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多少次,母亲把常用的名贵药材偷偷换成廉价的药,想给儿子攒些私产,饱受病痛折磨时,他却把那些母亲辛苦攒下的钱一气儿送给边关作军饷。 他怜惜灾祸百姓无家可归,怜惜边关士兵吃不饱穿不暖,可什么时候会怜惜他母亲大半辈子所托非人、抑郁而终? 可当他听昕枂双眸晶亮地抓着他的手,说在她最难熬的那些岁月,是他的这句话支撑她熬过来,又听许景玉说,是因为尊崇他当年那些虚伪的“初心”,才燃起读书的期盼,一路追随坚持下来时,他内心深处又生起些异样。 是啊...他原本铲除了白松之后,有许多手段可以把司礼监整治好,但他没有,只是听之任之地放任他们,只要做得不太过分,不踩他底线,他都默许他们适度的放肆。 可今天,居然有人傻里傻气地认为,他已经为政治清明和改革司礼监“背后默默做出无数牺牲”? 简直可笑。 他嘲讽道:“我这种人...” “大人你这种人在现在简直少之又少!那些自命清高,只在乎自己名声的士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自己搏好名声,他们看不起寒门子弟,看不起贱籍,更看不起阉人。” “大人你本就是社会上层的士族,原本有机会活命,那些士人如果像你这种处境,再怎么样也会保存自己的身份地位,为此他们宁可死,但这又如何?保住可笑的名声,又能怎么样?是,可能在后代心目中,还是那个清贵的人,但其实死得最窝囊。” “可大人你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路!从一个高贵的士族坠落下来,当一个阉奴,有多少人能做到?背后得背负多少骂名?可大人为的不是权不是利,大人走这条艰辛的路,是为了让政治早日清明,百姓早日过上好日子!” 许景玉一连串激昂的话直接把他堵了回去,他还落下一串清泪,郑重地给赵朗辞磕头:“大人!小的以你为傲!引你为榜!”
第68章 赵朗辞回去的时候, 昕枂正在跟宝哥儿玩耍。 宝哥儿刚学会走路,不时逮住旁边的树桩便微微颤颤扶着站起,就会朝自己母亲露出嘚瑟的笑容, 逗得昕枂忍不住上前亲了他一口。 “宝哥儿太可爱了!”昕枂不由笑道。 霞玉把宝哥放怀里坐着,笑道:“你以后也会和赵先生有孩子的。” 昕枂笑笑不语。 她托着下巴看着长得很是神似的母子, 眼里不可掩饰的艳羡被不远处的赵朗辞捕获。 “赵先生来了。”霞玉笑着同昕枂道。 昕枂回头看见赵朗辞,像一只归巢的小鸟,娇俏地窜进他怀,握着他的手笑,“要走了吗?” “嗯。”赵朗辞面对她时,卸掉了一贯的冷漠感,变得很温柔, 看见她肩膀处落了细小的花絮,会认真耐心地替她拂走, 还会帮她把披风上松掉的系带拆散重新系好。 姑娘边笑边同他说话,还会要求他系什么式样的结, 霞玉在一旁看得羡慕极了。 “我们回屋整理一下再走,你发髻都散了。”他目光接触到她垂散的发丝时,轻轻皱了皱眉。 霞玉赶忙歉意道:“对不起,是刚刚宝哥顽皮,抓了月姑娘一下...” “宝哥是看着我今日的发式好看, 想要摸摸罢了。”昕枂立马笑着, 随后又看向赵朗辞, “都怪你的手艺太好,不过我今天其实想梳个流云髻试试的, 现在有借口换发式了。” 那个一向高冷的男人眼神专注地望着她,轻轻笑了, “好,你想梳什么发式就梳什么发式,想随时换跟我说声就好,不必等头发乱。” “你真好。”昕枂对他笑靥如花。 霞玉一脸惊讶,“很少有男子会帮娘子做这些的吧?赵先生你...真的是很宠爱月姑娘啊。” 昕枂有些诧异,“啊?原来是这样吗?男子不做这些的吗?那夫君你以后还是不要...” “那是其他男子,”赵朗辞立马握住她手道,“我就很喜欢替自己娘子做这些。” 霞玉无法想象,这个一身威仪,颇有压迫感的男子,私底下竟如此待自己妻子的。 昕枂和赵朗辞回屋后,他给她细致地梳了一个漂亮的流云髻,还簪上刚刚路上他帮她摘的小野花,看起来娇美极了。 昕枂回身,感激地仰头看着他,眸光湛湛,“你帮我梳发,那我帮你擦脸吧,你刚从河道那边回来,都一脸灰了。” 赵朗辞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不用,我自己来。怎么能弄脏我家小月亮的手呢?” 听他不再以“臣下”为借口,而是称她为“小月亮”后,昕枂心满意足地笑了。 “听许景玉说,你手上的伤,是在青楼帮他们打掩护时,被打碎的瓷器所伤的?”他捋开她的袖子,看见手臂上斑斑驳驳一大片伤。 这家伙,为了不让他担心,这段时日都对他藏着掖着。 “哪有啊,是我不小心弄的而已...”昕枂脸上有被识破的窘态,别过了脸。 赵朗辞掏出伤药给她上药,眉头皱得很深。 “你这么拼命,就是为了维护我在许景玉心中的形象吗?太傻了你知道吗?我压根就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昕枂心虚得一句话也不说。 