” “嘘——吃豹子胆了你们,敢议论当朝夫人!御驾未至,你们当这些巡防大人们聋的?今日可都是禁军!脑袋不想要了?” 与这条近百里的出城车道同样热闹的,是六日前的苍梧入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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