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样,才能给朝堂上的人都提个醒儿,谁敢再管这件事,下场就同他许遵一样。 转眼工夫,针已取来。 王国公直接刺破自己食指,将血滴入棺中。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甚至是龙椅上的官家,都走下台阶,往前探了好几步。 “怎么可能!”眼见血直接融入白骨之中,国公惊诧地倒退一步,一旁宫人忙扶住他。 许遵亦诧异不已,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世上竟有如此巧合,钟大他们在乱葬岗随意翻找,就找着了国公当年丢弃的儿子? “这绝对不可能!”站稳后,国公再次刺破自己手指,可是效果还是和刚刚一模一样。 他丢掉针,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一旁宫人忙入殿禀报:“回官家!血融进去了,血融进去了!” 官家面上闪过一丝微微的错愕,随后回到龙椅上,“融进去了?那便好。” 国公夫人又扑了上去,“儿啊,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许遵站在一边,仍觉得一切不可思议,真是天助他也?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儿!这怎么,怎么...”国公夫人憋红了脸,与国公对视一眼,方才喊出口:“这怎么是个太监啊!”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 官家从龙椅上再次站起,几步欲走出殿外,指着棺材道:“里面躺着的,是个,是个太监?” “是,妾身,妾身,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国公夫人觉得此事难以启齿,但还是说出了原因。 国公忙将手探进棺材,随后跪地拱手道:“禀官家,此具尸体确实是个太监,他不可能是我儿啊!一定,一定是许大人动了什么手脚!” 官家一拍龙椅扶手,“大理寺卿许遵,欺君罔上,即刻褪去其官服,押入皇城司狱,听候发落!” “官家英明!”国公伏地道。 张七巧上前一步,想要开口为许遵求情,却被身后的宫人拉了拉衣袖,宫人朝她摇摇头,用嘴唇比出「公主」二字。 对!公主!她还可以去求公主! 殿外。 桑云听到棺材内的尸体,居然是一个太监时,整个人惊讶地说不出话,又听到官家对许遵的发落,立刻醒过神来,欲上前替他说话。 钟大忙拉住她,“桑姑娘!” “大人是冤枉的,他奋力查案,怎么还能落个这样的下场,不行,我要去跟官家说。”桑云很是着急,手臂却被钟大死死拉住。 “桑姑娘!这里是皇宫!你是什么身份?上头的又都是什么身份?你这样帮不了大人,会害了大人,更害了你自己。不如回去,告知夫人,从长计议。”钟大虽是下人,又性格鲁莽,却自幼跟着许遵在伯爵府长大,算是见过一些市面,这时候远比桑云沉得住气。 桑云大脑清醒了一些,但眼见许遵被宫人脱去官服,带出大殿,心中大片的焦急被难过取代。 在她心中,许大人高冠博带,是那样风度翩翩的人,如今却像囚犯一般被对待。 许遵纵然受此大辱,也挺直腰背,如深潭微澜。 被带离宫殿,人群中,他一眼看到桑云。 细长的眉眼,眼梢微微向鬓角挑去,微微一笑间,便是流光潋滟。 一行人出了宫门,钟大带桑云去伯爵府寻夫人商量计策,而张七巧则刻不容缓地去搬救兵。 府上。 纪氏听闻了宫内发生的一切,微微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却终究是没端稳,茶水微微洒出一些来。 钟大忙上前接住。 “他自幼刻苦读书,这是好事。我原本希望他当个寻常的文官便好,既能光宗耀祖,又不会惹上什么糟心事,就算卷入什么风波中,最差就是个贬官。但他偏偏要去查案,当什么大理寺卿。” “伯爵府看似风光,但这是最后一代了。不过是个空壳子,家里钱财有一些,可朝中能说上话的人却是没有。” 桑云听着纪氏的话,越听,心便越是往下沉。 她的眼泪不住往下掉,顿了顿,想起什么来,一把抹干眼泪,狠道:“是我乱出的主意,都是我的错。我要去救大人出来!” 说完,她便往府外跑。 “她要去哪里?快拦住她!”纪氏心知不好,忙道。 钟大几步便追上她,将她拦下。 “桑姑娘,你要去哪里救?” “我听说,去开封府,击登闻鼓,官家就能亲自过问。我要去官家面前澄清此事。”桑云说道。 “不可!”钟大几乎是被唬了一跳。 “钟大哥,我这条命,原本早该烂在登州牢里,是许大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汴京的繁华,又能结交你们这些兄弟,真的值得了!我若成功,必为大人伸冤。我若失败,那也无怨无悔。”桑云说着,就要跑去马厩牵马。 他既感慨于桑云的勇气,又感动于她对公子的这份心。 于是,他不但没有再拦她,还握紧了拳头,追着她道:“桑姑娘,你会不会骑马?不如我送你去!”