药粉渗进伤口,虽然有些已经结痂,但有些还发着脓,她疼得“嘶”了一声,他手边的动作顿住,没敢继续。 “我...只是觉得,你帮了我很多,可我却...没什么能回馈你,所以...景玉他还记得以前的你的样子,你总是说自己不好,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我觉得,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你只是以前,得到的爱不够多。” 昕枂仰起头,“那些年我在嫡母手里,也过得不是很好,但是,小时候我得到过阿娘的宠爱,四姐姐也待我很好,而且...你也对我很好,但是,郑舅舅说,你以前过得很苦,每次你娘病重,家中只你一人挑起重担,从来就没有人跟你分担。赵家外表光鲜,其实欠债无数。” “你不是不好,你只是感受到的爱意不够多,这不怪你。你看,你不就曾为了郑舅舅,卸掉臂上一块肉,被打得皮开肉绽吗?你不就保住了南都郑家的家业,替郑家捍卫了南都的百姓吗?” 赵朗辞没有说话,默默地拧开药瓶,继续帮她上药。 可这些药好是好,就是直接敷到伤口里有刺痛感,加之天气变凉,这些药粉自带的凉意会渗进伤口里,疼得让昕枂忍受不住,“疼...能不能别敷...” 她话刚落,就见他膝跪下来,把药粉涂抹到自己的唇舌上,她看得瞪圆了眼睛。 那些药粉涂抹在结了痂的死皮上都刺激得不得了,又一股难言的气味,她闻着都想呕吐,而他居然涂抹到更为敏感的唇舌上。 她的手被他抓着不放,下一刻,让她更为震惊的事发生。 他竟然是用自己的唇舌把这种难闻的药粉捂暖,然后用唇舌往她伤口上抹。 药粉经过他唇舌的温度,描摹在她伤口时,疼痛减轻了不少,但她无法想象,难道他就不感到恶心吗? “衍之,不要...”她紧张道。 可她只感觉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她手臂,然后滚落下去,他喑哑道:“乖,别动,就这样。” · 程见琅得知女帝被找回后,领着全家老少一起去给女帝负荆请罪。 “陛下!都是草民的错,草民应该把所有接触陛下的人都彻查清楚的,草民想着那是济平军拨出的马车,就以为没有问题了,谁知...” 他这番话看似在请罪,其实把矛头都扔给了济平军。 昕枂一脸宽容大度道:“没事,都不用请罪,朕如今不是平安回来了?” 程见琅愣了一愣,伏下头去,又继续道:“陛下,此事关乎陛下安全,实在不算小事,济平军身为大晋军队,食朝廷俸禄,陛下在去探视军营的路上遇险,再怎么说,总得彻查...” “没事,济平军的张将军朕了解他为人,他肯定不会想害朕,这件事就不必查了。” 昕枂笑道。 程见琅还是第一次见如此不把自己安危当回事的君王。 “陛下!还是得彻查济平军中每一个人,陛下如此信任济平军,那换言之,难道陛下是觉得,事情不关济平军的事,反倒是草民的不是了吗?”程见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道。 “你好大胆子,敢质问陛下。”这时,一直在旁静静看着,不出声的赵朗辞一喝,程见琅立马噤了声。 “草民...草民不敢。”他惶恐道。 “既然你自己都说了是你的不是,来人,把程老爷拖下去关起来审吧。”赵朗辞冷道。 “不...”程见琅瞪圆了眼睛,“陛下恕罪!草民是无辜的!” “算了,”昕枂往前一步,“这件事暂时不计较了。” 一旁的王指挥使已经磨刀霍霍做好准备,听女帝如此说,替她不值道:“陛下,此事怎可算了?” 赵朗辞见她发话,便收回棱角,退回她身边,剜了王指挥使一眼,吓得王指挥使缩了回去,躬身道:“陛下宽宏大量,是万民之福。” · 送嫁物品琳琳琅琅准备好了,程见琅见着只心烦。 “女帝让我们程家派人去送嫁,那不是逼着程家去帮朝廷做这个和事的人吗?” 程见琅在屋里走来走去,程夫人也一脸忧愁,“其他世家会不会趁机中立我们程家啊,那我们以后...” “真没想到李应那家伙竟如此没用,还被人抓了,幸亏什么都没说出来,看来得出最后一招了。”程见琅眼底布满阴翳。 · 不日后就是宁城县主出降的日子,王指挥使也派出人手跟随程夫人后面前往送嫁,女帝本该回程,但作为张昕清的妹妹,因为舍不得姐姐,就随行送了一段路。 路途中,王指挥使同旁边的下属吐槽道:“你看掌印他越来越奴颜婢膝了,陛下她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明明那个程老爷咱们就不能这么轻易饶恕,那个李应最终虽然一句话也逼问不出来,但显然是跟那程老爷有关系的,这么轻松放了他,不是对陛下不利吗?” 李副使嘘声道:“不能在背后说掌印和陛下...而且,依我看,掌印倒不是对陛下奴颜婢膝,你看他总是在危险来到以前替陛下兜着全部,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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