第168章 祸福难料 宫内。 赵音舜新得了一枚雕刻十分精巧的傩戏面具,见张七巧来了,拉着她一道赏玩儿。 “好看吧,从桂林得来的,价值万钱呢。”赵音舜悄声道。 张七巧对皇家的泼天富贵,早已见多见惯。此刻,她心系许大人,根本无暇欣赏什么面具,只拱手,“臣请求公主一件事,许大人刚刚在朝堂上,因欺君罔上的罪名,被下皇城司狱。但这件事,本就是国公夫妇先设的全套,大人只是将计就计...” “不喜欢面具对吧,我还新得了一件木珠和贝壳制的拨浪鼓,特别难得,等以后我们要是生了女儿,就送给她赏玩,好不好?”张七巧对张七巧的话漠不关心,自己说自己的。 一旁的嬷嬷笑着开口:“公主,你是姑娘家,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张七巧见况,无奈之下,只得给赵音舜跪下了,“公主,真的十万火急,还请公主能为许大人说情。” 赵音舜面色不好,但看张七巧跪在地上求她,心便也软了几分,用眼神示意嬷嬷扶起她,叹口气道:“平日里都是我请你来,你才来。难得你主动来寻我一次,还是为着别人。看你为难成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试着帮帮你吧。” “多谢公主。”张七巧开心谢恩。 另一边。 桑云到了开封府前,拿起鼓槌,便用力敲起门前那一面登闻鼓,惹得众人围观。 “大理寺卿许大人,心系百姓,不眠不休,侦破数案,今日为奸人所害,被下皇城司狱,民女为许大人鸣不平!” 开封府尹对许遵的事情早有耳闻,他不想得罪公主、驸马,亦不想得罪国公府。所以派人出去将桑云手中的鼓槌夺下,将她赶走。 谁知,桑云十分泼辣,对衙差既推又打。一开始,衙差们觉得她是个女人,便没有动武,被打了之后,才动起真格来。 钟大远远地看着,发觉桑云可能要吃亏,忙越过人群,拦下几个衙差。 “各位,我是许大人的随从,也是大理寺的捕头。许大人有冤,开封府却不许我们上奏!大家可是看见了!以后若你们遇到什么难处,还能指望他开封府尹为你们做主吗!” 钟大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引得围观民众纷纷赞同。 他转头给桑云使了个眼色,桑云趁乱,又夺回鼓槌,将登闻鼓敲得震天响。 开封府尹见况,不好拗民意,只得上奏。 过了几个时辰,宫里的人过来传话,说官家请桑云入宫。 桑云激动不已,上前抱了抱钟大,“钟大哥,我们成功了!” “是!见了官家,定要小心说话!”钟大也十分激动,叮嘱了一句后,又挠挠头,“你比我稳重,总之,我相信你!” 于是,桑云坐上了入宫的马车,被一路引至紫宸殿。 这是朝臣议论国事的地方,此刻却空旷得落针可闻。 官家高高在上,有些好奇地看着下面这个孤身入殿的女子。他已经听闻过她好多次,也曾远远地见过她的身影,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她,还是第一次。 她来自民间,有些粗野,却生得不错。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有神,见了自己,并不畏畏缩缩,居然敢抬头直视。 官家收起对她的好奇,肃然危坐,“大理寺卿许遵欺君罔上,这是事实,你却说他冤枉,何故?” “官家,许大人为这个案子殚精竭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抓住凶手,却惹出这等风波来。今日在殿外,国公夫妇连看都没看一眼棺内,就说棺内所躺之人不是他们的儿子,难道不是预知了什么吗?要么他们肯定真正的儿子已死,要么就是被他们藏起来了,否则如何能这样肯定?要说欺君罔上,难道不是他们先欺骗官家的吗?” “许大人不过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而已,真正成功后,其实大人是想告诉官家实情的。” “再者,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官家要罚就罚我吧。许大人是个好官,如果今日,他因为这件事而丢了官职,绝对是汴京,乃至于全天下百姓的损失!” 桑云滔滔不绝一番话,令官家不禁有些触动。 他自然知道许遵是个好官,且是个有能力的官员,世家子弟里,有此才华者不多见。只是今日,若不把他拿下,恐怕难以收场。他内心,其实也怀疑国公夫妇,只是更恨许遵的不知进退。 “你这个姑娘,很有勇气。不过你可知,这桩案子牵连者众,他胆敢在朕面前,用这样的计谋,被戳穿后,也会受朝臣非议,如何服众?”官家道。 “可是官家,我们明知驸马爷就是有问题,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但国公夫妇包庇他,公主包庇他,连官家您都要包庇于他,我们不设局,叫他自露破绽,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在三日内破案?”桑云反问官家。 “放肆!”官家一拍扶手龙椅。 桑云腿脚发软,可是为了许大人,还是硬撑着,站得笔直。 “官家。”桑云的声音发抖,却还是想说完内心所有的话,“民女听闻,官家有三个妹妹,曾夭折一个,只剩下宝安公主与尚且待字闺中的卫国公主。官家疼爱妹妹心切,令人感觉温暖。可是,若这桩案子不能善了,所有朝臣都会知道,攀附权贵者,无论犯下什么罪,都能被赦免。忠心耿耿,努力查找真相者反而被投入皇城司狱。那请问以后,谁还肯为官家效力?” “民女听闻,我大宋的所有国主,都与士大夫共天下。官家,您不能让您的臣子寒心呐。” 桑云跪下,给官家行了大礼。 她的话字字珠玑,几乎像是鼓槌击打鼓面般,声声敲在了心上。 官家生为国主,连言官都不敢逼他至此。但这名小女子却敢,偏偏,他生不起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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